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溫熱的水流沖刷掉身上的黏膩,熱水器終于發出告急的低鳴,黎容扶着牆壁,拖着疲憊泛酸的身子,走到水流濺不到的地方,抽下浴巾,開始擦身上的水。
他身上有幾處淺淡的紅印,在水光中被描摹的格外誘人,柔軟的浴巾一裹,将旖旎的痕跡悉數隐去。
黎容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餍足的仰着下巴,眯着眼,讓潮濕的頭發黏在臉上,沿着肩頭滴答滴答落水珠。
水珠又順着緊實的肩滑到輕薄的背以及柔韌的腰,最後沒入綿軟的浴巾裏。
他已經許久未感受這種充實和滿足了。
雖然這種姿勢身體累的厲害,但無傷大雅,反正他現在更年輕,恢複的更快。
他抿唇含笑,眼睛彎着,神情暧昧的打量還在沖洗的岑崤:“某人的體力是不是有所下滑?”
他當然知道岑崤經過三天的考試已經很累了,更何況岑崤身上還有傷。
不過他難得有在這種事情上調侃岑崤的機會,絕不會放過。
岑崤停下動作,望着黎容狡黠的笑,勾起唇:“接受批評,我努力恢複以前的體力。”
雖然他和黎容都沒挑明,但彼此心知肚明以前指的是什麽。
上一世那些放縱的,肆無忌憚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黎容一手掐着浴巾的邊角,一手撐在洗手臺上。
聽了岑崤的話,他眯起眼睛,伸手撈起挂在架子上的浴球,朝岑崤扔了過去,故作愠怒:“你敢!”
岑崤一擡手,穩穩接住,直接擠了沐浴液,用了起來。
黎容向周圍看了一圈,發現已經沒什麽可扔的東西了,這才不滿的撇撇嘴,将浴巾扣在自己腦袋上,揉擦着滴水的頭發。
等把身上的水擦得差不多,他将浴巾放在洗手臺邊,抱起自己的衣服:“我太困了,先回卧室了,喏,你洗完擦擦。”他努努嘴,示意自己的浴巾。
岑崤身上滿是泡沫,勉強在水下睜開眼睛:“你不把衣服穿好?”
黎容抱着睡衣打開了門,半點穿的意思都沒有,小聲嘟囔:“又不是沒拉窗簾,我還能怕誰看。”
他打着哈欠,懶洋洋的邁出了衛生間,在門口的鞋墊上,蹭了蹭拖鞋下的水痕。
岑崤叮囑:“吹下頭發再睡!”
黎容背對着他擺擺手,敷衍道:“知道啦知道啦。”
等岑崤用光最後一點熱水,擦幹從浴室裏出來,邁步進入卧室,看到歪倒在床上,被子只搭了半截,呼吸綿長的黎容,就知道黎容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黎容直接将睡衣甩在了床角,顯然一回來就躺在床上睡了,尚未幹的頭發壓在枕巾上,将枕巾潤出一小片水痕。
岑崤輕嘆口氣,只好轉回身在黎容家裏翻箱倒櫃找吹風機。
好在他和黎容同居過兩年,十分了解黎容的習慣,在鞋架上面的壁櫥裏,他找到一個吹風機。
回到卧室,黎容已經沉沉進入了睡眠,他雙眼輕阖,纖長的睫毛舒展着,側臉呈現被水汽充分滋潤的淡紅,呼吸的時候,嘴唇開合一個小縫。
房間裏是一米八的雙人床,黎容舒展着四肢,占據了一多半的地方,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枕頭只有一個,他分了一半給岑崤,自己也不得不往中間靠。
這不是岑崤第一次看着黎容的睡顏,他曾經無數次守着黎容安靜的,不會排斥他的模樣,獲得片刻的甜蜜。
黎容對他來說,始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只是躺着什麽都不做,他也移不開眼睛。
曾經他很抗拒這種吸引,無數次警告自己,不可以對黎清立的兒子産生憐愛,疼惜之類的情感,因為一旦開始憐愛,他就完了,徹底逃不開了。
可是人的感情沒法控制,他和蕭沐然的母子親情淡漠,但卻無法逃避基因上的緊密聯系,無法逃避和蕭沐然極其相似的審美。
