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患者資料
病房門口貼着患者的基本資料, 這間房的病人是年僅六歲的小女孩孟君。
正如關厭所猜測的一樣,她患有雙重人格分裂症, 并且還有非精神方面疾病的嗜睡症。
一開始關厭也沒想到, 還以為是小男孩生活在一個不幸的家庭裏,受到父母虐待,并失去了妹妹,而那只布偶則是妹妹的玩具, 在夢裏被他當成了妹妹本體所以格外珍視, 甚至化作了他的力量來源。
但轉念一想, 求生者們為什麽會出現分裂現象呢?
小男孩具有讓他們分裂成兩個人的能力, 是不是說明他本身也有這樣的情況?
所以關厭就在想, 他應該是患有人格分裂症。
再加上他口中所謂的“妹妹”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而且在高中生被變成布偶時, 小男孩還說過是“大哥哥可以保護她”。
那麽,設身處地地想一想, 如果你受到了非常可怕的傷害, 你會分裂出一個什麽樣的人格呢?
是能保護自己的, 還是需要自己保護的?
因此關厭最終确定, 妹妹才是真實存在的,而這個小男孩則是妹妹分裂出來保護自己的哥哥。
現在想起來, 在高中生和衛雍之間,優先選擇高中生的真正原因,大概是他當時已經死去一半,只剩下半個不完整的人,就和小男孩與他的妹妹一樣。
“好好好, 你別激動, 我們這就出去……”
衛雍好聲好氣地安撫着女孩, 拉着張大胖走向了門口。
站在門外的關厭往旁邊讓了讓,而正是這一側身,她的目光劃過右側走廊,對上了一雙冰冷陰毒的眼睛。
可是下一刻,對方的表情又變得特別正常,好像只是無意間跟她的視線碰上了一樣,一轉眼就平靜地移開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護士,關厭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到對方消失在拐角處,都沒有再看到一星半點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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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真的是看錯了吧?
“咦,你們也來了?”
病房門被裏面的人打開,衛雍對關厭點了點頭:“沒想到都進來這麽久了,現在才有機會打招呼。”
從夢裏出來時,其實衛雍只有暴躁人格這一面出來了,但現在卻又恢複了以前的正常樣子。
也就是說,只要一半人格出來,求生者就會自動恢複完整。
關厭對他笑了笑,說:“我現在叫王彩鳳。”
衛雍:“……”
他明顯是在憋笑,嘴角不自然的抖了幾下,又握拳低唇輕咳兩聲,才說:“那就叫我葉書吧,如果有必要……”
“啊!”
他還沒說完,身後的張大胖走了出來,一轉身看到了默默站在另一邊的戚望淵,吓得一下子就驚叫了出來。
雖然之前在隧道裏也見過對方了,但這張臉帶給張大胖的陰影似乎有點重。
他驚叫完後才反應過來,有點尴尬地笑了笑:“對不起啊,我第一反應是那個變态殺手出來了。”
戚望淵沒什麽表示,只是轉身走向了距離這裏不遠的活動中心。
這裏比夢中還要大一點,不止有電視機,還擺了很多桌椅,也有其他的休閑娛樂用品。
此時這個區域就非常熱鬧,有幾個精神狀态不佳的人站在電視機前模仿裏面的人物,不時發出奇怪的叫聲。
還有人沉悶地坐在牆角,手裏拿着一個魔方飛快轉動,不到一分鐘就将它徹底複原。
有下棋的,閑聊的,也有拿着東西在牆上亂塗亂畫的。
看起來既不正常,又很正常。
四人商量了下,分頭行動,開始盡量打聽與小女孩孟君相關的信息。
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想要完成這個任務的話,應該需要把真正的“小女孩”孟君喚醒。
病房內,六歲的小女孩眼神銳利地坐在床上,目光仿佛透過厚厚的牆壁直勾勾盯着某些人。
關厭正在與一個病人搭話,忽然就感覺背後一涼,似乎被什麽東西給盯上了一樣。
她回頭望了一眼,雖然什麽人都沒看到,卻知道那正是孟君病房的方向。
“呵呵呵……”
身邊的中年女病人發出低低怪笑,兩只胳膊一高一低抱在胸前,目光慈祥地望着懷裏那團空氣,用變了調的沙啞聲音輕輕唱道:“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 關厭叫了兩聲,毫無反應。
她想了想,幹脆直接去找護士。
剛好這時候不遠處的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響,一名護士推着小車走了出來。
關厭迎上去,詢問道:“護士你好,我可以問一下204那個患者的情況嗎?”
