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
臨近子夜時分,大家幾乎都已睡下, 唯獨司馬雲一人還清醒着, 或許是身上的傷口在隐隐作痛致使她不得不保持清醒, 又或許是對于前路的擔憂, 明天便會面臨審訊, 無論昭雪最終能不能得救,她們此生恐怕都無法活着在一起了, 這真是令人感到難受的一個現實。
而此時此刻,她就正安靜地靠在自己的身旁熟睡, 一只手緊緊攢着自己的衣袖, 司馬雲禁不住擡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龐,只要一想到, 将來恐怕都無法再觸碰到她,便倍加珍惜現在。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司馬雲總會不禁回憶起兩人最開始的相識, 是什麽契機讓她愛上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呢,司馬雲不知, 也道不出由來, 她只知道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內心深處得到了溫暖, 歸屬,就像是冬日初升的太陽光,照進心裏一樣。
大牢的鐵門忽然被人打開了來,在這深更半夜發出枝桠的響聲, 司馬雲立即提高警惕看了過去,同一時間隔壁的司馬伯逸,隔壁的隔壁的司馬沖也都紛紛被吵醒過來,或許是因為過去都當過将軍的條件反射,直到年紀大了也還是睡得淺,稍微一點聲響便能驚醒。
緊接着有幾個獄卒提着燈籠走了進來,司馬雲注意查看,發現他們竟朝這邊走了過來,最後停在了沈昭雪的牢籠前面,為首的獄卒掏出鑰匙來開鎖。
而這個時候沈昭雪也已經漸漸轉醒過來,摸不清現在是什麽情形。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司馬雲警惕發問。
“沈昭雪,有人要問話,跟我們走。”說完,幾個獄卒便走了進來試圖将沈昭雪給帶走。
沈昭雪很是抗拒,沒由來的心底有不好的預感,她的手緊緊抓着司馬雲的手,不肯跟他們走。
誰知這些獄卒竟然來硬的,試圖強行帶沈昭雪走,
司馬雲見狀,更是不能讓他們帶走昭雪了,隔着中間的欄杆都将其中一個獄卒打得頭破血流,可是他們中間終究有難以抵擋的間隔,司馬雲也無法分心,另外的獄卒見狀便趕緊一把拉開了沈昭雪,讓司馬雲無法觸及到的位置。
“勸你還是別反抗了,耽誤了時間待會大家都難辦。”為首的獄卒說完,扯着沈昭雪的胳膊便往外走,沈昭雪的雙肩被人按壓得死死地,雙手背後捆了起來,本想試試将軍曾經教過她的防身術,可是此番一來,便再無還手之力。
很顯然,這場夜間談話,是有預謀的。
“夫君,夫君……”
“昭雪!”司馬雲用力搖晃着鐵門,“你們要帶她去哪,你們有李大人的手谕嗎?”
可是這些獄卒就像是沒聽見一樣,照舊将沈昭雪給帶走。
司馬伯逸站起身來,來到了牢籠門前,伸長脖子張望,“怕那個背後的人,并不是聖上的旨令。”
“爹的意思是,有人私底下背着皇上……”司馬雲猜測。
“沒錯。”司馬伯逸回答。
就在這時,老太公也發了話,“昭雪這孩子恐怕....”話未說完便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此一來,司馬雲更是不放心,爹和太公都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哪有深更半夜傳話人的,怕不是想要趁着明天正式審訊前,殺人滅口…
想到這的時候,司馬雲整個人都心驚肉跳,心髒漏了半拍無法接受,腦子裏确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會有何人要加害昭雪。
就在這時,隔壁的司馬伯逸問了句,“昭雪可否有什麽仇家?“
話音落下,司馬沖便反駁,“昭雪這孩子平日裏與世無争平易近人,再說也沒機會結交仇家。“
司馬雲一直沉默着,這讓她不禁聯想到兩年前,她陪着昭雪去西域,路途上便屢次遭襲,而且很明顯的是對方的目的就是昭雪,難不成這和今晚的事情有什麽聯系,還是說,這背後的主使都是同一人。
可是司馬雲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加害昭雪,對那人究竟有什麽好處,對方為何要這樣做,這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問題。
她現在唯一祈求的便是她能夠平安回來,最好是有驚無險,最好她和爹他們分析的一切可能都是虛驚一場。
沈昭雪被帶到了一個刑房,至于她為何如此篤定,那是因為映入眼簾的各種刑具不斷沖擊着她的視覺和大腦,雙腳踩在地上,低頭看去似乎能看見還有幹涸的血跡以及雜亂無章的人的頭發,裏面的空氣很是沉悶,甚至可以用惡心反胃來形容,這裏充滿了太多的殺戮和血腥。
那些獄卒二話不說便将沈昭雪給綁在了刑架上,雙手雙腳全部被束縛住,沈昭雪不想去問這是要做什麽之類的廢話,因為已經顯而易見,她只想知道,到底是誰。
“我能問問是誰要見我嗎?”
