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四次完美謝幕
洛葭小心翼翼補着兵, 每一刀都比平時更神經緊繃。
語音一直連着沒有挂斷。
她聽着耳機裏陸子彥的聲音,在陪着吵吵鬧鬧的小朋友們聊天,溫和又耐心。
小朋友們好像都很喜歡他,雖然他的話不多, 但是基本上他說什麽就聽什麽, 在孩子當中很有威信。
話題過了好幾輪, 從游戲問到晚飯吃什麽, 又從晚飯問到玩游戲。
洛葭的心還惦念着陸子彥在好幾分鐘之前回答的那句她贏。
小朋友們的聲音清脆,一口一個崇拜地叫着他遲哥, 七嘴八舌,熱鬧一直沒有斷過。
相比之下,洛葭一個人在家實在是太安靜了。
靜得只有自己玩游戲的聲音, 如果不是把游戲的音量開得大一點,會靜得顯得自己很孤獨。
小孩子門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他都耐心陪着。
等到有個小孩子被門外的大人叫走,他還有些不情不願,出了房間,幾個小孩子的話才比剛才稍微少了一點,耳機裏也顯得沒有剛才那麽吵。
洛葭趁着剛剛安靜一些的空檔, 問陸子彥:“他們還在看我玩游戲嗎?”
自從游戲開了以後,她沒有開口跟他說過話,他也一直在耐心回應那些小孩子, 此時她開口的聲音有些小, 她還擔心陸子彥聽不見。
但他聽見了, “嗯。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關掉。”
“沒……”她實話實說,“玩得有一點緊張。”
陸子彥淡笑道:“緊張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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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一想到好多雙眼睛在看我玩游戲,自己就不受控制地緊張。”
平時跟陸子彥雙排的時候,他總是盯着自己補兵,漏個一個兩個的兵他倒不會說什麽,但是漏掉了炮車,或者節奏不對勁,一連漏掉好幾個,他就會開口。
他也不會說什麽很難聽的話,通常都是語氣如常地提醒一句注意補兵。
但是就是這麽一句話,洛葭自己就開始過意不去。
這次不只是陸子彥在盯着自己了,還有好幾雙眼睛……
漏個兵,沒能殺掉對面,洛葭都會覺得一點點丢人。
果然,她說這幾句的功夫,陸子彥旁邊的小朋友又在問道:“遲哥,對面怎麽不多來幾個人來下路啊?”
“為什麽想要多來幾個?”他耐心回應小朋友的問題。
小朋友一本正經地說:“多來幾個人的話,姐姐就可以多殺幾個人了。”
聽到這個對話,洛葭的內心崩潰了一秒。
她巴不得下路和平發育,不要來人抓……
下路二打二她都要很小心才能打得過,而且還要看輔助配合,這局很幸運,排到的輔助玩得不錯。
這要是多來幾個人……到底是她殺人還是被殺啊。
陸子彥似乎也猜到了她此時的內心活動,略帶笑意的應和着哄小朋友:“是,多來幾個人,姐姐現在已經超神了。”
“就是就是!”小朋友得了肯定更開心了,繼續崇拜道:“姐姐既然比遲哥還厲害,那肯定能像遲哥一樣塔下全部反殺,最好對面五個人全都過來,姐姐一槍就全部崩掉!”
聽到小朋友真誠的發言,洛葭更覺得羞恥了。
什麽來五個人……最好一個人都不要來下路,她真的不行……
偏偏陸子彥沒有要給她辟謠的意思,仍然是哄小孩的口吻,半帶笑意地嗯着。
好在,小朋友們沒有看多久,沒多一會兒,洛葭就聽見門外的人在叫他們。
幾個小朋友還惦念着想繼續在這裏玩,不情不願地出去了。
房門一關,耳機裏也終于跟她這邊一樣安靜下來。
洛葭如負釋重,一直緊繃着的手也放松了一些,沒那麽緊張的問道:“他們都出去了嗎?”
“對,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你可以放松一點玩。”他的語氣還是跟剛才陪小孩子的時候一樣,溫和又耐心。
洛葭莫名有一種自己也被他當成了小孩子哄的錯覺。
剛剛一直都有小朋友在跟他說話,再加上自己緊張,她也沒有怎麽跟他說話。
現在只有他一個了……洛葭不由問道:“你怎麽回家了還在觀戰我啊?”
