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詩的貓

第52章 兩次完美謝幕

洛葭估摸着時間, 在爸爸媽媽下班之前從網吧出來，回到家應該剛剛好。

臨走前，小貓咪還戀戀不舍。

陸子彥把它抱回自己懷裏，它還伸着腦袋望着洛葭, 圓滾滾的一雙眼睛讓人很不舍。

洛葭容易心軟, 更何況是那麽可愛的小貓咪以一種留戀的神情看着自己。

于是她都走到門口了, 腳步愣是沒有邁出去。

她又彎下腰, 伸手去摸小貓的腦袋，跟它視線持平對視, 柔和地說：“我下次再來看你，好不好？”

小貓聽不懂她說的話，但是喵了幾聲, 像是抗議。

聲音綿綿軟軟，讓人很舍不得。

陸子彥把它從懷裏放了下來，低眼輕笑道：“不用管它，它也就是喜歡撒嬌而已，沒人搭理它了，它自己照樣潇灑。”

“哦……”

洛葭最後蹲下來摸了摸小貓的腦袋。

開口時，有點翁着聲的舍不得, “那，我走了。”

“嗯。”

他語氣平淡如常。

洛葭自己心底裏偷偷難過，因為雖然嘴上說着下次再來, 但是她也知道, 在開學之前應該很少有機會來了。

她的爸爸媽媽明天也開始放假, 每天都在家裏，她應該沒有什麽機會偷偷跑出來玩。

雖然，成年以後, 爸爸媽媽對她的管控也沒有以前那麽嚴格。

以前只要說出門玩，就會被問很詳細，去哪裏，跟誰一起，什麽時候回家。如果一起玩的人裏面有男生，或者有成績不夠好的同學，那爸爸媽媽基本上不會同意她出去。

有男生的話甚至會被問更久。

甚至是只要男性有一點接觸，哪怕只是借一個筆記本，也會被詳細問很久，更別說出去玩了。

大學軍訓結束後放了幾天假，洛葭從小沒有自己出過遠門，怎麽買票怎麽找站口都是一頭霧水，為此她還百度了很久坐車要注意什麽……說起來有點丢人，所以她沒敢問室友，只能自己偷偷百度。

好在同班的一個男生跟自己一樣是在桐城，所以洛葭跟他買了同一趟車次，這才沒有迷失在偌大的車站。

但是爸爸媽媽怕自己下了車站不知道轉哪趟車回家，在桐城車站接她，一下車就看見她和同路回來的男同學一起出車站。

那一刻明明只是順路，洛葭卻心驚膽戰，緊張幾乎成了本能。

幸好那天爸爸媽媽沒有說什麽，只是問了句是不是同學，洛葭才松了口氣。

諸如此類的小事情很多，讓洛葭漸漸感覺爸爸媽媽沒有像以前那麽嚴格。

可能真的像他們說的那句等高考結束就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了。

但是多年如此，洛葭已經習慣認慫，爸爸媽媽在家的時候，她還是不敢提出門玩，更不敢說是出門去網吧……

下次……看看找個什麽合理的理由出門吧。

洛葭最後摸了一下小貓的腦袋，跟它說拜拜，頓了頓，借着跟小貓說話的口吻，其實是暗自跟陸子彥說，“我會想你的，下次再來找你。”

她站了起來，沖他揮了揮手，“我先回家了。”

他淺笑着，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只是指了指耳朵，“可以給我打電話，什麽時候都可以，不用擔心會不會打擾我。”

“……？”

片刻後，洛葭眨了下眼睛，愣愣看着他。

心跳如擂鼓，連她每次給他發信息時糾結的原因都被他說中了，她總是怕自己打擾被人，說話也怕說錯話。

陸子彥只是淡笑着，沒再重複，“路上注意安全。”

洛葭出了網吧，一路上天色陰沉，手裏握着手機，仍有些心不在焉的恍惚。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雖然，按照桐城往年的天氣，應該也只是雨夾雪，落到地面上連個雪片都看不見就融入潮濕，半點沒有雪天的樣子。

