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天上月

第3章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顏林鶴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對上蘇鳶熱情似火的眼睛，顏林鶴變扭地轉過頭，繼續扒着餐盤裏的飯菜。

食堂裏的人逐漸多起來，這裏雖然是角落，可有蘇鳶這麽個大小姐坐在這兒，來來往往的人免不了要多看幾眼。

看是敢看，只是不敢坐下來，尋思着蘇大小姐今天怎麽跑食堂吃飯了。

蘇鳶忽然咦一聲，問道：“你這眼鏡，不帶鏡片？”

從蘇鳶的角度看過去，鏡片沒有任何反光，能夠一下看到對面，蘇鳶稍作思考，顏林鶴這眼鏡應該是只有鏡框，沒有鏡片。

從側面看，顏林鶴的五官長得都很小巧精致，鼻梁高挺，将眼鏡撐起，這麽一副容貌用劉海和眼鏡擋住實在是暴殄天物。

她伸出手，想要一探究竟。

顏林鶴往旁邊靠了靠、

蘇鳶和氣地笑了笑，放下手，改将餐盤朝着顏林鶴的方向推了推：“吃飯。”

顏林鶴這才點點頭，道：“嗯。”

也不知道這句話回的是蘇鳶的問話，還是那句吃飯了。

吃完飯是午休，A高不強制午休，也不準任課老師強制霸占午休時間，因此吃完飯，蘇鳶帶着顏林鶴去小賣部買了兩瓶水。

“要什麽？”蘇鳶從冷藏櫃中拿出一瓶果飲，轉頭問道，“可以喝冷的吧？”

小賣部裏的水明碼标價，都寫在冷藏櫃外，顏林鶴目光在于蘇鳶相同品牌的果飲下停留一會兒，又改看向價格表，稍作停頓後：“礦……”

蘇鳶見此一笑：打斷道：“你有潔癖嗎？”

顏林鶴不明所以：“沒有。”

她幹過的兼職什麽樣的都有，哪兒可能有潔癖。

蘇鳶道：“那太好了，要不再拿個蜜桃烏龍茶吧，到時候咱們換着喝。哎終于有人可以和我拼着了，不然買一杯吧，兩個口味都想要，買兩杯吧，一個人又喝不下。”

話到說到這個程度了，顏林鶴本來想拒絕的話語咽了回去，點頭道好，手伸進口袋想掏錢。

還沒掏出來，蘇鳶下一步将兩杯果飲的錢結了，笑道：“我求着和你做朋友，哪兒能讓你付錢啊。”

蜜桃烏龍茶剛從冰櫃裏拿出，瓶子外還冒着一股涼氣，被蘇鳶直接放到顏林鶴臉上。

冰涼的涼氣順着臉龐，趕走燥熱的溫度。

顏林鶴接過，想着以往在班裏看到那些人處朋友的方式，好像的确會互相請客。

顏林鶴：“那下次我請你。”

蘇鳶也不拒絕，面上露出欣喜表情：“行啊，到時候你可別耍賴。”

她順手又買了幾包零食，一拍手，神秘兮兮道：“你跟我來。”

一下買了太多零食，蘇鳶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又要拿着飲料，這些零食堆得老高，看起來随時可能倒下。

蘇鳶自然而然道：“顏學霸，能搭把手嗎？”

這稱呼聽得實在變扭，顏林鶴糾正道：“顏林鶴。”

伸出手接過大部分零食，蘇鳶那兒反而空了手，蘇鳶笑着應達到：“好嘛，顏顏。”

蘇鳶往顏林鶴那兒靠攏，兩只手搭在顏林鶴肩膀上：“跟上了，可別丢了，到時候零食沒了，我都找不到地方哭訴。”

這人實在是太自來熟了，顏林鶴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不得已只得快速跟上蘇鳶的腳步。

中午的校園都是三兩結伴的人群，吵鬧聲夾雜着小小的背書聲。

清風拂過臉面，飲料瓶外凝結成的水珠沾滿了顏林鶴的手。

顏林鶴一點兒都不覺得難受。

她以前覺得，她應該是讨厭被迫跟着別人腳步的，也讨厭如此熱情自來熟的人。

這會讓她渾身不适應。

所以她喜歡在角落的位置，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一個人感受着這份孤單。

沒有回家後父親醉酒後的吵鬧，也沒有她沒辦法感同身受的感情，是獨屬于自己的時間。

不是的。

她其實也是喜歡熱鬧的，只是曾經這些熱鬧都與她無關，所以她自欺欺人地，覺得自己是享受孤獨的。

她不擅長前進，所以有個做事風風火火的人，反而能帶着她前進。

順着樹木，樹蔭将陽光重新隔絕，陽光将樹葉的影子照落在地面，就連人的影子也斑駁不已。

顏林鶴往前一踏，誰想拉着她的人猛然停頓下來，猝不及防之下，抱着的零食差點掉落。

顏林鶴眼疾手快地将零食重新接住，口中不免帶上了幾分親昵：“怎麽了？”

手臂上的溫度消失，蘇鳶松開手，忽然往後倒退兩步，顏林鶴也跟着轉過腦袋。

“啪。”