對方看了看她胸前的名牌:“藥吃了嗎,打聽別人做什麽?”
“吃了吃了!”關厭說:“我就是覺得那個小姑娘一個人住在那裏挺可憐的,想了解了解,如果可以的話以後就多陪她玩玩嘛。”
護士推着一直咔咔直響的小車往前走,頭也不回地說道:“是挺可憐的,聽說以前被父母虐待過,具體情況就只有主治醫生才清楚了。”
她突然停下來:“不過,這小孩有嗜睡症,很少有清醒的時候,你也沒必要去陪她玩,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關厭聽這話可能是打聽不出更多信息了,只能點點頭讓她走了。
看來是得找醫生才行啊——她記得病房門口的信息卡上就有主治醫生的名字。
她加快腳步來到204門前,只見上面寫着“馬醫生”三個字,沒有具體姓名。
來都來了,要不進去看看?
關厭仔細聽了下,病房裏也沒什麽響動,于是伸手輕輕敲了敲門。
片刻,一道隐含怒意的聲音傳來:“誰啊?”
她清了清嗓子,一邊開門一邊回答:“是我,我有些擔心你,過來看看。”
房間內,“孟軍”靠坐在床上,一頭蓬松的長發似乎很久沒有梳理過,亂糟糟的像個流浪漢。
他微微低着頭,眼睛上翻着盯着關厭,乍一看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關厭的目光掃過他枕頭邊那只熟悉的破舊玩偶,扯起一個微笑,上前幾步,說道:“你別這麽生氣,我們也是為了自保,就像你努力保護妹妹一樣啊。”
或許是最後那一句話起了一點效果,也或許是因為在夢中時關厭給他留下的印象比其他人好一些,所以他的表情稍微有了一絲松動。
他目光轉了轉,冷哼道:“反正你們大人沒一個好人,全都是騙子!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快走吧,否則就來不及了!”
關厭抓住了這句話裏的重點,皺了皺眉:“什麽來不及了?”
他緩緩地擡起頭,用被大量眼白占據的雙目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徐徐扯起,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微笑:“再不走,就會死的哦。”
明明只是一個外表普通的小孩子,這一句話卻讓關厭後背一涼。
身後那扇開了一半的病房門忽然被風吹開,發出“吱——”的悠長響聲。
她猛然回頭,卻什麽都沒看見。
她換了個位置,走到病床一側,讓自己能同時看到孟軍和門口,然後才開口追問:“為什麽?我們在醫院裏,有很多醫生和護士,還會遇到什麽危險嗎?”
與此同時,住院樓外,豔陽之下,那些正在廣場上自由活動的病號們忽然像收到了什麽指令一般,一下子全部靜止在了原地。
同一時間,門診部與其他兩棟住院樓,還有另一邊的職工宿舍樓等等所有區域,都瞬間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靜之中。
204病房內,孟軍随着關厭的位置挪動而轉過身體,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燦爛:“是你們害了我的妹妹,如果不是你們,她就不會再遇到危險……我說過了,你們這些壞人,我要殺光你們!”
