君如天上月

第23章

當然，再怎麽想，還是改變不了車速。

顏林鶴乖乖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手放在膝蓋上，手指彎曲，不斷點着大腿。

這小動作被司機看到，司機笑道：“那好，那我加快點速度，顏小姐和蘇鳶小姐感情真好啊。”

顏林鶴朝着他微微一笑，沒有過多解釋。

哪怕已經加快速度，那種度日如年的感覺還是不能抛棄，等到蘇鳶家時，顏林鶴甚至有點恍惚的想：這是多少年過去了。

蘇鳶收到通知，早早就在大廳等候着，顏林鶴剛進去，便看到蘇鳶。

未等蘇鳶有所反應，顏林鶴加快腳步，正如先前所想的那樣，想要将人一把抱在懷中。

然而剛走到蘇鳶面前，她動作一頓，餘光瞥到旁人的目光。

不知道這舉動會不會給蘇鳶帶來麻煩。

擡起的手正要放下，感覺到空空的懷抱中有了實體，同時腦袋上被人用力反複揉了揉。

蘇鳶問道：“發生什麽事了？讓顏顏如此不快？”

她和顏林鶴只認識半年不到，卻一眼就能從顏林鶴起伏不大的表情上觀察到顏林鶴的心情。

看樣子是差極了。

所以才會一來就忍不住想要抱抱。

即使被學校裏的人欺負，顏林鶴都未曾外露過情緒，她就像是一只剛剛誕生的小倉鼠，可憐巴巴的被人欺負着，孤立無援，只好藏在角落裏，不被人發現。

真要被人發現了，小倉鼠也只會呆着臉，繼續被人欺負着。不會叫疼，也不會叫痛。

蘇鳶心裏一直有擔憂，這樣不斷憋着情緒，會不會憋壞了，哪一天爆發出來，那就是沉默的火山爆發。

好在還知道找人抱抱。

顏林鶴本以為這些委屈抱一抱就能忍得住，然而等到蘇鳶張口問的那一刻，她忽然反手将人緊緊抱住，像是要把蘇鳶嵌在身體骨肉裏一般。

跌跤的小孩如果家長不管不顧，小孩就會自己站起來走，然而家長一旦開口問了，小孩就要大哭大鬧，不得到安慰不罷休。

顏林鶴想：她現在就是這種狀況吧。

也顧不了旁人的視線，只想獲得蘇鳶的安慰。

背後背後被人輕輕拍着，顏林鶴大吸一口氣，頭埋在蘇鳶胸前。

又等了一會兒，蘇鳶輕輕牽着顏林鶴的手，來到她房間。力道之輕，讓顏林鶴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麽珍寶。

等到蘇鳶房間後，蘇鳶又不斷拍着背，小聲說着安慰的話，又拉着人來到軟踏踏的沙發上。

顏林鶴剛坐，沙發便陷下去了。

——就如同她的心一樣。

被人這麽對待，顏林鶴的心情好多了，從蘇鳶手中脫開，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用打趣的語氣說道：“我已經好多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沒那麽脆弱，你不用當珍寶一樣這麽對待我。”

蘇鳶一怔。

顏林鶴低着頭，神情被劉海擋住，鴉羽般的睫毛将視線擋的密不通風，也将所有的情緒隔離在外。

蘇鳶：“你就是我的珍寶。”

顏林鶴抿嘴，不知道應該回什麽。

蘇鳶太會說這些甜言蜜語，讓她總免不了想要沉淪，即使她不斷勸告自己。

沒有人能夠當別人的依靠。

能夠帶來安全感的，也只有自己。

顏林鶴貪圖從蘇鳶身上傳來的安全感，哪怕是假的，她也信了。

更何況，顏林鶴壓根不覺得這是假的呢。

“所以是誰欺負的你？敢欺負我的珍寶，看來他真是不要命了。”

省去她父親對蘇鳶的□□，顏林鶴将事情和蘇鳶一一告知。

雖然顏林鶴說的含糊，可從其言辭中，蘇鳶也能猜得出來一二。

清官難斷家事，蘇鳶父母都很疼她，什麽事都倚着她，蘇鳶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但她當年被人和哥哥比較的時候，也是有過委屈的，知道這是什麽感覺，更別說顏林鶴這件事比她的嚴重的多。

比起大部分不知所謂的男生，女生的共情能力都很強，所以即使沒體驗到，換位思考之下，蘇鳶也知曉顏林鶴應該多難受。

她沒說話，只是身子前傾，又将人環住。

當顏林鶴見到蘇鳶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已消散，但她沒反抗，而是同樣将人抱住。

兩個人互相抱着彼此。

又過了片刻。

蘇鳶道：“雖然這話有些不合時宜，但是顏顏啊。”

顏林鶴：？

随即頭被人輕輕點了幾下。

蘇鳶笑道：“顏顏妹妹。”

顏林鶴呆呆地看着蘇鳶，反應好半天，才發覺蘇鳶在說什麽。

蘇鳶已經過了18歲的生日，她距離18周歲還差十來天。

被喊妹妹也……

顏林鶴的耳根漸漸染上緋紅色，如晚霞般炫目，這晚霞的雲朵一點兒一點兒，又朝着臉龐飄去，“瞎喊什麽呢。”