在A中第一眼見到意氣風發的黎容,他始終不那麽光明的內心,就開始土崩瓦解。
怨憎恨的情緒中,開始夾雜了微妙的,難以控制的興趣,好奇,喜愛。
這種複雜的感情始終困囿着他,直到他徹底放棄為難自己。
黎容是他見過內心最強大的人。
他很難想象,一個從小在寵愛和追捧中長大的人,會有如此堅韌頑強的意志。
他以為,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會摧毀黎容,很少有人能抗住鋪天蓋地的侮辱謾罵,诋毀仇恨。
而黎容當時被獨自留在世上,無所依靠,只能自己消化全部的傷害。
任何一個人都很難從這樣的經歷裏全身而退。
他有過不管不顧将黎容護住的沖動,但蕭沐然因為黎清立而暴躁失控的情緒,又讓他壓抑住了這種隐秘的情感。
就在他以為黎容即将精神崩潰時,黎容回到了學校。
除了憔悴蒼白一些,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在學校,黎容的待遇也并未變好,班長職位被崔明洋替換,宋沅沅生日宴上被宋母羞辱,就連保送的名額也沒能守住。
很多時候,當你以為人生已經跌落谷底,卻發現,谷底下還有深淵,還可以無止境的下墜。
可是黎容拿了當年的市狀元,以旁人難以企及的分數進入A大生化系,他去了最好的班級,像臺高速運轉的工作機器,将同齡人遠遠甩開。
他又進了紅娑,依舊出類拔萃,讓所有人都望塵莫及。
饒是當年的黎清立,也沒在這個年紀,擁有黎容獲得的成績。
或許天賦,是上天對黎容唯一的補償。
岑崤幫黎容進了紅娑,那時候,黎容對他的吸引力已經湮滅了一切理智,為了得到黎容,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他已經在三區有了一定的權力,連岑擎都不能阻止他的決定。
所以岑擎只是說:“你這麽做,就是把他送進龍潭虎穴。”
岑崤精神緊繃,滿眼戒備:“你是不是知道……”
岑擎搖了搖頭。
三區主管進出口貿易,和紅娑研究院的關聯最淺。
岑擎冷哼:“我不知道什麽內幕,也不關心,只是紅娑研究院要是鐵板一塊,黎清立和顧濃絕不會是這個下場。”
岑崤始終揣着擔心失去的恐懼,恨不得将黎容困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以至于他都忘了,黎容并不是因為誰的保護而強大,黎容自己就有自深淵掙紮出來的能力和意志。
他從未見過黎容蜷縮着膽怯着,情緒崩潰,怨天尤人,更沒見黎容因為污蔑和不公就自怨自艾,妄自菲薄。
但他卻如此憐愛黎容。
岑崤用手指碰了碰黎容的側臉,聲音難得溫柔:“幫你吹吹頭發。”
黎容睡得正沉,根本聽不到他的話。
岑崤只好坐在床邊,将黎容的腦袋抱到自己腿上,插好電吹風,用最小最不打擾的風量,吹着黎容潮濕的發梢。
黎容的頭發很細很軟,捏在手裏仿佛完全不會掙紮,暖風吹過被細細揉開的發絲,洗發露的香氣也随之逸散。
再輕柔的動作,黎容也還是被打攪了。
他輕輕皺着眉頭,放空的大腦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岑崤在做什麽,但他累的懶得睜開眼睛,便任由岑崤撫摸他的頭發。
風量小,頭發吹得也慢,黎容聽久了,也慢慢适應了這種聲音,精神又放松下去,只有時不時顫動的眼皮,能讓人看出他還還有一絲清醒。
岑崤替他吹幹了頭發,關掉吹風機,低頭看着黎容枕在他大腿上的模樣,低喃道:“我愛你,寶貝兒。”
黎容紋絲不動。
就在岑崤以為黎容已經睡着的時候,黎容突然懶洋洋的在他腿上蹭了蹭,把胳膊從薄被裏伸出來,環住了他的腰,軟綿綿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