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詩的貓

第71章 好運不會眷顧傻瓜/02

開學後沒多久, 上學期老師找洛葭談過的那個全國大賽開始了報名。

系上選拔，參加校上比賽，最後勝出的人代表學校參加全國比賽。

由于比賽內容與洛葭所在的專業相關，所以系上老師很重視, 幾乎是本專業每年的重頭戲。

洛葭的專業課成績很好, 老師曾找過她, 問她有沒有意願, 當時她雖然蠢蠢欲動，但是性格本能的擔心自己做不到, 只怯懦地說了一句再想一想。

現在到了正式報名，班長在班群裏發了報名信息。

洛葭正在校車上，從食堂出來回宿舍。

許薇也看到了班群裏發的信息, 這個比賽在他們這個專業是重頭戲，早在大一剛入學的時候就聽學姐學長說過，只要系上拿了明年次就能加學分。

“葭葭，這個你一定要報，你上學期可是第一名。”許薇一邊說話，一邊在班群裏聊天。

她打字手速很快，一直在班群裏樂不可支。

報名信息一發出來, 班群裏已經聊得火爆，從選題到找人組隊，還有人渾水摸魚, 很快就聊天記錄99+。

“他們都問你報不報, 誰讓你平時不動聲色的, 期末考直接一鳴驚人考了個第一名，現在你在大家眼裏可是那種歸隐山林型的學霸，他們還癡心妄想跟你組隊, 我都替你轟走了。”

洛葭嗯了一聲，“我剛剛把報名信息發給老師了。”

許薇扭頭，震驚道：“這麽快！”

“……嗯，我想試一試。”

洛葭把報名信息也發給了陸子彥，他這個時間應該是在訓練，要麽是訓練賽，要麽是在韓服排位，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她信息。

她已經習慣了，等他有空的時候看到了就會回她。

她也不急，只是想告訴他一聲，他說的讓她試一試，她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陸子彥回她信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

他真的好忙。

比起去年剛剛認識他的時候還要忙許多，通常要幾個小時以後才能回她的信息。

小表弟依然很喜歡在微信上信息轟炸，她沒敢對陸子彥問出口的問題，從小表弟那裏幾乎都能知道得七七八八。

她旁敲側擊問了很多有關……Crow的事。

小表弟察覺，但是他本身就提起Crow的次數最多，因為目前Ss戰隊的核心的确是依靠Crow，所以也沒有太在意。

他說道：“他現在身上的擔子很重，明明是五個人裏最小的那個，但是現在隊裏氛圍一團糟，他反而是最沉得住氣的那個，現在教練組的戰術也幾乎是側重到了下路，目前一隊的狀态也只能圍繞下路展開局面，但是戰術單一也意味着風險巨大，所以他現在壓力很大，他要是失誤了，隊伍就坍塌了。”

“他對自己要求很嚴格，訓練和排位量也很大，教練組甚至擔心他的手負荷過重，怕他還年輕就落下病根，電競選手最常見的病痛就是手傷，現在隊裏每天都給他安排護理和健身，還有心理疏導。”

“他真的很想贏。”

小表弟發的每段有關Crow的話，她都不敢再去看第二遍。

陸子彥絕對不會是Crow，她每次都這樣告訴自己。

他們應該是兩個人。

她往上翻着聊天記錄。

上午十點的時候，陸子彥給她發了貓的照片，躺在他的懷裏睡成一團，他說春天到了，可樂掉毛很兇。

昨晚十一點，他短暫的給她打了幾分鐘的視頻電話。

怕她一直等他，所以提前跟她說晚安，他還朝她晃了晃手腕，戴着她的那根發圈，說着不着邊際的話。

他說，馬尾暫時紮不起來，但是劉海長了有點礙事，可以用來把前面的頭發紮一下。

他還在視頻裏把頭發紮了個朝天揪給她看。

額頭的頭發全部撩上去以後，他那雙漆黑的眼像是壓滿了碎星，溫柔又明亮，對着她笑的時候，像是一彎璀璨的銀河。

他不可能是Crow。

因為從小表弟口中聽到的Crow，很苦，也很壓抑，而陸子彥的眼睛裏滿是溫柔，明亮得像拂曉的星。

但是腦海裏擠滿了小表弟說的話，再去看陸子彥發的照片時，總是不由自主去看他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細長，冷白，骨節分明。

