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詩的貓

第42章 兩個羽毛

洛葭側頭望着陸子彥。

聽到她的問題, 他眼底的微怔平息，略有笑意，而後目光轉回屏幕，提醒道：“選英雄。”

“哦哦哦。”

一聽到輪到她選英雄了, 洛葭也先轉回游戲, 避免出現之前那種錯過了選英雄的時間。

她在一樓選, 可選的範圍很大, 但也意味着會被對面後手克制。

不過，大家段位都不高, 很少會有玩家考慮英雄克制和陣容，大多是自己喜歡玩什麽就選什麽。

這局比較友好，她常玩的幾個英雄都沒有被禁, 但是現在會玩的英雄多了，選起來也讓她不知道該選什麽。

她猶豫着，該選個什麽比較好。

“霞。”

耳機裏，陸子彥聲音淡淡。

洛葭幾乎毫不猶豫，選了下來。

點了确定之後，洛葭後知後覺，自己這樣不自覺聽他話的樣子真的很像小時候一樣……

剛剛問的問題, 好像被岔開了。

她扭頭，再次看向陸子彥。

還沒開口，陸子彥似乎感覺到, 淡聲開口：“是。”

他是回答她問的問題。

答案跟她心中的預感貼合, 因為他的反應太平靜了。

從他聽到自己出現在他面前的聲音, 到他看見自己身份證上的名字，還有自己認出他是誰的那一刻，他平靜的像是早就接受。

她不由繼續問, “你怎麽知道的？”

對面看到洛葭選了霞，正好二樓就是輔助，直接把洛搶下，把強勢的霞洛組合扼殺在搖籃裏。

洛葭一直在看陸子彥，沒注意。

陸子彥選了英雄，無聲淡笑，“你的作業本上寫了名字。”

“……”

突然懂了。

大意了。

她當初去小網吧的時候，都是放了學就去，所以每天都背着書包。

有時候想從書包裏拿東西出來，但是書包裏都是堆堆疊疊的作業本，她想拿的東西被擠到夾縫裏，所以會先把作業本從書包裏拿出來放到一邊。

她的作業本封皮上都規規整整的寫着班級和姓名，這是老師的要求。

由于她的字好看，作業也寫得認真，還被評上好幾次優秀作業，被老師拿到班上展示。

拿完了東西又很快把作業本放回書包。

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動作，他反應淡淡，她也就沒有留意這樣的小舉動有沒有被他看到，所以她也壓根沒放在心上。

如今提起來，其實他都看在眼裏。

“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在哪個班？”她怔怔望着陸子彥。

“嗯。”

“……”好久後，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什麽想問出口，但是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麽好問的。

她抿了抿唇，“哦。”

但他又說道：“你中考考了年級第二十七，我也看到了。”

“……”

“你高中去了臨市一中，我也知道。”

洛葭睜大眼睛，這讓她徹底感到意外，“你怎麽知道？”

電腦屏幕的熒光映着陸子彥的臉，他的側臉有很淺的笑意，“你的學校光榮榜上貼了名次和學校。”

洛葭遲疑道：“你……初中跟我同校？”

不然怎麽會看到她的學校貼的光榮榜。

但是陸子彥說，“不是。”

她想不通了，“那、那你怎麽看得到？”

“當你很想知道一件事的時候，想方設法也要知道。”

他的話音落下，洛葭還在望着他的側臉出神。

他在這個時候摘下耳機站了起來。

轉過身朝她走過來。

洛葭望着他的目光僵住，頓時有些發燙的收回來。

包間不大，兩個椅子的距離很近，他轉過身只過了一步就到了她的身側。

就在她轉回目光的同時。

而後他俯身，接過她的鼠标。

忽然靠近他的氣息，偏冷，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是他曲線清瘦的下颌，他的視線是望向她的電腦屏幕，深色的眼瞳映着淺白的光。

他點開的是她的符文頁。

新的賽季換了新的天賦系統，原本的天賦符文她就不會配，換了新的符文系統之後，更是一臉茫然。

幸好有助手這種東西，她每次都是随便選一個符文賦一鍵配置。

新賽季的春季賽已經開始，于是助手也即使更新了職業選手在賽場上大放異彩的符文。

洛葭不知道選什麽，但是看到Crow用的符文，她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

因為其他的職業選手她都沒有聽說過，而且，Crow真的很厲害，從她看過的寥寥幾個操作剪輯和比賽鏡頭來看，已經是超出她認知的強了。

陸子彥幾下就把天賦給她點好，而後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

他再次戴回耳機，他的聲音再次從耳機裏清晰傳來，“對面比較脆，這樣點比較好。”

洛葭看着陸子彥剛剛給她點好的符文，研究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陸子彥說的話，她向來沒有什麽反對。

她點頭，“好。”