“但你比他們好一點點,你幫我引走過壞人。所以,你快點跑吧~”
他最後一個字音向上飄起來,透着幾分精靈古怪的俏皮,可聽在關厭耳朵裏卻顯得尤其怪誕。
她皺了皺眉,一個念頭瞬間侵入腦海——這裏還是夢。
下一秒,又一陣風從門外吹來。
病床旁垂落的白床單被風吹拂起來,高高的飛卷着,露出了一部分床底的情形。
關厭目光一垂,視線便對上了一雙布偶圓乎乎的黑眼睛。
那是一個人形布偶,它有最常見的板寸頭,五官普通,穿着一套充滿活力的時尚休閑裝。
它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只是一眼就足夠讓關厭辨認出來——是那個高中生。
他在夢中被變成了布偶,然後出現在了這裏的病床下。
所以……是真正意義上的把他送給了妹妹啊。
而身處住院樓內的求生者們誰都沒有發現,除了這棟樓之外的所有區域,那些靜立不動的人忽然一起轉過了身,從各個方向擡起頭來,視線穿過各種各樣的阻礙物,直勾勾地看向了204病房。
下一秒,所有人齊齊邁步,徑直走向第一住院樓。
孟軍歪了歪頭,伸手拿起旁邊的卷發布偶抱在懷中,赤腳走向病床另一側的窗口,回頭看着關厭咧起怪笑:“快跑哦,我的爸爸媽媽們都在趕來了呢。你們這些該死的壞人,害得我被困在這裏沒辦法去把妹妹找回來,那我就只能先讓爸爸媽媽幫忙殺掉你們咯。”
關厭跑過去向下一看,目光微沉。
如同搬家螞蟻般黑壓壓的人群,正在從各個方向彙聚而來,仿佛……一場喪屍大片。
她只看了一眼,立刻轉身飛奔出門。
二樓裏看起來一切正常。
病人們癫狂的大哭大笑聲不時傳來,張大胖都還在活動中心與其他病人交談,衛雍和戚望淵則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只能對張大胖喊:“大胖,快找地方躲起來!這裏還是夢!離他們遠點!不要下樓!”
幾乎話音才落,附近的這些人就已經變了樣。
不論是在發瘋的還是看起來很正常的,都一瞬間面無表情。下一刻,又紛紛動了起來。
而樓下,大量人類聚集過來的腳步聲如“轟隆隆”的悶雷一般席卷而來,正以極快速度向上包圍。
關厭一時找不到戚望淵,而張大胖和她之間又隔了不少已經變了樣的“人”,根本沒辦法會合。
她咬咬牙,轉身跑回204,直接沖向了孟軍,想搶走他手裏的布偶。
——上一層夢境中,這布偶對他來說就相當于力量來源,一旦奪走他就沒了力量。而剛剛他也抱住了布偶,那麽或許在這裏也一樣。
可令關厭意外的是,當她伸手去拿走那只布偶時,孟軍甚至連一點點抗拒都沒有。
他直接松了手,臉上的笑意放大了許多,冷冰冰地說:“果然你也和他們一樣……你們都去死吧!”
他話音未落,明亮的窗口一瞬間暗了下來。
屋內的電燈開始呲呲閃爍,随後床頭櫃後方傳來“咔嗒”一聲輕響。
關厭抓着布偶退開幾步,順着聲音轉頭望去,只見床頭櫃一側的插頭竟自己從牆上插孔掉落下來,緊接着,整條電線就像蛇一樣扭動起來,猛地一轉,帶着末尾的插線板,“唰唰唰”游動着徑直向她沖來!
她目光一凜,迅速退到床尾,扔掉沒用的布偶,雙手抄起床邊放置的輸液架,看準時機,在那條電線飛躍起來沖向她的時候,立刻揮了過去。
幾個旋轉之間,長長的金屬杆将電線一圈圈繞了上去,它卻跟真正的蛇一樣随着杆子往上爬來!
