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後面別給了 白茫茫一片真幹淨
“……醒了。”
徐筝毫不避諱的直呼名字顯然讓梅花有點不适應,卻也不自覺的避開了對某人的稱呼。
“沒死就好。”
具體情況徐筝不打算了解,不管傷勢怎麽樣都別想讓她去請醫生。
“反正也不幹什麽事情,就別讓他吃飯了。”
一天的糧食也不是個小數目呢,日子就是要精打細算才能過的長久。
“……早飯已經喂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風風火火的梅花到她面前就成了說話細聲細氣的腼腆姑娘,徐筝覺得這一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後面別給了。”
吃進去再吐出來不管從哪個口子都是麻煩,徐小仙女決定這次寬容一把,看着比自己高出快兩個頭的梅花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用柴刀削指甲的筝姐再次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梅花面前嘩嘩了什麽,不然這姑娘怎麽會這麽怕她呢。
“豬賣了嗎?”
想起明天就是來人的時候,徐筝立馬将那個連換錢都不行的玩意兒丢在腦後,盤算着明天要出多少血才能換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回來——高利貸這玩意對賭徒來說只要沾上了基本就沒有擺脫的希望,魏老二要是在她走之前死了還好至少不會出更多的事情,要是還活着……
“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表面上良心一點都不痛實際上還是不痛的徐筝小聲嘀咕了一句,沒被梅花聽到。
“一大早爹和三叔就走了。”
終于有個問題能順利回答的魏家長女松了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但她的确有點怕這個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四妹,所有人都在稱呼上保持了似乎沒有發現的默契,即使看出來身體裏面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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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吃面。”
徐筝艱難的把最後一口白粥吞下去,決定明天讓梅花好好撿掉一下大米裏面的雜質,有谷殼之類的就算了這個時候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舂米條件,可剛剛差點吃到石子就真的有點過分了。
也就是現在手腳凍傷不能穿鞋活動,不然她一定要去鎮上看看這種米到底是個什麽檔次。
“嗯。”
少說話多幹活被梅花發揮到了極致,麻利的收好碗筷轉眼就消失在了徐筝面前,只要不故意招惹把自己的活幹好四妹也不會故意來找茬,她也的确不是什麽懶散的性子。
“過來揉面吧。”
路上碰到了面色蒼白明顯消瘦不少的荷花,梅花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看着二妹一下亮起來的眼睛心裏嘆了口氣,她能幫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
“還疼嗎?”
上次被四妹一腳揣進雪堆荷花身上就留了個腳印的淤痕,昨天晚上她還聽到王氏說荷花還是時不時會疼,這句話客套的意味比關心更多,畢竟梅花怎麽都想不通二妹怎麽還敢招惹四妹,明明長着這麽聰明的一張臉做起事情怎麽就這麽沒腦子呢。
廚房的事情很多很忙梅花卻沒有抱怨的意思,不是什麽工作狂體質只是單純的因為和其他人相比四妹真的已經很好心了,看看冰天雪地找豬草的梅花針線不敢停手還要日日被催的菊花,冒雪開荒的兩兄弟破冰洗衣的王孫氏,編制用品手上全是血口子的魏家二老紮馬步掉牆頭生無可戀的胖墩弟弟,燒着火的廚房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做人要知足!
“以後別招惹她了。”
習慣性的沒有說出名字,但兩人都明白說的是誰。
“……嗯。”
大姐讓她過來幫忙是想讓自己暖暖身子,荷花分得清好賴也承了這份情,很多時候真的就是未經他人苦莫勸別人善,自己親自出去幹了活才明白自己以前理直氣壯把活推出去是有多過分,上次也是鬼迷心竅才敢跟四妹這麽說話,弄得本來就不輕的活更重了。
【希望是真的記住了吧。】
還想唠叨什麽的梅花最後還是沒張口,只希望這個并不算熟悉的妹妹真的記住了這個教訓,同時在心裏默默把幹好自己的事情幾個大字又重重劃了道橫線。
兩姐妹這邊的相處勉強還算的上融洽,梅花的分寸把握的很好沒有在徐筝的底線上跳小天鵝,她也不介意偶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的事情都幹不完還整頓魏家,腦子壞了吧。
這麽悠閑還不如想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呢。
心态保持的不錯的徐筝重新照着紙思考自己還需要準備什麽,苦巴巴的胖墩顫抖着腿努力維持着紮馬步的姿勢,從荒年過來的魏家二老早就不适應繁重的勞動量,手上一會兒就是一個血口子可惜完全沒人關心。
不過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現實寫照。
……
魏老大和魏老三一大早就把豬帶了出去,臨近年關屠夫那邊生意只好不差再多頭豬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王氏和孫氏本來還擔心會有人說閑話卻被一句偷偷帶更容易惹人注意給嗆了回來,只能委委屈屈的在框架內幫忙查缺補漏——徐筝只負責最後的收錢。
農閑時候村裏也少有睡懶覺的人,魏家兩兄弟大張旗鼓的把豬弄出去很快就吸引了一群閑着沒事幹的大人小孩,這個問一句怎麽回事那個說一句吃肉過年,看着都是滿臉的真心實意心裏都盼着吃到大瓜,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吃什麽肉啊,你們還想……”把那位招惹過來啊?