只是她的耳根還在發燙，好在，戴着耳機擋住，他看不到。

游戲進入加載，她剛剛一直在跟陸子彥說話，現在才注意到雙方的陣容。

她選了霞，本以為陸子彥肯定會選洛，但是洛被對面搶走了。

陸子彥選了一個牛頭。

這英雄她也見過，在玩大亂鬥的時候，她也體驗過，但是她實在玩不明白，好幾次把對面頂走，然後被隊友瘋狂發問號。

她看着隊友不斷在她腳下打的問號，也沒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這個英雄的技能就是把人頂出去啊……她明明就是按照技能介紹放的，英雄的技能就是這樣，她有什麽辦法。

等待加載的時間有些安靜。

她捧着陸子彥遞給她的奶茶，手心溫熱，小聲說道：“這個英雄我玩不好。”

“牛頭？”

“嗯。”

“那就換一個玩。”

“是玩大亂鬥的時候，随機到這個英雄了，又沒有骰子換英雄，只能玩這個。”

沒聽到陸子彥的聲音。

她猶疑了一下，偷偷側頭，淺白熒光映着他的側臉，弧度溫潤清冷，淺薄的唇抿着笑。

瞳孔是深色，此時漾着微彎的弧度。

他的笑意淺淺，跟以前一樣，撐着腦袋在旁邊的椅子上安靜看她玩游戲，有幾分懶洋洋。

這笑容她太熟悉了，莫名就讀出了一點是在笑她的意思。

洛葭本能的垮下臉，“你笑什麽？”

他神情不改，笑意淺淡，“那怎麽辦。”

“你想學嗎，這個英雄我也可以教你。”

他轉過頭看向她。

那淺白熒光只勾勒着他的四分之一側臉，光影模糊的籠罩着他的輪廓，懶懶散散的笑意，像自己記憶裏無數個習慣的瞬間。

面前的人忽然就跟記憶重疊。

之前的不适應和拘謹在記憶的習慣下忽然消失，只剩下本能的倔，被他縱容得越來越無法無天、暴露本性的倔。

她一扭頭，不看他，“不用，我自己能學會。”

“好，下局試試看。”

“……”

又想起來在他面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了。

以前教她玩槍戰游戲的時候，她也是非要死倔着不承認自己的方法是錯的，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接沖上去，結果死得非常快。

一回頭，果然，他眼底帶笑，一句話都沒說，洛葭就感覺自己滿臉羞恥。

她從小乖順，聽得最多的贊揚就是誇她聽話。

但其實，她覺得她的本能裏一點都不聽話，她叛逆又固執。

不然也不會在闖進網吧撩開門簾的那天，心底湧起了那麽一點渴望就忘了父母敲定的所有清規戒律。

只不過，關于乖順的話聽得多了，也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漸漸讓自己做那樣的人。

但在陸子彥總是默許的縱容下，她那點被隐藏在骨子裏的叛逆和固執在他面前一點一點顯露。

看到他笑自己，就想證明自己可以。

聽到他說這樣不行，她就非要這樣做，證明這樣可以。

他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講很多大道理，也不會反複告誡你這樣不行。

你想做什麽，他就讓你去做。

他會跟在你的身後，在你即将摔倒的一瞬間拉住你，然後遞給你一顆糖。

他的沉默并不讓人覺得冷淡，只讓她感覺到耐心。

回頭的時候，永遠可以看到他的眼睛，有着微彎的笑意，像星星，也像銀河，很好看。

父母将她保護得很好，她也知道，那些嚴格又苛刻的要求只是怕她走彎路，希望她安安穩穩長大。

所以，雖然有的時候會覺得壓抑，但也還是按照他們的心意長大，成為他們希望她成為的人。

只不過，規規矩矩的沉默久了，會有一些暗自湧動的、不合時宜的渴望。

藏在自己的心底裏。

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發了一枝芽。

所以在遇見陸子彥的那短暫歲月裏，那一枝芽瘋狂生長。

只有他知道的，與其他所有人印象裏的乖順相反的叛逆和固執。

因為，陸子彥與她循規蹈矩的人生軌跡截然相反，然而有着她最想看見的眼睛。

像是宇宙，一眼望不到底，卻是包羅着世間，最溫柔。

但……

其實也不是那麽溫柔。

“漏了炮車。”

在她痛失炮車的下一秒，耳機裏就傳來陸子彥的聲音。

莫名感覺到了壓力。

像是以前他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指揮着自己往前沖。

她連忙答應，“下次不會漏了。”

結果，下一波炮車來的時候，她又漏了。

但是這次陸子彥不在下路，他游走去了中路，在配合打野一起抓對面中路。

他肯定沒看見。

洛葭絲毫不擔心。

然而……

“這次也漏了。”

陸子彥的聲音如期而至。

洛葭一陣咳嗽，“你不是在中路嗎，你怎麽看到的？”

“……”

他似乎覺得有些好笑，解釋道：“視角可以挪動。”

她當然知道視角是可以挪動的，但是他明明在中路打架，怎麽會挪視角看自己啊……

洛葭小心謹慎補着兵，非常謹慎。

終于，在下一波炮車出現的時候，洛葭穩穩拿下，連忙對陸子彥說：“我補到了。”

