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實上,楊然并不想再與她進行這一話題。但相較起只聽個開頭便極為悲慘的裴矜意童年,短暫權衡後她還是選擇适合當下氛圍的女團。
話題是她轉移的,裴矜意便做傾聽狀。啞然半晌,楊然決定速戰速決,她開門見山道:“參加《明日之星》可以,但前提是你要保證你的狀态。”
兩人心知肚明狀态指的是什麽,即便她表現的一直良好、與以往無甚區別,但楊然不是傻子。她見過太多人,分得清各種情緒,自然也能察覺到裴矜意的防備。
楊然無法知曉在她世界裏自己的模樣,但多年情分能讓她設身處地共情與體諒,但其他人呢。
除去裴矜意自己,沒人能保證一切都維持當下狀态。
裴矜意沒有說話,像是默認、又像是一種無聲的抗拒。良久,她才說:“我在嘗試改變。”
楊然思緒一頓,有些無奈地笑。
她想問裴矜意是如何确認自己是在改變、而非停滞不前,但理智還是阻止她問出了這樣的句子——
不能刺激她的情緒,這是自楊然了解對方病情後便謹記于心的話。
寒暄幾句,楊然挂斷電話,卻沒急着聯系林清秋,只在思考片刻後,撥通了小園的電話。
她人不在關西,唯一能為她提供裴矜意相關信息的,也只有這位她親自招來的助理。
“……喂。”
收到電話時,小園正半拉半拽着因喝了半瓶白酒、大腦暈眩地四處扶杆吐的小林。楊然看了眼時間,接近十二點,對面有明顯的車流聲。想起方才裴矜意那邊的靜默,她略一皺眉,問:“沒回酒店?”
她語氣嚴厲,小園弱聲道:“今天年姐殺青,劇組聚會。”
“你是矜意的助理。”楊然說。
小園聲音更弱了:“裴姐是和年姐一起走的……藝人也要有私人空間,這句話是您和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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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這的确是自己讓對方反複牢記話語的楊然:……
小園并沒有讓她尴尬太久:“那個、然姐,是有什麽事嗎。”
如若裴矜意有需求會直接聯系她,不會越她一步,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
楊然:“你剛剛說矜意是和謝年一起離開的?”
小園回想了一下,覺得嚴格意義上來說,當時場景是年姐主動同裴姐搭話,用稍微通俗一點的手法表達,叫先撩。但對方的語氣仍有些兇,也喝了點酒覺得她有些惡婆婆潛質的小園還是只規規矩矩答了句“是”。
一件未敘述完全的事在不同視角看來是不同的感受。
楊然倒沒有将兩人同行離開歸類為裴矜意潛-規則,也沒有歸類謝年為想抱大腿。一頓沉默後,在電話那邊明顯的女人撒嬌聲裏,道了句沒事,并囑咐注意安全後,她萬分疲憊地挂斷電話。擡眼眺望夜色,唯一浮上心頭的感受只有一句。
人生就是個圈,兜兜轉轉,都是要還的。
……只是現在要還債那位是裴矜意而已。
楊然這樣想着,嘆了口氣。不由自主在腦內設想起謝風晚還債的模樣,思考許久兩人尋常生活,這才又在鬧鐘報時聲中驚覺,謝風晚已經死了。
一個死人,是不會還債的。
‘死人’謝風晚倒是不清楚自己在不知覺間背上一筆不需要還的債。
那一晚,因為沒有任何人與鬼打擾,她睡得還算不錯。充足睡眠帶來的是好心情,只可惜好了不過三十分鐘,便又因為林清秋發來的九點關西飛榕城的機票信息而降落谷底。
她不想離開關西,至少在裴矜意殺青前,但思考後,謝風晚卻發現自己并沒有正當理由留在關西。
她不太想告訴對方自己的真實想法、更不想用謊言欺騙對方,一來二去,猶豫得到的結果便是時間流逝、她只能收拾行李、坐上前往機場的車,在一路電光火石間坐上飛機。路程匆忙,等到她終于想起要告訴裴矜意一聲的時候,飛機已經起飛了。
謝風晚:……
嘆了口氣,她只能接受現狀。心內想着落地後的解釋,睫毛緩緩垂下。
在周遭極細的交流聲內,她睡着了。
兩地間不遠,兩千公裏。謝風晚醒時,已經快到了。
待到再用筆在本子上寫幾句曲與詞,飛機已經落地。
她收好東西,剛出機場,便過安保,便看見了在等她的林清秋。
只是林清秋卻不是一個人,在她身邊還有一位穿着大衣、低着頭顯然有些害羞的姑娘。
剛上車,她便介紹道:“池姜,你的新助理。”
謝風晚沒多少訝然心情,與這位新助理打了個招呼,便沒再多關注,畢竟時間還長,相處得來的感受才是真的。
林清秋先是帶她去了新公寓,畢竟公司本部開在這兒,待遇也相應的增加許多。三室一廳,寬、相較起關西的條件好了不少。
林清秋還有事忙,即将離開前,她似乎想到什麽,對謝風晚說:“你在關西的房子不會有新住戶,有落下的東西可以等《池魚》開發布會時随行程去拿……重要證件應該帶在身上了吧?”