兩個獄卒互相對視一眼,随即齊聲回答,“恕我們無可奉告。”說完帶上門便出去了。
沈昭雪深呼吸一口,面對這冰冷的刑房,心底裏升起一股未知的恐懼,她倒是不怕死,她只是害怕自己會先一步将軍而去,那樣她會多傷心多難過,沈昭雪不願意将軍難過。
如果此生不能活着在一起,那一起做一對黃泉夫妻也沒什麽不好,事到如今,沈昭雪害怕連這點夙願都滿足不了。
終于,門再次被打開來,走進來兩個人,一襲黑衣,就連面部也被黑紗給蒙着,包裹嚴實完全看不出是誰,沈昭雪這時候心裏便産生疑惑,莫非是自己認識的人,否則也沒有必要如此這般嚴密遮擋。
沈昭安将孟香蘭拉作一旁悄聲交談起來,“娘,我們要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孟香蘭不忘囑托,“後續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沈昭安點點頭,“放心,沒人會知道我們來過此地,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要懲治沈昭雪那個小賤人了。”
孟香蘭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這些年早就看她不慣了。”
因為隔得太遠,沈昭雪并沒有聽見對方在說些什麽,直到她們聊完,才重新回到沈昭雪的面前。
其中一個黑衣人伸過手來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臉,十分嚣張道,“沒想到,你終于落到我手上了。”
沈昭安和孟香蘭來前已經服用了具有改變聲音短暫效果的丹藥,因此即使在沈昭雪面前說話,也不用擔心聲音會被認出來,為了這件事情沈昭安真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你到底是誰!”沈昭雪咬緊牙關,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眼前的兩人看着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
“我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馬上就要沒命了。”孟香蘭說。
“我不明白,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沈昭雪喃喃,她自認為自己沒有與誰結下什麽大的梁子,以至于對方會想要置她與死地。
“你不需要明白那麽多。”
“和将死之人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上刑。”
“你們都說我是将死之人了,難道都不能讓我知道是死于誰手嗎,莫非…你們是我認識的人,你們不敢在我面前表露真面目。”沈昭雪說。
沈昭安這個人性子就是經不起激,別人越是激她,她越是要做,先是二話不說扇了沈昭雪一個嘴巴子,“那姑奶奶現在就讓你看看,讓你死得瞑目。”
“別。”孟香蘭試圖去攔住她,可是沈昭安确說,“她死到臨頭了還這麽嚣張,我今天還非得不裝了,反正她死了一了百了,這個秘密天知地知我們知。”
孟香蘭還是按住她的手,警告,“忍住,別沖動知道嗎?”
“可是娘….”
“聽話,先辦正經事要緊。”
沈昭安好不容易被勸說下來,沈昭雪卻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通過她們二人剛剛的對話模式,語氣口吻,盡管聲音都有所變化過,但還是不難猜出來。
當沈昭安拿起一副夾棍來到她跟前時,沈昭雪忽然低聲問了句,“你是沈昭安吧。”
沈昭安當即一驚,緊接着沈昭雪又問,“另一位想必應該就是主母了。”
孟香蘭也是震驚萬分,居然就這樣被猜出來了?“看來你的命,是留不得了。”
沈昭雪冷笑,“二位不本就沒打算留我性命麽?”千算萬算,卻獨獨算漏了這二人,原本以前在沈府生活時,她們母女便處處給她穿小鞋,針對她任意欺負她,只是沒想到竟如此歹毒妄圖殺害她。
被猜出來的沈昭安瞬間有點狗急跳牆,一手揭下了面罩來,“沒錯,就是我怎麽樣,今晚我要親手送你上黃泉!”說完扯動手裏的夾棍,沈昭雪頓時痛得撕心裂肺,耳邊不時傳來沈昭安的哂笑,“怎麽樣,十指連心之痛……感覺如何啊?”
咬牙忍着痛,沈昭雪已然變得面色蒼白,額頭冒冷汗,她擡起眼來,直視着沈昭安,“不過如此,還有嗎?”