眼看那三角形的插頭就要像眼鏡蛇般襲上她的胳膊,關厭目光一掃,反應極快地一腳踩住了電線下方垂落的部分。
“唰”的一下,電線瞬間繃直。
那三角插頭距離她的手還有不到十厘米,而“尾部”卻被死死踩在下方,再難前進一步。
從開始到結束,也僅僅幾秒鐘而已。
在此期間,病房裏的小小衛生間中,也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冒泡聲,仿佛是燒開了一大鍋水。
熱騰騰的水蒸氣從虛掩的門後不斷冒出來,而後方走廊內,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已然逼近。
關厭腳下死死踩着那根不斷扭動的電線,目光沉沉盯着孟軍,一瞬間的猶豫後,用力将手裏的輸液杆扔向他,轉身飛快跑了出去。
她剛剛想嘗試攻擊孟軍,可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壓了下來。
通過之前那段對話,通關方式已經很明顯地被擺了出來:喚醒“妹妹”孟君。
所以攻擊boss是沒有用的,反而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後果——只能先逃。
走廊上,由于外面的天空突然變得一片漆黑,就只能全靠燈光照明,而電燈又開始閃閃爍爍,将所有面無表情聚集而來的人照得像極了一群沒有思想的喪屍。
張大胖似乎往樓上逃了,引得許多人跟着他追上了樓梯,但還剩下不少人,全部朝關厭包了過來。
他們單個戰鬥力肯定很弱,可數量奇多,誰也不敢跟他們硬剛。
現在樓下情況比這還嚴重,樓梯那邊不僅有從二樓上去的,樓上肯定也還有很多人……也就是說,關厭被堵在了二樓裏,既無法上,也不能下。
她目光一轉,注意到了旁邊走廊中還停着那個護士推上來的車。
那上面放着藥品和各種工具,包括幾把形狀不同的醫用剪刀。
這一邊走廊裏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有六個,正在不緊不慢地向她走來,只有那個護士攔在推車前大概兩米多的地方。
她眯了眯眼,下定決心快速沖了過去,在護士突然飛快伸手抓過來時,利用肩部力量,整個人猛地向對方撞了過去!
“嘭”的一聲兩人一起倒地,關厭迅速爬起,兩步上前抓起一把細長剪刀,同時護士的手也捏住了她的一只腳踝。
她擡眸掃了眼前方正在包過來的幾個人,一轉身,用盡全力将剪刀紮進了護士的眼眶!
“噗嗤”一聲,眼珠爆裂,可人卻還沒死。
關厭不敢耽擱哪怕一秒,迅速拔出剪刀又飛快紮進去,“噗噗噗”連捅了好幾下!
血液夾雜着粘稠的玻璃體飛濺在她臉上,她卻沒有時間去擦,只在意抓在自己腳踝上的那只手。
感覺到它已經失去了大部分力氣,關厭猛地起身甩開她,抓住面前的推車用力一轉,推着它向前急奔而去。
當最前方的人撲來之時,她牙關緊咬,全力将推車向前撞去,嘭的一聲撞在對方腹部,再向後拉開距離,一腳踹在其腿部,趁他跌倒時繼續推着車繞行過去。
還好這邊的人不多,關厭拼盡全力,一個個過關斬将,在通過最後一人時,将推車一并扔掉,只抓起幾把剪刀,飛奔到最後一間病房打開門躲了進去。
或許是擔心患者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所以這裏的病房沒辦法上鎖。
她只能先把門關上,回頭拉過椅子,用椅背抵在把手下方暫時阻擋。
這肯定擋不了太久……門外的大量腳步聲已經相距追到兩三米處。
值得慶幸的是,這裏才二樓而已,也不是重症患者的住院樓,所以窗戶沒有做封窗處理。
而且,樓下的大部分“人”也早已湧入住院樓,從這裏看下去,只有很少一部分還在外面。