“看到你在就上來看看。”
洛葭正要說什麽。
陸子彥又說道:“不過今天不能陪你玩,等會兒随時會出去。”
正好是她剛剛想開口問的事……那就算了吧。
她嗯了一聲。
“今天家裏的事情比較多,明天會清淨一些。”
她還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問,但是陸子彥的解釋都恰到好處地解釋了她心裏想的所有事。
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默契。
洛葭偷偷揚着嘴角,“嗯。”
想到剛剛那群小孩子一口一個遲哥,她好奇道:“你在家裏,是不是大家都叫你以前的名字?”
“嗯,這個名字用得比較久,大家叫習慣了。”
洛葭好奇道:“你是什麽時候改的名字?”
“報名青訓之前。”
這樣的話……那他應該改名字沒有多久。
而且怪不得,他在LPL的朋友都叫他小陸,但是回到了桐城,朋友親戚都叫他以前的名字。
她問道:“那你聽到別人叫你新的名字會不會不習慣?”
“還好,名字只是一個稱呼。”
“哦……”
他的語氣平常,似乎并不在意別人叫他哪個名字,洛葭自己卻在心底裏暗自糾結。
目前為止,好像只叫過一次他的名字。
她心底裏在糾結,游戲卻沒停,但是這局不順,她很快又死了,畫面變成黑白。
他聽到洛葭的鍵盤聲安靜了下來,猜到她又死了,問道:“對面這個英雄你玩過嗎?”
“大亂鬥玩過幾局……”
“注意看他的手勢,有第四發子彈的時候手勢會不一樣,那個時候不要跟他硬碰硬。”
“噢噢,好。”
洛葭記得陸子彥說的話,但是經濟已經拉開,到了下一波還是沒有打過。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線打得過,現在到了打團的時候,對面的AD去哪裏發育得那麽肥,一槍就能打掉她兩個血,傷害非常高。
打開面板一看,才發現對面AD不知不覺比自己多了幾十個補兵,怪不得現在發育那麽肥。
陸子彥觀戰她有延遲,也不能實時給她建議。
她在第二次死亡的時候,陸子彥才看到她上一次團戰,說道:“你和對面AD的定位不一樣,你的是攻速暴擊流,在隊友後面站位輸出就好,小心一點保護自己,不要太靠前。”
“好。”
她緊張玩着游戲,沒多一會兒,聽到耳機裏有人叫陸子彥。
他應了一聲,把耳機摘下來放到桌子上,起身去開門,站在門口跟門外的人說話。
門口距離較遠,他的音量也不大,耳機的收音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只依稀聽到模模糊糊說了幾句話,他的腳步聲又回到電腦前面。
他重新戴上耳機,對她說道:“我要出去了,下次找你。”
洛葭有一些不舍得,悶聲回答:“好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語氣太明顯了,陸子彥沒有立即挂斷電話,說道:“如果你想找我,可以直接打給我。”
她頓時感覺心跳突兀,有一種自己的心事暴露無遺的不安,抿着的唇角卻愈發不可抑制的上揚。
沒聽到她回應,陸子彥又問道:“聽到了嗎?”
“嗯嗯,……,我的意思是說,我聽見了。”
“那我挂了?”
“嗯。”
語音挂斷以後,洛葭的笑意仍然無法減退,甚至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房間安靜裏,愈發張揚。
就連對面那個一槍崩掉她兩個血讓她無比郁悶的戲命師都讓她順眼很多。
不過這一局還是輸掉了,洛葭卻沒有覺得心情很不好。
她看了一下輸出面板,對面的戲命師輸出居然比自己高很多。
她驚訝着把面板截圖發給了陸子彥,“戲命師好厲害。”
陸子彥一時沒有回,她也不急,又看了一會兒輸出面板,仍然很心動。
于是她沒有猶豫,買了一個戲命師。
她也不急着打排位了,開了匹配,進去就直接選了戲命師,技能沒看明白,但是打架的時候哪個亮了按哪個還是蠻快樂的。
幾局匹配玩了之後,洛葭對技能也差不多有了一個了解,而且……真的很快樂。
陸子彥是在晚上的時候回她,“這個版本的确很強,喜歡的話可以練一練。”
終于等到了陸子彥的回信。
洛葭連忙打字,“我已經玩了一個下午的匹配了,我能殺好多人。”
她截圖了今天下午的戰績,有圖有真相。
他回,“很厲害。”
言簡意赅的幾個字,洛葭感覺像是面對面,能夠想象得到他微彎的眼睫,聲音裏帶着低淡的笑。
“他的技能名字也很好聽。”洛葭慢吞吞打着字,在輸入法上,一字一字地輸入,“特別是大招的名字。”
