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進修
清晨他醒來, 陽光映亮了床褥。
林語稍微動了一下,身體還有些不适應,腰上攬着他的手收得很緊。
林語把那只手臂往下推,果不其然驚動了洛新古。
對面的男人緩緩睜開眼, 帶着晨起霧朦的棕色瞳仁中映着他的身影。
這幅場景容易讓人沉溺, 尤其是分不清過去和明天。
但不行, 這樣不行。
林語提醒着自己, 眼前的男人,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善類。這個人既能夠将他捧上青雲, 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摔落深淵。
于是,林語湊過去一點,淡笑着開口。
“長官, 昨晚上你還滿意麽?”
他特意用了與平時不同的聲調,就像是要在床上的他和平日裏的他之間, 劃一條泾渭分明的線。
洛新古靜靜地注視他片刻, 驀地笑了, 伸手碰了碰他的眼角。
“哭得好聽,身子也軟,給你加錢。”洛新古聲音慵懶。
林語表情一僵。
洛新古挪到林語身邊,說:“林博士, 不會說那些伺候人的渾話就別逞強,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林語收起笑容就要起身, 被洛新古一把拉了回去。
“開玩笑的, 別生氣,再陪我睡一會兒。”洛新古順着他的劉海。
林語的手抵着洛新古的肩膀,因為用力而指節泛青。
“我要收拾東西,我要去研究所。”林語說, “玩夠了就放我走。”
“這就鬧起來了,你知道那些上流名貴們的禁脔都有多乖麽?”洛新古神色淡淡。
林語目光頓住。
“我還以為林博士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現在想來還是對我不夠了解。昨天話說到那份上,林博士不會只有這點覺悟吧。”洛新古扣着他的手,“既然不談感情,就談點現實的。我是個喜歡欺負人的惡劣變态,真随我的心思那就是要把你捆起來放在暗室裏日夜磋磨,你又不是沒領教過。”
提到痛處,林語皺了皺眉。“明天我就離開,你就算有這心思恐怕也做不成。”
“現在做不成,不代表我未來不會去做啊。”洛新古說得漫不經心,“我不是什麽好人,林博士當然得提防着點。鬼知道哪天我心血來潮又把你給關起來呢。”
林語擡眸看着洛新古。
自從攤牌,洛新古倒是沒了名人的光環和架子,開始半是威脅半是耍賴地氣他。
他輕嘆一聲。
“我們這種關系,你倒是不用覺得有負擔。我要去歐洲很久,這段時間你要是有心儀的對象就盡管帶回來,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好事。萬一你膩了我了,不想盯着我了,我就可以……”林語的話說到一半,被洛新古用食指按住了嘴。
洛新古聲音冷淡:“你想得可真遠。”
“都是實話。”林語推開洛新古的手,神色不變。
“那你還是別說話了,我不愛聽。”洛新古垂下頭含着他的唇,手沿着脊椎下滑,觸及尾端。
時間由此被無限延伸,直到日光終點。
……
次日一早,林語登上了前往慕尼黑的飛機。
洛新古給林語發了一條落地報平安的消息,林語沒有回。
洛新古想了想,自己現在确實沒有立場關心林語,只好自嘲地笑笑,順便點了一支煙。
下午三點半,別墅的門被敲響。洛新古看了眼門禁攝像,是他弟弟。
洛商安大概是不放心他,居然又特意跑過來。
洛新古開了門,洛商安懷裏抱着布偶貓探頭。
“林語哥走了?”洛商安問。
“嗯。”洛新古在沙發上坐下,朝小白拍拍手。貓咪邁着輕快的步子跳到他膝蓋上,軟軟地趴下。
洛商安站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哥,你……沒事了吧?”
他微笑:“別擔心,沒事。”
洛商安松了口氣:“你前天真的把我吓壞了,又是抽煙酗酒,又是說胡話。我覺得就算是林語哥把你甩了也不至于郁悶成那樣,還以為你得了絕症活不了幾天了。”
洛新古直樂:“怎麽就林語把我甩了,你哥看上去那麽好說話嗎?”