況且即使外面人多,至少它地段開闊,總比堵在二樓上不去也下不去要好。
關厭跑到床前扯下床單,利用鋒利的醫用剪刀剪開一個豁口,再雙手一撕便得到幾根布條。
與此同時,門把手傳來了咔噠咔噠的轉動聲。
她回頭掃了一眼,手中動作不停,迅速将一段段布條綁在一起,随後用力拉動病床,将它拖至窗前。
此刻,門外已經開始“嘭嘭”直響,不算結實的門板大力顫動起來,隐約有了即将被強行破開的架勢。
同一時間,衛生間裏也正在傳來咕嚕咕嚕的冒泡聲,一些冒着熱氣的水順着地面飛快流動出來,像有生命一般流向關厭。
電線同樣活了過來,如同一條黑色的細蛇,拖着尾部的插線板迅速游了過來。
關厭一腳踩住它的頭部插頭,在它順着自己的腿盤旋而上時一把拽住電線,直接将它一圈圈纏到了床腳上,順便利用它把臨時做成的繩子一頭牢牢綁上,剛站起來,就聽“咕”的一聲——抵在門口的椅子被推開了。
下一秒,房門“咣當”一下被徹底破開。
門外,密密麻麻的身影如潮水般湧入。
她心中一沉,先将被子從窗口大力扔下,随後手掌在繩子上繞了幾圈,用力踏上窗臺,向下一躍。
身體的重量使病床哐的一下死死卡在了窗口,同時也勒得關厭雙手一陣劇痛。
她疼得悶哼了一聲,幾乎全靠意志力才忍住沒有直接松手。
病房內,大量腳步聲逐漸接近窗口。
關厭用力咬着嘴唇,忍着劇痛一點點松開手,讓自己向下滑了一小段。
低頭望去,離地還有兩米多高。
地上有她提前扔下去的被子,這個高度應該不至于受傷了。
她瞬間松了手,嘭一聲落在地上,順勢滾了兩圈。
爬起來時才意識到,後腰被一顆石子咯了下,傳來一陣劇痛。
随即,樓下那些還未走進住院樓的人紛紛回頭,面無表情地齊齊望向了她。
外面很黑,天空完全是黑色的幕布,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所有的光線全部來自于旁邊的大樓內部。
在這種陰暗得極度壓抑的環境下,他們的模樣顯得尤為陰森恐怖。
關厭吸了口氣,轉身就跑。
為了防止跳樓時誤傷自己,那幾把剪刀都沒帶上,她手裏現在連一件武器都沒有。即使有,面對那麽多不怕死的“人”,她也根本撐不了多久。
但好在,那些人一開始全部都是沖着住院樓而來的,所以現在其他建築裏應該會比較安全。
關厭選擇了旁邊的門診大樓——因為醫生辦公室多半會在那裏,她還得去找線索。
除了後面追來的數十個人,前方還有零星的攔路虎,但外面空間廣闊,她只需要靠自己速度的優勢就能輕松繞開。
就在她快要跑到門診大樓時,身後突然傳來了遙遠而模糊的大喊。
關厭沒聽清喊的是什麽,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回頭望去,通過住院樓內部的燈光,看見了三樓窗口努力揮舞雙手的一個胖子的輪廓。
……似乎是想向她求救。
她垂了垂眼睛,轉身毫不猶豫地跑進了門診大廳。
先不說後面廣場上還有幾十個跟着她追過來的人,就算沒有,她也不會再折返回去救人了。
之前關厭就為了救對方用過了一張道具卡——可以說她自私冷漠,但她确實不願意再救第二次。
她跑進大廳時,後面那些人還遠遠落在後面。
想了想,她随便選了方向,躲進其中一間診室內。
這裏的房門是可以上鎖的,關厭将門鎖上,一回頭就發現屋子裏的東西活了過來。
除了電線和咕嚕嚕的開水聲外,還有屬于桌上的筆、插着手機的數據線,甚至還有桌子旁邊的垃圾桶。
垃圾桶在半空倒轉過來,在許多紙團掉落的同時,直接朝關厭迎面扣過來。
下一刻,那幾支筆像利劍似的将尖端朝向她,在閃爍不斷的燈光下,嗖嗖地向她飛來。
她後退兩步,準确無誤地抓住飛過來的垃圾桶,順勢用它擋住了那些筆。
看起來不怎麽鋒利的圓珠筆和中性筆,竟“當當”幾聲全部紮穿了垃圾桶,深深嵌在桶壁上。
而就在她被這些東西攻擊的同時,數據線和電線也從兩邊朝她襲來。