“嗯。”他說道，“很厲害。”

洛葭嘴角上揚，偷偷開心。

這局打得很快，優勢很大，然而在下路小規模團戰的時候，洛葭還是含淚犧牲。

畫面變為黑白屏幕，洛葭幹脆伸着腦袋去看陸子彥玩。

結果看到的是屏幕飛速切換。

時而看着自己的視角，時而切到中路，她還沒看清中路發生了什麽，陸子彥的視角又切到了上路，畫面眼花缭亂，看得她頭暈。

她好奇地問，“你的視角怎麽一直在變？”

“觀察局勢，對面的，還有隊友的。”對于她的提問，他向來有問必答。

“這麽快看得清嗎？”

“嗯。”

洛葭越看越覺得新奇，一直伸着腦袋看他的屏幕，連自己複活了都不知道，還是陸子彥提醒她，她連忙縮回來，控制着英雄走出基地。

她也試着像陸子彥那樣切視角，觀察局勢嘛，理論上她懂。

然而視角一解鎖挪動，她就連自己都找不到了，直直朝着對面的防禦塔走去都沒發現，還是聽到了被防禦塔打的音效才意識到自己白白挨打了兩下。

隊友朝她發問號。

洛葭：“……”

隊友怎麽說倒不是主要的。

洛葭餘光偷偷看着陸子彥，有些忐忑，“我剛剛沒注意……”

他眼帶幾分了然的笑意，語氣淡如常，“沒事。”

這一局游戲打完，贏得很快。

到了第二局選英雄，這次洛葭不是一樓，陸子彥比她先選英雄，他沒有猶豫，直接選了牛頭。

洛葭意外，“你怎麽還玩牛頭？”

“嗯？”陸子彥看向她時，深色的眼眨了一下，看起有幾分不懷好意的無辜，“是給你選的。”

“……”

他微微笑了一下，看起來依然溫和，依然不懷好意。

在洛葭感覺自己石化的時候，他不忘又補上一刀，“剛剛不是這樣說的嗎，下局讓你試試看。”

“……”

輪到自己選英雄了，洛葭硬着頭皮問他，“你要什麽AD？”

“寒冰吧。”

“哦。”洛葭找到寒冰射手，給他選下來。

雙方英雄都确定以後，洛葭才發現，她跟陸子彥沒法交換英雄。

交換英雄的前提是兩個人都同時擁有彼此的這兩個英雄。

但是她沒有牛頭，所以沒法交換。

……那這樣，她是不是就不用玩牛頭在他面前丢人了。

洛葭暗自慶幸。

然而下一秒，餘光裏一直偷偷看着的陸子彥，椅子後拉，站了起來。

洛葭扭頭看向他，有不祥的預感。

他站起來之後沒有動，而是站着點了點鼠标，可以看見他是打開了設置頁面，改了幾個設置。

然後，他放開了鼠标，到了她的面前，“換位置。”

面對面，他高高的個頭站在面前，洛葭感到一種威壓感。

洛葭抱着奶茶，從椅子上起來，把耳機也摘掉。

看了一眼陸子彥的屏幕上那個牛頭。

行吧，不就是牛頭嗎，她進去就直接把所有隊友屏蔽。

至于陸子彥。

洛葭緩緩扭頭，看向旁邊的陸子彥，小聲商量道：“……那你等會兒不能罵我。”

她以為陸子彥已經坐在她的位置上了，但是這個時候轉頭才發現他沒坐下，而是站在他剛剛放零食的架子面前，背對着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但是應該是在拿零食。

陸子彥覺得她說的話好笑，“我什麽時候罵過你。”

從他的背影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她感覺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在笑，他有一雙好看寧靜的眼，只是淺淡的笑，也會有溫柔的弧度。

“…………”

他當然不會罵她。

但是她的牛頭，每次玩的時候都是人神共憤的程度，能夠同時集齊在場十個人除她以外的嘲諷。

隊友罵她幹嘛把人頂走。

對面的嘲諷她是不是自己這邊的卧底。

其實她只是單純的菜，菜得連自己都覺得離譜。

游戲還沒有開始，最後的倒計時。

“如果你不想玩，現在換回來也來得及。”

陸子彥從零食架前轉過身，把剛剛拆好的零食放到她的電腦面前，拍了拍她的椅子靠背，“坐回來吧。”

這次不倔了，洛葭幾乎馬不停蹄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陸子彥也直接回到了他原本的椅子。

他的側臉輪廓好看，洛葭看了一秒，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英雄界面，寒冰射手。

她忽然有一種想法，問道：“那個……陸子彥。”

他微微側頭，看向她。

她問道：“你主要玩的位置不是輔助吧？”

“怎麽了。”

“我就是問問。”

“是我的輔助不厲害嗎？”

“……”洛葭覺得他是故意給自己挖坑。她不上當，避開他挖的坑，繼續說道：“你的位置應該也是AD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