握住她的手的時候，掌心幹燥溫熱，微彎的指骨是很好看的弧度。

她很喜歡看他玩游戲，看着他的手富有韻律的敲動着，是一種享受。

她對電競的第一個直觀感受，是去年S賽，某天公開課的下午，在班上同學的手機上看到那個手握羽毛的霞，帶着一個半血的輔助，二打四團滅了對面。

解說激情昂揚，現場觀衆将呼聲喊到最頂端。

熱血沸騰。

但是現在覆蓋在熱血之上的第二個感受，是疼。

“葭葭？”許薇在旁邊看劇，準備拉洛葭分享剛才的搞笑畫面時，一湊頭看到洛葭劃到下巴的水滴，慌忙道：“葭葭，你怎麽了？”

“沒。”她順手胡亂抹了一把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受控制的眼淚。

随便笑了一下，“刷微博，看到有個博主發的短篇故事，就，非常的虐。”

“噢噢噢。”許薇覺得也正常，她也經常被一些故事感動得稀裏嘩啦，她遞過紙巾，拉着她過來陪自己看電視劇，“哎呀你來跟我一起看我這個吧，劇情特別逗，我要笑死了。”

老師沒想到洛葭這次報名很果斷，本以為洛葭的性格太內斂，上次說的再想想就是不會再考慮了。

收到洛葭的報名信息以後，非常開心，趁着自習的時間一直在跟洛葭溝通比賽選題的事。

考慮到洛葭性格內向，擔心後續的許多環節會吃虧，安排了班長蔣南跟洛葭同組，蔣南是班長，在系上人緣頗好，很會交際。

她不擅長言辭，跟蔣南也不熟，本來有些局促，但是問了老師可不可以再加上一個許薇，老師同意以後，讓她感覺放松了很多。

報名結束後，從選題到查資料，幾乎占用了所有的課餘時間。

忙碌幾乎占據了她的這半個學期。

仔細算起來，從開學到現在，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過陸子彥了。

但是這一個月裏，有了一個好消息。

“老貓現在基本上就是坐冷板凳了，二隊提上去的替補上單現在打首發了。”

“于是！二隊空出來的上單位置！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我直接争取到手！”

“下個周我就要上場了姐！！！！！”

小表弟在聊天框裏激動得狂舞。

他發過來的幾段語音裏就差放個大喇叭了。

洛葭發了句恭喜，“我請你吃東西吧，慶祝一下。”

小表弟打職業是不被爸媽看好的，跟昔日的朋友說起這事也是嚷着讓他請客，頭一回看到說要請他吃東西，小表弟頓時淚如雨下：“姐，果然世界上只有你最好了！！”

“但是我最近有點忙，出不了學校，我給你點外賣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

“那你把地址發給我吧。想吃什麽？”

小表弟迅速發了一串地址，是Ss戰隊的基地。

他挑得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洛葭忍不住笑，“你吃得了這麽多嗎？”

“呃……我可以放冰箱，明天繼續吃。”

洛葭的零花錢攢了很多，她從小就沒有多少喜歡買的東西，父母給的零花錢基本上都是攢着沒用。

她把東西都加入了購物車。

遲疑了片刻，又給小表弟說道：“你們隊的人平時喜歡吃什麽，我多買一點吧，以後就是一起打比賽的隊友了，就當是你請他們吧，做個人情。”

小表弟更感動了，“姐，以後你就是我親姐！”

“那你去問問他們想吃什麽？”

“等我等我，我馬上去問。”

手機放在面前，她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側頭跟着許薇看了一會兒電視劇。

等了幾分鐘，手機再次振動。

小表弟巴拉巴拉了一堆，二隊的隊友們跟他最近接觸比較多，大家聽說他要請客，也沒跟他客氣，一隊的人都在訓練室，他沒敢去打擾，于是他去問了經理，最後發了個清單給她。

洛葭選好了地址，填了小表弟的電話和名字，付款。

片刻後，又單獨點了一個葡萄酸奶，仍然選的是小表弟發給她的地址，名字和電話填的是陸子彥。

然後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充電，去洗澡。

吹幹頭發出來，已經快要到了熄燈的時間，她收拾了一下，把手機充電器拔掉，躺回了被窩。

手機點開，依然是好幾條來自小表弟的轟炸，告訴她外賣收到了。

她繼續往下劃。

果然。

十幾分鐘以前，陸子彥，“你買的？”