謝風晚點點頭,她便放下心,關門前又給了她張卡,意為有需要的可以花卡上的錢。
對上謝風晚‘……’的視線,林清秋啧了一聲,解釋道:“是常菁之前吃的你的回扣。秦總認為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不缺這點錢,還給你比較好。”
謝風晚:?
債有債主,話倒是沒出錯,只是難聽。
但好歹是錢,沒人會和正規來源的錢過不去。道過謝後,她坐在沙發上,吐了口氣。
池姜小心翼翼道:“那個、年姐,飯點了,要做飯嗎。”
謝風晚這才想起自己有了新助理,頓了頓,她換上笑臉,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親和些:“都可以。”
池姜便去做飯了,即便她說自己只會一點點,但成果卻還不錯。
食材是交過錢後物業固定時間點送上門的,謝風晚覺得這對現在的她有些雞肋——退出娛樂圈後倒是适用不少。
想到這,她又想起明天便要開始的訓練,覺得頭有些大。
兩人仍不算太過熟悉,飯桌上沒有什麽話好聊。吃完後,謝風晚幫着洗起碗,兩人在廚房裏,陽光透過窗棂,池姜突然小聲道:“那個、年姐。”
“嗯?”謝風晚看她。
“你電話好像響了。”池姜低着頭。
謝風晚一頓。洗手、随意一擦便出了門。被壓在包下的手機的确發着聲響,只是極為細小,不特意去注意是聽不見的。
撥來電話的是裴矜意。
“……喂。”謝風晚不自覺地将手在衣角邊一擦再擦,略微有些緊張。
“走了?”電話那邊倒是沒多少猶豫。
“嗯。”謝風晚說,“提前回來訓練。”
電話內安靜了一會,裴矜意說:“祝你順利出道。”
“別了吧。”謝風晚笑笑,“我只是個混子。”
“混着混着就混上去了。”裴矜意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笑,“更何況你很厲害,是金子,你會發光的。”
“金子是不會發光的。”謝風晚說。
“你是金子plus。”裴矜意道,“我說你會發光,你就會發光。”
電話那邊傳來交流聲,謝風晚了然這通電話很快将結束。不過幾秒,裴矜意便說:“馬上開始拍攝了,先挂了。好好休息。”
容不得更多寒暄,電話便挂斷了。謝風晚倒是沒多少悵然若失,只覺這通電話與窗外茂盛陽光一樣,飽含的都是溫暖,而非什麽不好的預兆。
思緒回籠,謝風晚看向廚房內也在看她的池姜,對方似乎了然她想說什麽,露出有個害羞的笑後小聲道:“我聽力很好。”
謝風晚也回以了一個笑,在心裏為這位助理添加了備注——
聽力很好、長的眼熟。
翌日,謝風晚正式開始訓練。
身體本就有基礎,很快,她便熟悉了節奏,面上游刃有餘,內心卻因無法磨滅的靈魂的痛苦呆滞,每天渾渾噩噩,舞蹈班練完人就傻了。
但好在音樂是能治愈人的,重新拾起筆的她倒是靠音符重新填補了靈魂。
痛苦與愉悅交織着,時間終于逐漸後跳。
《明日之星》正式開拍前一天,謝風晚維持早睡早起、健康作息的狀态,為的便是自己第二天入住基地時狀态不那麽差——
氣勢不能輸。
第一天沒有拍攝,只是熟悉流程和認人。
但在親眼見證互聯網衆位粉絲突破500w的高手後,謝風晚還是蔫了。
蔫的很徹底。
回宿舍的路上,她滿腦子想的都是為什麽選秀會出現表演翻十個跟鬥的能人出現。
想了半天,她也沒想出個結果。拖着半殘廢的身體躺在床上的第一秒,她便有些想陷入夢境。但在思想與靈魂的争吵後,她還是坐了起來。
想撥通林清秋的電話與對方略微交代幾句自己的狀況,屏幕界面卻突然出現了變換——
[正在等待對方接受邀請]
裴矜意起初的确是誤點的。
下意識點下挂斷,界面恢複後,她後知後覺自己似乎不用那麽緊張——大不了謝年接通,她告訴對方自己只是誤觸,解釋幾句便是,順便還能看看對方的臉——
她想起自己的原意:看看對方的朋友圈有沒有照片。
