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詩的貓

第33章 三個魄羅

許薇從洗手間出來, 摸了摸吃撐的肚子。

她拉開凳子懶懶坐下來，看了一眼時間，說道：“要不我們回去吧，早點回宿舍, 我們回被窩躺着聊, 這天氣太冷了。”

洛葭點頭, “那我們沒吃完的打包回去。”

“我去找個打包袋子。”許薇轉身去找店員。

洛葭收拾着桌子上還沒有吃完的東西, 許薇點了很多。

按照她的話來說，是化悲憤為食欲, 人生都已經這麽傷心了，不能再傷自己的胃。

所以直接點了幾百塊，一大桌子根本吃不完。

等許薇回來, 兩人一起把沒吃完的東西裝好。

洛葭一直沒收到陸子彥的回複，抽空看了一眼手機，他還是沒回，聊天停留在她問的那句怎麽了。

可能……他又在忙？

許薇收拾好袋子，遞給她一人拎着一個，擡頭看到她在看手機，細致的眉眼略微惆悵。

她現在正在被網戀騙心騙錢的氣頭上, 開始勸洛葭：“算了葭葭，聽我的勸，網上的男人還是玩玩游戲就行了, 千萬別當真。”

下午的時候還說等跟男朋友見面回來教洛葭怎麽追小哥哥, 現在對網戀充滿了巨大敵意。

剛剛才平複了一點的心情, 越說越氣，“我一想到我那每天甜言蜜語的男朋友，三十多歲, 禿頂，油頭肥腦，站在那兒叫我寶貝，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葭葭，你聽我一句勸，看看你姐妹因為網戀受傷的心，你也千萬千萬別當真，我算是看透了，現實裏受歡迎的男生怎麽可能會在網絡上找女朋友。”

推開了玻璃門，迎面是外面的冰冷空氣，像席卷而來的潮水，将所有的溫暖凍結。

洛葭覺得而有點冷，她一邊點頭嗯着，一邊縮了縮脖子。

許薇關了門，轉頭看見出口的店門在賣烤鱿魚，雖然才吃了一肚子肯德基，但是這香味真的是太誘人了，實在是忍不住。

她把肯德基的袋子往洛葭手裏一放，“葭葭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烤串，我們回去吃。”

洛葭一手連忙接過她遞過來的袋子，勸道：“算了吧，真的太多了……明天會胖的。”

“沒關系啦，就放縱這麽一回，你等我啊。”

許薇揮揮手就朝着烤鱿魚跑了過去。

“哦……”

洛葭抱着兩大包肯德基，站在門口，人來人往的人群來往，她站在這裏似乎有些礙事，于是她又靠裏面站了站。

冬天的寒風總是給人一種已經是很晚很晚的深夜的錯覺，然而此時的商場還很熱鬧。

音樂正在放一首很抒情的情歌，她沒有聽過，但是覺得很好聽。

依稀聽着歌詞。

似乎是在唱着緣分竟然默許你離去。

不遠處的全明星場館似乎已經結束了，如晝的燈光收斂了下來。

她從門口的玻璃門望向那座如神像的巨大場館，隔着玻璃，微歪着腦袋張望。

千萬點燈光在城市街道中無聲閃爍。

門口的彩球光束在廣場前緩慢旋轉着，照亮着廣場前的人潮擁擠。

到了某一刻，那束光掠過了廣場前的噴泉雕像。

是一匹長着羽翼的白馬，昂着前蹄，腳下的水池蕩漾着斑斓的光。坐在肯德基裏的時候，洛葭還跟許薇說過，這個白馬的雕塑很好看，像天使的信徒。

但是此時她的視線卻落在的雕塑旁的男人。

光束緩緩的掠過，從他的臉上停下，又挪開。

他的輪廓在光裏仿佛一閃而過的銀河，很高，皮膚很白，黑色柔軟的頭發下是一雙漆黑的眼，鼻梁下戴着口罩，遮住了下颚。

他正從雕塑旁朝着商場走，他的腳步走得很急，修長的腿在人群裏像是踏着湍急的河流，人潮擁擠都進入不了他的眼睛。

直到旁邊進來的人一胳膊撞到她，她手裏堪堪抱着的兩大袋肯德基頓時掉在了地上。

洛葭才回過神來，自己剛剛的意識一直在看那個燈光裏一眼瞥到的男人。

被突然撞了這麽一下，東西全都散落，她也清醒回來。

對方連忙說着對不起，把掉在地上的袋子撿起來還給她，“抱歉啊，剛剛進來沒注意到這裏有人。”

“沒事。”洛葭抱緊東西，再次往裏面站了一點。

對方道了歉就離開。

洛葭這個時候擡頭，剛才看到的男人已經消失在了人海，不知道去了哪裏。

商場裏還在放着那首情歌。

唱到情深處，旋律也清晰地傳入耳朵——

“古鎮老牆添綠又一年過去，庭院開滿茉莉，卻等不到你。”

“葭葭，我買好了！”許薇拎着剛買的烤鱿魚串，從後面快步過來。

袋子裏還冒着熱氣騰騰。

許薇從她手裏拿過袋子，分擔了一些壓力，然後把剛買的烤鱿魚給她，“千萬別怕胖，你看我那網戀對象，都胖得流油了還好意思裝十八歲嫩弟弟網戀，咱們這麽瘦的美女就吃點肉串怎麽了！”

洛葭哭笑不得，“好。”