風像刀割，凍得雙手僵冷冰涼。

就這麽一條路的功夫，洛葭感覺自己的臉都冰了好幾度。

她一只手揣進大衣口袋裏，另一只手在兜裏握着手機。

沒走幾步，她就會不由拿出手機看一眼。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的。

只是……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剛剛分開就很想他。

寒風吹得很冷，進了小區，洛葭一個沖刺進了樓道。

她拿出鑰匙開門，鑰匙轉動，只轉了一圈……門就開了。

她意識到不對勁。

因為她出門的時候向來是将門鎖兩圈，只有一圈的話，說明有人已經開過門進屋了。

那種從小到大已經成為本能的不安頓時湧上來。

果然，一進門，看到客廳裏坐着的爸爸媽媽。

見她進屋，媽媽看了她一眼，開口發問：“下午出去了？”

洛葭本能地身體乖巧站直，站姿語氣都安分無比，接受審判似的小聲解釋：“……出去逛了逛。”

媽媽神色未改，仍然看着她。她不擅長說謊，只能避重就輕地繼續說下去，“就在附近，沒有走多遠。”

媽媽收回目光，口吻淡淡：“明天跟媽媽出去一趟，買點年貨回來。”

“好。”

靜了一會兒，見媽媽沒有再繼續問的意思。

洛葭暗自松了口氣。

她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換上，走姿端正乖巧地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這才放松地把包放下，把外套脫下來。

她拿出充電器，給手機充電，電量剩得并不多。

家裏很安靜，爸爸媽媽在客廳聊着什麽，隔着模糊的音量不太聽得清，依稀聽得出是在聊過年的事。

沒有在聊她。她一直懸着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手機劃開鎖屏，界面一直停留在和陸子彥的微信聊天窗。

由于下午一直在一起，所以聊天還停留在中午的時候問他可不可以去找他。

她緩緩打字，“好險，我爸爸媽媽提前回家了，我下午出去玩的事被他們發現了。”

發了信息，她順便把電腦打開。

輸入密碼的時候，手機振動一下。

陸子彥問，“然後呢？”

她小心雀躍着跟他分享，“然後我媽媽居然放過我了，我以為肯定會教育我很久很久。”

“以前是因為你還小，他們擔心你。”

“我也知道……所以我可是很聽話的，從小惹我媽生氣的次數不超過一只手。”

說到這個，莫名有一點驕傲。從小到大，周圍的親戚朋友都會拿她舉例子，說到這個的時候，媽媽還是很開心的。

“但是現在的你成年了，要試着去做一些自己一個人能做的事。”

盯着這句話好一會兒，洛葭緩緩打字：“你說話跟我爸爸一樣。”

這句話本來是開玩笑。

可他說，“能當被人管着的小孩子也是一件幸運的事。”

她還沒能從他這句話裏讀懂那點讓自己心悸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聊天框上方已經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陸子彥已經換了話題，“它睡着了。”

跟着發過來的是一張照片，幾十分鐘前才見過的小貓眯着眼趴在陸子彥的腿上，全身盤成一團雪白，像毛茸茸的絨球，尾巴将腦袋遮住，只露出一雙耳朵懶洋洋。

洛葭說道：“我還以為它真的會很想我呢。”

“都說了它只是喜歡撒嬌而已。”

“你捏一捏它？”

等了一會兒，陸子彥發了一段視頻。

鏡頭仍然是對着他腿上睡得正舒服的貓，他的手揉了揉它的腦袋，它仍然閉着眼，但是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掌心，一臉不願意醒的懶散樣子。

他說，“它睡覺時是最乖的時候，随便你做什麽都不反抗。”

視頻只有幾秒，洛葭看了好幾遍，注意力漸漸變成盯着他的手看。

鏡頭裏只能看到一截大衣的袖口，是沉默寡言的黑，手腕卻白得近乎冷淡，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揉着貓的時候指節微微彎曲，于是她盯着看了好幾遍。