嘆了口氣,忽略失落,她正準備轉移思緒看劇本,屏幕卻跳出了對方撥通視頻的界面。
只短暫一愣兩秒,裴矜意便點了接通。
謝年倒是沒露臉,攝像頭對準的是白熾燈。
“Hi——”謝年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疲憊,“怎麽了。”
“……想問問怎麽樣。”裴矜意指尖不自覺地摩挲過劇本頁面,“今天不是正式拍攝嗎,感受怎麽樣。有知乎傳的那麽勾心鬥角嗎。”
謝風晚整個人都被才藝吸引了,壓根沒分出思緒去關注他人的關系。但裴矜意問了,她還是努力想了想,套用林清秋在她來之前告訴她的八卦:“好像有兩個人氣選手不太合,我不太清楚。”
“不針對你就行。”這本身只是一句為了蓋過話題的寒暄,裴矜意并不在意她人。
謝風晚想說沒人會針對她,但話到嘴邊還是變了模樣:“針對我你能怎麽樣啊。”
裴矜意思考了會兒:“她演藝生涯沒了。”
“好。”謝風晚沒力氣給她鼓掌了,便口頭啪啪啪了幾聲。
裴矜意:“倒也不用這麽敷衍。”
“差不多得了。”謝風晚說,“免費的才藝表演,別順杆子往上爬。”
裴矜意便道了歉。
話題是裴矜意新挑起的,問的是謝風晚之後的行程安排。
“先錄着這個吧。”她答,“錄完再想,你呢?”
裴矜意便又敬職敬責地敘述了一遍自己的行程。她大多代言與海報拍攝都在這一月內進行完成,接下來的日程很松,為數不多緊急的也只是跟《池魚》劇組四處跑發布會。
謝風晚很羨慕。
選秀綜藝看上去娛樂,但娛樂的只有觀衆。內部與軍事化管理無甚區別,大概率睡得比雞晚、起的比雞早,還要每天提心吊膽自己是否會被淘汰。
她已經可以預兆到日後的痛苦了,嘆了口氣,互相勉勵:“加油,一定要争氣到不參加選秀。”
裴矜意想給她一個驚喜,因而應答的很痛快,甚至還像模像樣安慰了她幾句。
挂電話時,謝風晚心情還算不錯。
直到她閉眼,夢裏又高強度出現翻跟鬥的姑娘。
她:………………
清醒後,依照一直偷偷看她選手的話來說,她滿臉被‘不要惹我’四個字貼滿了。
謝風晚意識到這點後倒是收斂了一些,只是看見翻跟鬥本人時還是控制不住的神色暗了暗。
直到她離開,還沒走的幾人還圍着那人小聲叨叨她是不是有意見。
就在‘疑似霸-淩’消息于選手三五人成型的小群內瘋傳氛圍裏,正式錄制開始了。
第一期總共有四位導師,曝光出來的便有明鈞、成名多年的歌手與一位女團鼻祖的成員。還有一位神秘導師,一直至今天大群內都沒人清楚。
等候室與舞臺距離不遠,因而,謝風晚能很清晰地聽見震驚的交流。
她了然驚訝大概率來源于那位神秘導師,但那對她不重要,因為無論如何,神秘導師都不會是她想看見的今天還有雜志拍攝的裴矜意。
就這樣保持着面無表情的神态,半真半假做着林清秋安排的人設,她因為身高、在自己所在隊伍最後走上了臺。
視線觸及到評委席的第一秒,謝風晚瞳孔微縮。
評委席上的女人正神色漠然地聽着周遭人的交流,直到對方也移過視線,這才也側過臉。
謝風晚視線不錯,看清那條項鏈是對方昨晚告知過自己的新代言品牌新款。
“似乎是熟人。”
明鈞主動開團,身旁幾位紛紛跟上,附和聲一聲接一聲,謝風晚的臉色幾番變換,內心的‘……’終于在對方也以“嗯”做回答後,爆炸成煙花。
她盯着眼裏明顯有笑的裴矜意,狠而恨地咬字:
她/日裴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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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始日更。
看我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