蘇鳶重重地踩在地面上，低下頭。

她金黃色的馬尾辮也随着動作，從脖頸繞到胸前，馬尾辮是用一根紅色的細帶系成了蝴蝶結形狀，在滿是金色的麥穗中，卻如此耀眼。

顏林鶴抱着零食的手微微一頓，指尖在薯片袋子上稍微摩挲，忽覺得蘇鳶就跟以前商城裏放在外面展示的洋娃娃一樣。

她一邊往後退，一邊問道：“有什麽嗎？”

“別動！”蘇鳶大聲道，驀地擡頭，神色緊張地看着顏林鶴。

顏林鶴吓了一跳，剎住腳步，“什麽東西？”

蘇鳶道：“慢慢轉頭看。”

顏林鶴先前随意看了一眼，只是因為光線太亮，再加上注意力幾乎都在蘇鳶身上，因此沒看到地上有東西。

聽罷，她聽着蘇鳶的指揮，慢慢往下退去，她的影子被光線拉的很長，身後只有一片陰影，她眯起眼看了半晌：“唔？”

耳邊傳來噗嗤的笑聲。

蘇鳶道：“我踩到你影子啦！”

顏林鶴：？

這是什麽幼稚的游戲嗎？

她跟着笑了起來：“踩。”

蘇鳶收回腳：“那不行，好不容易才結交到顏顏的，萬一吓跑了怎麽辦。”

她小跑到顏林鶴身旁，餘光往旁邊一掃，忽然頓住。

顏林鶴問道：“又踩到什麽了？”

“蘇鳶？”一個男聲疑惑地喊道。

蘇鳶本來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斜眼看了來人一眼：“沈子瓊。”

來的正是沈子瓊。

沈子瓊從樹林裏鑽了過來，剛要往這兒走，便聽到蘇鳶道：“別踐踏草坪。”

沈子瓊沒辦法，只好繞了個路，從石子路上走來，“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其實想問，怎麽還和顏林鶴走一起。

沈子瓊心裏生出一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他喜歡的人，和喜歡他的人，玩到一塊了。

那他算什麽？

想到這兒，沈子瓊心裏有股怒氣：“你們早就認識了？你們要去哪兒？”

蘇鳶淡淡開口：“和你有關？”

她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仿佛一個不可接近的寒冰，只要稍微靠近，就能把人凍傷，好在蘇鳶五官精致小巧，別有一番風味，削減了這股寒氣。

反倒真有點傳聞裏高高在上，只在夜晚裏出現的明月了。

原來蘇鳶不是小太陽啊。

不知怎麽的，顏林鶴心裏又是歡喜，又是遺憾。

遺憾的是，似乎蘇鳶不是她心中想的那樣，這讓顏林鶴又想起對明月的恐懼和仰望了。

可蘇鳶只對自己特殊，是不是她在蘇鳶心中，也占有幾分地呢。

她們才認識多久啊。

顏林鶴內心嗤笑。

沈子瓊怒道：“所以今天上午，你在耍我？”

怪不得上午蘇鳶莫名其妙會提起顏林鶴這人，原來兩個人認識，是想看他笑話，出氣呢。

虧他還一片真心。

這顏林鶴也是，明明喜歡他，也不告訴一聲，就看着他傻傻在後面追蘇鳶。

蘇鳶皺鼻，“誰耍你了。”

她目光涼涼落在沈子瓊身上，沈子瓊打了個寒顫，忽然驚醒。

不管怎麽樣，蘇鳶的家世，他還惹不起。

蘇鳶既然這麽說了，應該就是真的，沒必要撒謊。

沈子瓊怒氣這才放了點，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是我搞錯了。”

“畢竟我精力有限，放在有害垃圾身上太虧了。”蘇鳶朝着後面退了兩步，看起來格外嫌棄，“你還有事嗎？”

就連罵人時的語氣，也充斥着夜晚的涼意，不是特別冷，但也有寒風。

只是顏林鶴還是覺得有點不對。

這月亮一張口，畫風就不太對了。

這就是在逐客了。

沈子瓊生氣，蘇鳶更生氣。

好不容易和顏林鶴說上話，拽着她要去秘密基地，看起來一切都令人愉悅，結果突然跑出了個沈子瓊來，感覺身上都被沾上黴運。

這人還在這兒叭叭叭，打擾她帶顏林鶴去秘密基地了。

這中午午休時間本來就短，蘇鳶有些不耐煩，良好的素養讓她不至于說髒話，但也不留情面：“沒有事的話，我和顏林鶴就先走了。”

沈子瓊臉上笑容一僵。

還沒來得及說話，蘇鳶又加了一句：“啊對了，雖然不喜歡放在有害垃圾上，但如果垃圾非要在我和我朋友面前晃眼，我也不介意将它踢進垃圾桶的。”

蘇鳶拽着顏林鶴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見沈子瓊還站在原地，下巴一擡：“還不走？”

再站下去也是出糗，沈子瓊面露怒色，“行。”

到時候回班上，他定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讓全校都知道蘇鳶惡劣的性子。

等沈子瓊走後，蘇鳶看顏林鶴還呆呆站着，一把将其拉了過來，委屈巴巴道：“他剛剛好兇啊。”

顏林鶴想了想，贊同道：“是有點。”

而且還很沒風度。

她甚至很難相信，這樣的沈子瓊竟然還願意出手幫他一把。

蘇鳶小聲哼了一聲，撒嬌似地道：“他平常也這麽和你說話嗎？太兇了，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哎，明明那麽好的福氣能和你做同班同學卻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