洛商安非常認真地看着他點頭:“嗯,你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挺心重。還什麽事兒都不願意跟我們說,總是一個人撐着,我都替你累得慌。”
洛新古笑容轉淡。
“叮——”
突然他的手機蹦出一條消息來。
「飛機落地。平安。」
簡單的六個字,洛新古盯了好一會兒。
“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洛商安問。
“沒有。”他随意地按滅屏幕,騰出手來摸了摸小白柔軟的耳尖。
……
位于慕尼黑的MUN研究所是北城大學的合作夥伴,所以林語甫一到達,就受到了當地研究員的集體歡迎。
林語德文學得一般,好在大家英文普遍不錯,可以借助第三種語言順利溝通。
“我先前收到江教授的推薦信,說林語博士是那篇特別有名的論文一作。叫做……嗯……”為首的研究員莉莉思索着。
“有關AI模拟神經元集群的應用。”旁邊有人補充。
“哦對對對,就是那個!”莉莉拍手稱快。
林語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挺早之前發表的論文,現在已經有更加新穎的方法來實現AI模拟,甚至是進一步泛化。”
“能展開講講嗎?還是說有不能透露的技術關鍵?”莉莉好奇地問。
林語點頭道:“沒什麽不能透露的,這篇論文已經在投遞中,如果順利的話,明天三月份就能上刊……”
學術讨論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下午茶時間。
陪着林語的幾名研究員商量了一下,要帶林語去開個party當做歡迎會。
聽到他們的決定,林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不喜歡往人群裏湊熱鬧,尤其是party這種社交行為。
但畢竟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他出門代表着海研所和他老師的形象,不得不稍微改變習慣,做人家圈子裏常規的事。
聚會定在了第二天晚上,慕尼黑市中心最高檔的複式酒吧。
莉莉特別貼心地在酒吧外圍租了一小塊兒地方,擺了糕點席。
林語酒量不好,在樓上跟幾名研究員簡單喝了兩杯,然後就下樓走出酒吧醒醒腦子,順便吃些糕點。
一樓大廳擺着一臺三角鋼琴,有一位琴師坐在那裏演奏,彈的是肖邦的《冬風》。
林語倚着酒吧一樓的欄杆,将一小塊兒蛋糕放進嘴裏,心道這時候彈冬風還真是應景。
有腳步聲從右側傳來,不緊不慢地靠近他。
“小兄弟,一個人在這裏想什麽心事呢?”那人站到了他身邊,語氣還算親近。
林語偏頭看去,率先瞧見男人手裏握着的紅酒杯,幾塊兒冰在裏面浮着,随着主人的動作不斷搖擺。
林語将目光向上移,待看清楚來人的樣貌,他不由得動作一頓。
——祁木。
他對祁木印象可太深了,畢竟當初為了洛新古,他查了祁木的一堆資料。
祁木被林語這麽盯着瞧也是一怔,有些好笑地說:“你這麽看我,是認識我嗎?”
林語移開視線,不冷不熱地說:“祁木老師很有名氣,我認識。”
祁木更驚訝了:“你學的什麽,古典樂麽?”
林語搖搖頭:“我不學音樂,但我對音樂挺感興趣,所以了解了一些。”
祁木饒有興致地繼續問:“喜歡什麽曲子?誰的曲子?”
“肖邦。”
“哦~鋼琴。”祁木拍拍手,“你知道裏面彈的曲子叫什麽嗎?”
林語“嗯”了一聲:“肖邦的《冬風》。”
“可以啊,确實有研究。那你覺得他彈得怎麽樣?”
“還行吧。”林語又塞了一口糕點。
祁木笑得更開心了,直接朝酒吧裏面喊:“哎,羅同志,你這音樂學院的教授白當了,有人說你彈得‘還行’呢!”
《冬風》的演奏戛然而止,片刻後,曲子換成了李斯特的系列狂想曲,聽上去似乎是在賭氣。
林語瞟了祁木一眼:“抱歉,我不是說他彈得不好,只是我聽過更好的。”
祁木聞言挑挑眉,若有所思地問:“哦,更好的……你是哪裏人啊,聽口音像是北方那邊。”
“我在北方長大,後來去海都工作了。”林語吃完最後一口糕點,拍拍手準備上樓,“聚會還沒結束,我得先回去,祁木老師再見。”
“等等。”祁木喊住了林語,“你知道我是誰,我卻連你叫什麽都不清楚,這不太公平吧。”
林語駐足,偏過頭去。
“林語,語來江色暮的語。”
祁木從前胸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林語:“這是我的聯系方式,這個月我都在慕尼黑,有事可以找我。”
林語接了名片,說:“謝謝祁木老師。”
祁木笑得露出牙齒:“別這麽客氣,難得遇見像你這麽合眼緣的人,以後多聯系。你在海都,我可以推薦好的鋼琴大師給你認識,啊,比如那個誰……洛新古!我跟小古關系很好的,找你一塊兒去見他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林語态度明顯更加冷淡。
“不用您費心,我聽過他的演奏會。”
他說完,徑直走向了樓梯口。
……
“嘟——嘟——”
洛新古坐在房間裏抱着琴夾改譜子,突然手機響起。
他擡頭看了眼聯系人,上面寫着大大的“祁木”兩個字。
洛新古微微蹙眉——祁木怎麽突然想起來要給他打電話了?
他接起來:“祁學長。”
“小古,晚上好啊。”電話那頭聽上去很空曠。
晚上?
洛新古瞟了一眼手表——中午十二點。
“瞧我這記性,忘告訴你了,我人在慕尼黑,現在是半夜。”祁木笑着說。
慕尼黑。
這三個字是洛新古最近心中不可觸碰的敏感詞。
他頓覺煩躁。
“你喝醉了,學長。”他沒心思跟祁木廢話,“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我就先挂了,你早點休息。”
“哎哎,別着急挂電話啊。”祁木趕緊把話頭往回收,“我這不是今天遇見個有意思的人,想跟你分享分享麽。難得看見一個長得那麽标致的男生對音樂還這麽感興趣,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啊,我覺得他比你……還要好看多了。”
“能讓學長你誇一句确實不容易,如果真的覺得不錯,學長可以争取一下,相信沒有什麽人能扛得住學長的魅力。”洛新古語速平穩地說。
“呵,你這小子又開始敷衍我,你巴不得我再也不纏着你吧。”祁木自嘲地說,“那小男生那麽喜歡鋼琴曲,我還跟人家說回海都之後要介紹你給他認識,別回頭約都約不出你,讓我打臉。”
“學長話說到這份上,我不可能不給面子。”洛新古說。
“嗯,那就這樣。”祁木收回話頭,最後感慨了一句,“哎,年輕真好。人長得好看,連名字也好聽。一出口就是文質彬彬的學者範,林語,語來江色暮的語,可不就是有才華麽。”
作者有話要說: 洛新古:??? 你再說一遍?
感謝ABC和打烊.的營養液,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