要不然怎麽說魏老三聰明呢,一句話加一個動作成功勾起了村裏人好不容易淡忘的回憶,明明都穿着厚衣服也覺得背後涼風陣陣,不自覺的就收了聲給兩兄弟讓了條路出來,哼哼着的肥豬昂首挺胸向前邁着小碎步,以食材的身份走出了主角的氣勢。
“她還在啊?”
別看都沒讀過書可人人心裏都有杆秤,二丫頭敢舉起斧子不管名聲就說明她是真敢玩命,如果徐筝當時在所有人的軟硬兼施中放下手上的東西那他們也不會怕,可現在那女娃子擺明了就是要霍命去争口氣。
誰敢惹啊。
“她說過了冬天才走。”
村裏人的反應在預料之中,魏老三卻摸不清自己現在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匆匆結束談話就跟大哥把又拉了個大的豬趕上被分開的路,很快便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他們也是可憐。”
“可憐什麽啊,這是罪……罪……那私塾先生怎麽說的來着?”
“總之就是報應……”
“也不能這麽說,女人家家的就是心眼小……”
……
冬日農閑衆人也打開了話匣子,魏家的事情在平靜了不少年的小村子裏算是從沒吃過的瓜,官老爺的賦稅年年漲可談來談去也沒什麽意思,還是二丫頭這邊的事情比較新鮮。
村長媳婦長籲短嘆徐筝的可憐和自己對周蓉母女的幫助,周圍一圈女人口沫橫飛談論着自己曾經對二丫頭的幫助,她們有真心實意也有單純為了合群,但不管是等價交換還是真正幫助的人都覺得自己以前實在是菩薩心腸。
“四丫頭……”冬天過了真的會走嗎?
魏老大趕着不太願意動彈的豬難得的開了口,白茫茫一片的天地好像只有他們兩人一豬還活着,他不知道什麽雪盲症卻記住了魏老爺子說的看多了雪眼睛會疼,只能時不時瞅瞅不是白色的三弟順便沒話找話。
“會。”
魏老三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底氣,明明聲音在風中過了一遍以後都不太像自己的了。
“她不是這邊的人……”
以前聽人說什麽不一樣的眼睛魏老三只覺得他們是在說笑話,直到老實的農家漢子看到了徐筝才知道有些人真的就是生來的不同,淺薄的見識限制的不只是敏銳的感知和聰慧的頭腦,也讓這個本應該更出色的中年男子看不清徐筝的未來。
時代的殘酷性就在于此,寒門貴子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奇跡。
“你說啥?”
沒有刻意加大的音量直接被風撕扯成無法拼合的碎片,魏老大只看到自己弟弟動了動嘴卻什麽都沒聽清。
“我說——”
張嘴就是一大口的風雪,魏老三幾乎是吼出來的,明明還沒走到一半的路他就覺得早上吃的東西都被消化幹淨了,只能盡量催眠自己無視身體對食物的渴求。
“就算她不走——”
四丫頭的不同魏老三看得到但魏老大不行,之前花了點時間确定沒法在短時間改變大哥的思想他就換了句子。
“你能怎麽辦——?”
盡量大聲的吼完魏老三立馬閉嘴,好幾次被塞了一嘴雪的悲催經歷讓他覺得自己能回答完這個問題才不說話已經是感天動地的兄弟情了,完全沒注意自己把大哥噎了個半死。
【我能怎麽辦?】
【要是知道了我幹嘛要問你?】
大哥的心理活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一向只有種地生娃的腦子混沌這麽多年開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事情分神手上就不自覺的松了點力道,豬就這麽掙脫束縛沖向自由的遠方……
北風吹,雪花飛,兩人一豬在互追;
豬在前,人在後,消失遠方難再歸;
正所謂好一似食盡鳥頭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