出了商場，許薇叫了回學校的車。

等車的時候，冬夜的風冷得打顫，在路邊啃着熱乎乎的烤鱿魚，剛好在車到之前吃完。

上了車，倒帶的車窗玻璃上映着燈光輝煌。

洛葭回頭，看着商城前的白馬雕塑，千萬盞燈光于城市之中穿梭，漸漸隐沒在了巨幅黑暗裏。

終于回到了宿舍，手機也沒剩多少電了，洛葭先把手機拿去充電。

等洗完澡吹完頭發，又陪着許薇聊了一會兒，差不多已經到了十一點，兩人才各自回到被窩裏玩自己的手機。

手機也充好了電。

洛葭取下充電器，回到床上躺好。

然而手機屏幕一解鎖，看到的是來自陸子彥的信息。

一個半小時前。

他問，“你在哪。”

短短的三個字，隔着屏幕也看不出什麽情緒，這一秒卻莫名感到一些心悸。

她說不上來的不安，卻誠實地說：“回宿舍了。”

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但是在收到信息後，他是秒回。

“回去多久了。”

就像一直在手機屏幕前等她的回複。

洛葭連忙回他，“回來好一會兒了。”

聊天在這裏停頓下來。

她縮了縮手指，解釋道：“冬天的晚上有點冷，所以我們沒坐多久就回學校了。”

仍然沒有等到回複。

洛葭莫名有些不安，又問了一句：“怎麽了？”

這次仍然是等了一會兒，在她有些捉摸不透的不安中，等到了陸子彥的回複。

依舊是語氣平淡，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安全到了就好。”

話題在這裏終止。

已是深夜的寧靜裏，冬日的寒冷裏沒有嘲哳的蟲鳴，只有她的呼吸安靜，和在黑暗裏亮着的手機屏幕。

接下來的幾天，洛葭登錄游戲的時候，總是看不見陸子彥在線。

他說的這段時間工作忙完會有時間陪她一起玩，但他的工作忙到什麽時候，她也不是很了解。

有時候很想他。

會借着玩他號的借口去找他，問他可不可以玩他的號，他語氣依舊，平淡得看不出什麽語氣：“你什麽時候想玩都可以，不用問我。”

他的這句話是對她的縱容，但是也堵死了她唯一一個有勇氣去主動找他的理由。

江城大學的寒假放得早，十二月底就開始陸續期末考試，一月初的時候就能開始放寒假。

其實全明星結束以後，十二月就已經過半。所以全明星結束以後，洛葭也沒有玩多久游戲就開始了緊張的期末考。

看着厚厚的書本和密密麻麻的複習重點，洛葭從早背到晚，背得頭禿。

游戲也沒有什麽時間再玩，偶爾晚上玩個一兩局大亂鬥放松一下都是抽出來的時間。

某一天背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手機振動。

幾乎是條件反射，洛葭就拿出了手機。

因為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陸子彥的信息了，其實聊天記錄往上翻一翻，偶爾也有寥寥幾句，跟以往的頻率比起來也沒有低太多。

只是她有一點看不透。

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聊天有一些冷卻。

但是看着聊天的頻率，又似乎沒有發生什麽。

他問：“最近是不是期末了。”

看着他發的這句話，洛葭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之前的聊天或多或少的都會聊一點生活上的事，但是最近這段時間，一句兩句說的都是游戲。

好不容易拉近一點的距離又收回了原地。

他忽然問起她的期末，仿佛又把退回的距離拉近。

洛葭回他，“是的。”

“考完就放寒假了嗎。”

“嗯。”

“寒假要回家嗎。”

“嗯……”

等了一會兒，他說，“好好複習。”

他的話向來很少，可是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敷衍。

這種感覺給人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某個混亂老舊的網吧，坐在身側的少年也是懶洋洋的三言兩語，可是每一個字都像落在心髒裏。

于是本來已經背得暈頭轉向的書，洛葭又咬着牙背了好幾頁。

終于等到期末考試，最後一場考完。

大家陸續交了卷就可以回宿舍收拾東西，甚至班上有同學收拾了行李放在考場門口，考完試出門就拎着行李箱踏上了回家的路。

洛葭最後一場考完出來，從講臺上拿回手機，開了機，一邊回宿舍，心卻無比雀躍。

第一時間想做的居然是給陸子彥發信息，“我考完了，開始放寒假啦。”

她約了車，回宿舍拿了行李就等在校門口。

一手拎着行李箱拉杆，一手握着手機，時不時低頭看着手機屏幕。

到了車站，坐上了回家的長途車。

車票的位置是靠窗，她放好行李坐了上來，側頭時有一片陽光從車窗透進來。

冬日漫漫，難得是個太陽天。

那片金色燦爛落在手機上，有些刺眼。洛葭把車窗簾拉過來擋了一下，打開微博看了一會兒。

新賽季已經開始了，春季賽的常規賽也已經開始。

此時正在直播，兩邊的戰隊她都不認識，不過打發時間還是看了一會兒。

直到頭頂的消息提示欄。

陸子彥：“路上注意安全。”

心底的雀躍湧上眼底，她把自己在看的比賽截圖發給他，“我看到這個，今天有比賽，但是兩邊都不認識。”

他回，“明天下午有Ss戰隊的比賽。”

“那我明天看看！”

“放假了這麽開心？”

“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開心。”她轉頭，看向車窗透過來的一片金色光線，又回他，“也許是因為今天天氣很好。”

“月底的時候我也會放假。”他忽然這麽說。

洛葭一時沒明白他這麽說的意思，猜測道：“到時候是不是就有很多時間雙排了？”

“對。”陸子彥說，“到時候見。”

洛葭一直彎着止不住的眼微怔。

她望着那半片從車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金色光線，有一瞬的心跳。

他說的是，游戲裏見，吧。

但是為什麽有一種……來日方長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