而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算了。

她把陸子彥發的這段視頻保存在了手機裏，心滿意足地又看了一遍。

沒多一會兒，洛葭聽到媽媽在客廳喊自己，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她得去廚房做今天的晚飯。

她跟陸子彥說了一聲，“我去做飯了。”

手機放在房間，去了廚房。

冬天天氣冷，吃完了飯，爸爸媽媽也早早回了房間。

進屋前，媽媽再次叮囑了一遍明天早起一起去采購年貨。

洛葭點頭答應。

第二天一早，從被窩裏起來，天氣冷得讓人有一絲抗拒。

想着今天只是出門采購，見不了什麽人，洛葭找出了自己的大襖子裹上。

這件襖子是高三的時候買的，當時晚自習要上到很晚，冬天的晚上非常冷，所以只求保暖，沒有什麽美觀度，穿上之後像只臃腫的熊，又笨又土。

超市裏的人很多，非常擁擠。

洛葭跟在媽媽旁邊，推着推車緩慢前行。媽媽列了清單，陸陸續續将購物車塞滿。

由于人很多，稱重的地方要排隊，洛葭和媽媽分頭行動，媽媽挑東西，她拿去稱重。

她裹着自己臃腫的大棉襖，夾在人群裏，高高的肥領子幾乎遮住了她半張臉。

然後，有人在背後敲了敲她的肩膀。

洛葭茫然回頭，撞上一張陌生的臉，對方冷漠看着自己，一臉的陌生。

又有人敲了敲自己的另一邊肩膀。

這次回頭，看到了陸放，嬉皮笑臉沖自己咧嘴。

洛葭才意識到，剛剛是被他捉弄了。

視線偏移，看到了站在他身邊的陸子彥，略高的個頭，低眼看着她，視線安靜。

本以為要好幾天都見不到陸子彥了。沒想到今天就忽然偶遇，洛葭驚喜道：“好巧啊。”

“剛剛遠遠就看見你了，我還不确定是你呢，我遲哥一眼就看出來了。”陸放嘻嘻笑着，“今天是挺冷的哈。”

洛葭後知後覺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一身又笨又土的大棉襖……

再看向陸子彥時，洛葭感覺自己的臉都在發燒。

救命啊……為什麽今天會遇見陸子彥啊。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渾身土氣，左右拎着雞，右手拎着鴨……

洛葭避開了跟陸子彥的對視，硬着頭皮尬聊。

偏偏陸放一張嘴叭叭叭停不下來，又是聊游戲又是聊過年，天生的自然熟，将她想挖個縫把自己藏進去降低存在感的幻想狠狠破滅，全程低着頭，沒敢正面看一眼陸子彥。

但她感覺得到，陸子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這一身又笨又土的大棉襖像是在燃燒，她渾身都在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前面的排隊結束，她飛速稱重走人。

遠遠聽到媽媽在叫自己，“葭葭，過來，再稱一下這個。”

洛葭如負釋重，連忙跟叭叭叭聊個不停的陸放道別：“我媽媽叫我了，我先走了。”

頓了頓。

艱難地擡頭望向了從始至終安靜的陸子彥，扯了個笑，“那個……下次見。”

他眉眼柔和，目光一直在看自己，嗯了一聲，“下次見，葭葭。”

腳步已經飛速逃離了，耳朵裏鑽進他聲音落下的最後兩個字，洛葭頭也沒敢回，只聽到自己心跳不止。

到了媽媽面前，把剛剛稱好重的東西放進購物推車裏，那兵荒馬亂的感覺仍然沒有平息，悄無聲息的劇烈顫動着。

媽媽把手裏的東西給她，看了她一眼，問道：“領子怎麽拉這麽高，超市裏開着空調，不熱嗎？”

“……不熱。”

她一直背對着，沒敢分一點餘光看向身後，距離并不遠。

頭一次感覺到他目光柔和，但是讓自己備受煎熬，她再次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一身土不拉幾的肥棉襖。

心跳慌亂裏，她腦子裏只有兩個字，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