她一時應接不暇,只來得及踩住電線一頭,并用左手抓住了飛掠而來的數據線。
數據線接口變得異常鋒利,“唰”的一聲卷過來,直接劃破了她的手腕。
緊接着,那電線也纏上了她的腿。
将垃圾桶扔開時,關厭看到了醫生辦公桌上的打火機。
她一口咬住扭動着纏向她脖子的數據線,一手扯着它,一手按住腿上的電線,艱難上前拿起打火機點燃,首先燒向了數據線。
另一頭,戚望淵被堵在了一樓裏。
他原本正在這裏詢問該去哪裏找那位“馬醫生”,緊接着就聽見外面傳來了大量奇怪的腳步聲。
透過高大明亮的透明玻璃大門,他看見了許多從各個方向走來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出去是肯定行不通的,況且自己的隊友還在二樓。
他想往上樓跑,可還沒來得及動,身邊的護士就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等他擰折她的胳膊時,那些在周圍活動的病人都變成了冷冰冰的機器,紛紛不要命地從各個方向聚攏過來。
服務臺後有護士們削水果用的刀,他翻過去拔出刀子,挑了人最少的方向,一邊跑一邊将攔路的人一一解決掉。
濃烈的血腥氣讓他心髒怦怦直跳,壓抑許久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如洪水般爆發出來。
他理智的一面令他優先選擇了進入一間病房,好方便從窗口逃離,但另一面,卻讓他在進門以後根本不想立刻離去。
看着那密密麻麻湧來的人群,戚望淵卻忍不住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真心笑容。
黑沉沉的雙眸如星星般亮了起來,其間蘊藏着難言的興奮和瘋狂。
關厭靠在門後,急促地喘了幾口粗氣,才輕輕起身走向辦公室一角的雜物櫃。
可能是因為這種醫院容易出現暴力行為吧,所以這裏放了一些簡單的治療品。
她翻到繃帶将左手腕上的傷口一圈圈纏好,随後外面便隐約傳來了腳步聲。
關厭不敢出聲,小心地走到靠近窗口的位置,盯着房門方向,準備随時翻窗出去。
——她在試探那些人是否具有“全圖視野”,如果真有,那就太變态了。
好在等了幾分鐘後,外面的腳步聲變成了零零散散的樣子,似乎都已經分開了。
她暫時沒出去,在房間裏輕輕翻找了一通,找到一把剪刀,才打開門查看外面的情況。
零零散散的幾個人都在大廳裏,遠遠看去,昏暗的燈光将他們照得只剩下輪廓,像一群呆讷的木頭人。
關厭吸了口氣,輕輕緩緩地打開門,從走廊另一邊離去。
門診樓不像住院部,這裏四通八達,各個區域之間都有聯通的路線。
她沒有驚動遠處的人,悄悄走入另一條走廊,邊走邊看每個房門外的标注牌。
有些是器材室,有些是做各種檢查的地方,而醫生們的診室則分散在不同區域,甚至還有一些是單獨的辦公室,又在另一區域。
關厭慢慢地找,小心避開所有聽見了腳步聲的地方,一點點繞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在一間辦公室外看到了“馬為東”三個字。
門是上了鎖的,撞門動靜很大,還不一定能撞開。
她不想驚動那些人,于是又繞了幾間房,才找到一間開着門的辦公室,從窗口出去後繞回馬為東的辦公室,再翻窗進入。
剛剛一進來,又遭遇了一波攻擊——和之前一樣,還是那些東西,只不過這裏多了一只熱水壺,所以還有開水攻擊。
混亂中關厭被燙傷了右手,但傷得不是很嚴重。
等到搞定這亂七八糟的一切,她才有空查看辦公室內的情況,見裏面有一個大大的文件櫃,裏面裝了不少資料。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把它們全部弄出來,一個個文件夾挨着翻。