發完之後,她盯着屏幕,開始惴惴地想着,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矯情了,難以讀懂。
他遲遲沒有回,估計又在忙。
洛葭晚上要跟爸爸媽媽一起吃飯,只能再打最後一局游戲,她沒有猶豫地選擇了戲命師。
因為她很喜歡戲命師大招的名字。
——完美謝幕。
游戲裏碰到的隊友很和諧的在全部信息裏發着新年快樂,洛葭的朋友不多,以往過年的時候除了親戚,很少有人對自己說新年快樂。
看到屏幕裏許多不知天南地北在何處的隊友,僅僅是因着游戲這樣的一面之緣,她收到了很多句新年快樂。
這種體驗是第一次,很特別。
今年的最後一局游戲,希望今年能如名字一樣,圓滿結束。
完美謝幕,如願以償。
然後……好好開始新的一年。
這就是她的想法,有一點可有可無的儀式感,還有她那點悄無人知的暗藏心事。
在收起戲命師的大招時,完美謝幕的子彈發出,洛葭收到了陸子彥的回複。
“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那一瞬間,洛葭有一種,自己那點可有可無的心思被發現了的滿足感。
藏在自己的不善言辭裏,總是很少有人發覺的小心思,他都能察覺。
洛葭看着自己電腦旁邊擺放着的魄羅,是他送給自己的。
雪白的茸毛,眨着眼,很甜的笑着。
很容易讓她想到見到他的那天,他站在燈光模糊的網吧門前,輪廓溫柔清淡。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自己心底只有無數上湧的欲望,組成了她有生以來為數不多的一次勇氣。
她在自己愈發上漲的快樂裏,這是第二次。點了發送:“想見到你。”
到了年三十這天,午夜的鐘聲敲響,家裏的電視機播放着熱鬧的歌舞。
桐城地小偏僻,沒有禁煙花爆竹,外面頓時轟隆作響,熱鬧成片,連電視裏主持人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
夜空寂靜頓時被無數璀璨照亮,寓意着這一年徹底結束。
洛葭爸爸媽媽在忙着給親朋好友發新年祝福,還有家族群裏也嚷着發紅包。
她的朋友不多,給大學幾個關系還不錯的朋友發了新年快樂。
而後看向了自己的微信置頂。
在零點到達的第一時間,陸子彥發給她的一句話:“新年快樂。”
她在哄鬧盛大的煙花聲中偷偷地彎眼竊喜,給他也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按照洛葭家裏的習慣,明天一大早還要早起拜年。
由于老家在遠一點的鎮上,早上要起得格外早,所以沒多一會兒,爸爸媽媽就關掉了電視,回房間前叮囑她早點睡覺。
她回了房間,但是外面的煙花聲還沒有停息,仍然吵吵鬧鬧。
其實她也睡不着。
她翻看着昨天下午的時候跟陸子彥的聊天記錄,她發的那句想見到你。
發完之後就有一點點後怕,但是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點撤回。
許久後,他回了一個字,好。
也不知道這個好……是什麽意思。
洛葭正劃着聊天記錄看,忽然,界面彈出來語音電話,顯示着陸子彥。
她幾乎是本能地一瞬間點了接通,連去找耳機匆忙戴上的過程都忘了。
她還沒開口,聽到漫天的煙花聲,分不清是她這頭的,還是陸子彥那邊的。
然後就聽到陸子彥說,“睡了嗎?”
“還沒。”
“看一下窗邊。”
“……?”她心有預感,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第一時間穿鞋到了房間窗戶邊。
厚厚的窗簾半掩着,她牽着窗簾一角,緊張地問:“怎麽了?”
“我在樓下。”
“……”
牽着窗簾的手心因為緊張和雀躍而不由握緊用力,而後,瞬間拉開。
頃刻間,漫天還在綻放的煙花璀璨着,将寂靜深夜鋪成明亮,一朵接一朵,映着城市的輪廓若隐若現。
樓下,路燈照亮着道路兩旁。
修長高大的男人站在路燈旁邊,黑色的大衣,柔軟漆黑的頭發,模糊溫淡的燈光裏,他的輪廓溫柔而明顯。
他仰着頭,隔着夜色和煙火明亮,朝着她揮了揮手。
手機裏,他的聲音低緩傳入耳中:“見到我了。”
“新年快樂,葭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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