蘇鳶哈哈一笑，又道：“既然你父親不記得你生日，要不就來我家吧？我給你過生日。”

這哪兒能麻煩蘇鳶家人呢，顏林鶴搖頭婉拒，心裏又帶着期冀問道：“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

蘇鳶準備報出日期。

在顏林鶴還不認識她時，她就有問過顏林鶴的生日，這不是什麽秘密，大大小小的活動資料上都填過，蘇鳶也無意間看到過，便記在心裏了。

她一早就想為顏林鶴過個生日了。

只是苦于顏林鶴不認得她，她不想那麽莽，再加上她只在資料上看到過顏林鶴父親的信息，從未看到過母親的信息，所以心中也有一點兒猜測。

萬一顏林鶴不喜歡生日怎麽辦。

最終蘇鳶還是按捺住急躁的心了。

現在得知，顏林鶴還是希望自己的生日被人記過的，蘇鳶一下就想把顏林鶴以往未曾過的生日全都一一補上。

只是看顏林鶴不想大操大辦的樣子，蘇鳶想想，便道：“也行，那你過生日那天我給你買蛋糕，這你可別拒絕了。”

顏林鶴點頭。

蘇鳶又道：“我還想給你下長壽面，可以嗎？到時候是去你家，還是來我家？放心，你過來玩而已，不會麻煩別人的，頂多麻煩我——我樂意被你麻煩。”

顏林鶴其實想讓蘇鳶去她家的。

想讓蘇鳶看看，她家裏到底是什麽樣。

破舊的街道沒有讓蘇鳶退卻，髒亂差的樓道也依舊讓蘇鳶保持着原來的方式，那家呢？

那樣的……家。

但顏林鶴不想讓蘇鳶看到她父親。

她讨厭她父親，也不想讓蘇鳶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顏林鶴想了想，帶着笑道：“你家吧，那就麻煩鳶鳶了。”

被蘇鳶這麽一帶，顏林鶴心情好多了，将書包裏的試卷拿出來，遞給到蘇鳶手中：“對了，只是我給你整理的題目，你先把我用紅筆打勾的題目寫了。”

蘇鳶：……？

蘇鳶：QAQ

蘇鳶有氣無力道：“我能不能不寫啊。”

不得不說，顏林鶴挑的題目都很準，蘇鳶粗略一翻，就感到腦袋一陣疼痛。

顏林鶴笑着道：“不可以，這是給鳶鳶為我煮面的報恩。”

蘇鳶一下将人撲倒在沙發上：“你這是恩将仇報！”

顏林鶴哈哈大笑起來，蘇鳶又趁機撓顏林鶴的胳肢窩，顏林鶴左閃右避之間，終于是癢的受不了，反手壓住蘇鳶的手，往自己面前一帶，固定住蘇鳶防止她亂動。

顏林鶴抹掉因笑而生出的眼淚，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別、別、我怕癢。”

“哼，讓你恩将仇報。”蘇鳶威脅道，“看你下次還敢。”

蘇鳶開的當然是玩笑話，若真的不想做題，蘇鳶只要臉一沉，哪兒還有人敢逼她。

顏林鶴也是知道這個理，因此眉眼舒展開，跟着笑道：“我已經求饒了。”

“那下次還給我帶試卷嗎？”

“唔……”顏林鶴想了想，“我換一套試卷？”

“你！”蘇鳶用力将人摁在沙發前，看着顏林鶴的笑容，也跟着樂了起來。

笑累了，蘇鳶想從沙發上起身，誰料顏林鶴的手還攔在蘇鳶腰間。

蘇鳶一用力，沒起來，反而因身後的胳膊，往顏林鶴的方向砸了下去。

鼻子碰到一塊。

兩人都是小聲叫了一下。

顏林鶴眼一擡，才發現兩個人離的有多近。

皮膚上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鼻子緊緊貼在一起。視線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能看得到對方。

兩人都怔住了。

只要再往前一點，似乎就能親到彼此。

呼吸越來越急促。

快的讓顏林鶴開始懷疑，到底是呼吸更快點，還是心髒跳動的頻率更快點。

顏林鶴眨了眨眼。

看到蘇鳶的瞳孔中，倒影的自己。

她第一次從別的角度上，看到自己的模樣。

咚咚咚。

咚咚咚。

是誰的心跳聲？

無論是顏林鶴還是蘇鳶，都無法知曉答案，兩個人都距離彼此太近，心髒也跳的太快。

也沒有多餘的思想，去弄清這些複雜的問題了。

顏林鶴的眼往下撇去，跟受驚的小倉鼠一般，眼皮不斷顫抖着。

“咚咚咚。”外面的敲門聲，一下将兩人驚醒。

是管家的聲音：“小姐，你要的水果我給你們送來了。”

蘇鳶這才想起這件事。

顏林鶴猛地将人推開，臉上燥熱的不行。

蘇鳶道了一聲好後，剛起身，忽然又彎下腰來，輕輕點了下顏林鶴的眼皮。

蘇鳶笑道：“那麽怕我？”

顏林鶴想，是啊，她怕死了。

她怕死了蘇鳶不能接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