他拍了一張放在桌子上的葡萄酸奶。

背景依稀看得見是電腦屏幕裏的峽谷，他應該還在打排位。

她回，“嗯。”

這次沒有等很久，他回了信息：“很好喝。”

盯着聊天框，許久，她緩緩問道：“我可以打電話嗎？”

他沒回，直接打了過來。

洛葭挂斷。

改成了視頻。

他一接通，洛葭就看到他一手撥弄着額前的頭發，手腕上還戴着她的那根發圈。

他還在訓練室，背後是他的隊友，不過似乎是因為外賣剛到，大家圍在桌前，聽起來氣氛還不錯，挺熱鬧的。

他淡笑了一下，“本來不想接的，還沒洗澡，頭發有一點髒了，不想讓你看見。”

他把撥弄頭發的手放下，去摸鼠标。

洛葭問道：“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還在排隊，取消一下。”他點了取消隊列之後就放開了鼠标，靠近了一些看着手機，手裏握着她點的那杯葡萄酸奶，笑着問她：“最近的比賽準備得怎麽樣，累不累？”

“……我不累。”聽到他這樣問，她莫名有些鼻子泛酸。

這樣的話從別人那裏問出來只是一句關心。

但是從陸子彥的口中聽到，反而只覺得難過。

她側躺着，半邊臉陷進枕頭裏，以為不會被他察覺。

但是他還是發現，淡笑着說道：“這語氣聽起來可不像是不累。”

他低頭去翻手機裏存的課表，說道：“明天上午第一節 沒有課，可以多睡一會兒了。”

他退出課表，重新點回視頻。

見她仍然悶着沒吭聲，問道：“葭葭？”

她的表情不多，但是在他的眼裏，她的郁悶變得很明顯。他問道：“這是怎麽了，今天發生什麽不開心的事了嗎？”

“沒……”

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她清了清嗓子，重新說道：“我沒有，就是……今天有一點想你。”

她看着視頻，他那雙帶着笑的眼安靜下來。

他喝着手裏的葡萄酸奶，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身後有人朝他走過來，“陸子彥，你晚上的藥吃了沒？”

“嗯？”他把耳機取下來一個，回頭答道：“吃了，不用擔心我。”

來的人是經理。

聽到他說別擔心就頭疼，“每次都說不用擔心，就屬你最讓人擔心，藥真的吃了吧？”

“今天真的沒忘。”

“體溫呢？”

“量了，比早上低了一點。”

“行，最近你給我早點休息，最晚一點鐘，我去你房間查房。”

陸子彥笑了一下，“不用，我現在就回房間。”

經理狐疑道：“你今天這麽自覺？”

“好像是有一點累了。”他把游戲和電腦依次關掉，最後跟經理說了幾句，出了訓練室。

房間在二樓，他上了樓梯，才再次拿起手機。

剛剛經理來得突然，他沒挂電話，知道洛葭都聽到了，主動解釋道：“最近有一點感冒，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們經理平時就是這樣，很小的事都要啰嗦很久，月亮吃外賣拉一次肚子都被我們經理盯着一周都不準吃外賣。”

他很少說這麽多的話。

語氣溫柔，卻像是刻意，就像他最近總是在笑，其實他明明不是一個經常笑的人。

此時基地裏的人大多都在一樓吃宵夜，回房間的樓梯間只有他一個人。

耳機裏洛葭安靜着。

靜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

“真的不用擔心，昨天忘記看時間了，打完才想起來晚上的藥沒吃，沒有那麽嚴重。”

“……”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終于，緩緩低頭去看手機屏幕，那雙一直在笑的眼漸漸平靜下來。

樓梯間的燈光是暖色的昏黃，錯落在他的頭發、肩膀、手背，他的背影拓在身側的牆壁上，落下一道微弱的剪影。

像是一幅褪色的油畫，将所有的鮮活都依次剝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的脆弱。

“葭葭。”

他扶着樓梯的牆壁，壁紙的紋理粗糙的磨着指尖，他的聲音輕得連語氣都要聽不見。

“現在好想抱你一會兒啊，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