孟香蘭拾來一條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沈昭雪的身上,每一下都打得她皮開肉綻,血水汩汩得冒。
嘴巴裏一邊罵罵咧咧,“你這個庶女,賤婢,永遠都不配得到榮華富貴,現在就讓你死,永遠也不知道真相。”
“真相….”沈昭雪發出一串瘆人的冷笑,“何為真相,你們這兩個毒婦,是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所做的一切,總有一天,會讓天下人盡知,到時候我會在地府哈哈大笑,看着這一切,我等着你們。”沈昭雪說話間,嘴裏滿是血,看着極其恐怖。
“讓你嘴硬,死到臨頭還嘴硬!”孟香蘭氣急敗壞,狠狠地抽打她,盡情發洩着怒火。
沈昭安在一旁冷眼旁觀,看着熱鬧,只覺得大快人心,“沈昭雪,有一個秘密,恐怕你還不知道吧,反正看你也快要死了,我也不妨告訴你,讓你去地府裏後悔去。其實你和我,并不是親姐妹,你也不是我爹的女兒。”
“不可能!”沈昭雪咬緊牙關,無法接受。
“你恐怕不知道,皇上這些年一直在秘密尋找遺落在人間的妹妹,只可惜啊,這輩子你都沒法和陛下相認了,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沈昭安說。
沈昭雪搖搖頭,“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的….”一下子知道的太多,尚難以消化,況且沈昭安嘴裏吐出來的,能有幾句實話,她現在只不過看她快要垂死,說些話來氣她罷了。
就在這時,沈昭安還覺得不盡興,找來了剪子,晃了幾下,“娘,不如我們挑斷她的手腳筋如何?”
沈昭雪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為何不幹脆給我個痛快,沈昭安。”
“給你個痛快?”沈昭安故作聽不明白,随即話鋒一轉,“那樣可就不好玩咯,我要一點一點把你折磨至死。”
沈昭雪越是恐慌,沈昭安便越是覺得刺激,沈昭雪越是痛苦,沈昭安便越是感到痛快和解恨。
她來到她的左手臂跟前,仔細觀察了下手腕部位,呢喃道,“手筋是長在哪兒的,娘你知道嗎?”
孟香蘭笑了笑,“随便剪吧,你樂意就好。”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沈昭雪幾乎差點痛暈過去,難以忍受,嘴唇都被她咬破出血。
“哎呀,好像沒剪對位置。”沈昭安捂嘴驚呼,“那試試這裏呢?”
囚牢裏的司馬雲來回走動,坐立難安,人都被帶出去那麽久了,怎麽一點音信都沒有,氣憤到用力地捶打鐵門,拳頭被磨破流血都沒有察覺到。
司馬伯逸看不下去,轉而勸說,“雲兒,你就別着急了,現在你再怎麽着急也沒用。”
折騰完左手臂,右手臂也無法幸免,此刻的沈昭雪在沈昭安面前,簡直不當人,甚至連畜生都不如,她玩完了手筋,又去挑斷她的腳筋,其實到這時為止,沈昭雪已經痛得快要失去知覺,迷迷糊糊眼睛都快要睜不開,血流了滿身,看起來慘不忍睹。
孟香蘭覺得時辰不早,再加上沈昭雪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提醒沈昭安,“差不多是時候給她個了結了。”
雖然沈昭安還沒有玩盡性,不過眼看着沈昭雪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想必接下來再怎麽折騰也影響不到她毫無意義,索性同意了孟香蘭的提議,決定收手,她撿出一塊帕子來擦了擦自己雙手沾染的血跡,随後取出了随身攜帶的一把匕首,眼露寒光,沈昭雪,去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連孟香蘭在一旁都覺得事情萬無一失時,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打斷,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顆石子擊打在了沈昭安的手上,她立即痛得松開手,匕首也因此掉落在地上。
母女倆吓壞了,左顧右盼沒人,就在這時,刑房的門被人一腳給踹開,眼前出現了一個面具人。
沈昭安和孟香蘭二人見勢便想要逃跑,面具人一聲不吭便推了孟香蘭一掌,她當即承受不住倒在地,沈昭安趕緊上前蹲下查看,“娘,娘….你怎麽樣。”
面具人不敢耽誤,第一時間先去查看沈昭雪的情況,見到她如此傷痕累累時,自己的心仿佛都痛得在滴血,她趕緊輕輕地為她解開捆綁,生怕觸及到她的傷口,随後一把攔腰抱起來,臨走前還不忘撇頭對沈昭安說,“先留你們母女二人的狗命,今日你們對她所做的一切,他日必定加倍奉還。”
說完便消失得沒了影,來無影去無蹤。
沈昭安也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趕緊扶着孟香蘭迅速離開。
站在屋頂上的面具人,瞅着懷裏滿身傷痕的人兒,萬般痛心,“對不起,我來晚了。”随後一個輕功消失在這月色裏。
沈昭雪的眼皮漸漸沉重,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好像看見了一個人,這個人戴着面具,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