關厭手背上很快起了個大水泡,疼得鑽心。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她動作一頓,目光落在了一張小小的照片上。
——終于找到了。
關厭整個人都松了下來,直接席地而坐,開始查看詳細資料。
照片裏的孟君比病房中的模樣要可憐得多,她額頭有一道很大的傷口,眼眶也是青紫的,小小年紀卻瘦得脫了相,面部完全沒有兒童該有的嬰兒肥。
臉上有清晰可見的好幾個疤痕,長發也被剃光了,露出一道蜈蚣似的長長傷疤。
雖然只是大頭照,可從面部到露出來的脖子和鎖骨,幾乎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
關厭光是看到這照片就知道她肯定受了特別多的苦。
而接下來的詳細資料,更是令人難受。
孟君的父母在她五歲時離了婚,因為母親之前沒有工作,一直在家負責照顧孩子,所以離婚時法院因她沒有穩定收入而将孩子判給了父親。
随後不到半年,父親再婚。
父親沒什麽文化,做的都是辛苦活,因此白天幾乎不在家,孟君則差不多都和繼母一起生活。
從此以後,便再也沒有一天好日子。
繼母動辄打罵,時不時還會讓她餓上兩天。通常情況下,孟君被打的地方都是衣物遮蓋的部位,繼母總是威脅她不準将這事說出去,否則會打得更厲害。
後來虐待升級,從徒手毆打變成了使用各種道具。
包括電線、數據線、煙頭、開水,甚至是鉛筆。
繼母會讓她在冬天跪在露天陽臺上,然後将垃圾桶罩在她的頭上,罵她就是個該死的垃圾,質問她為什麽不去死。
而這一切,孟君的父親并非毫不知情。
他明明看見了孩子身上的傷,看到了孟君一天天變得虛弱,卻冷漠地視而不見,甚至多次對他的新妻子說,想再盡快生個兒子,并毫不避諱地談到以後要如何如何給兒子好的教育。
這個女兒似乎變成了他的累贅。
再到後來,父親也開始虐待孟君。
他用數據線勒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咒罵她去死,卻又不敢真的下死手,每次都将她折磨得幾乎喘不過氣就及時放開。
有的時候,他還會拿着斧頭威脅她,并對她說:“你是我的女兒,你是不是應該乖乖聽爸爸的話呢?等我和你媽出去的時候,你就自己從樓上跳下去,記住了嗎?”
孟君在長期的折磨下比其他同齡孩子早熟很多,雖然年紀小卻明白跳樓意味着什麽。
她只會縮在角落抱着幼年時親生母親買給她的布偶瑟瑟發抖,從來沒有真的聽從父親的話。
她苦苦哀求,求着父親讓她去找媽媽,可每次她這麽一說,繼母就會更加瘋狂地打罵她,質問她:“我不就是你媽嗎?你想去找誰?!這要讓外人聽見了會怎麽看我?!你這賤皮子!再敢提你媽我打死你!”
在這樣的刺激之下,孟君逐漸分裂出了第二人格。
她想要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人,像動畫片裏的超人那樣,不管什麽時候都能及時出現,趕走所有壞人。
于是,孟軍的人格誕生了。
後來,每一次當她受到虐待時,“哥哥”的人格就會出現,代替她承受所有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傷害。
而孟君躲進了心裏最深處,漸漸出現了嗜睡的症狀,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哥哥”主導身體的時間反而多了很多。
随後,終于有一天,孟軍趁着繼母外出時,拖着虛弱的身軀打開了門,一點點爬到對面向鄰居敲門求救。
鄰居報警之後将孩子送進了醫院,後來傷勢愈合,又發現了人格分裂的症狀,于是被轉入了精神病醫院長期住院治療。
至于孩子的父母……
資料裏顯示,他們從孩子入院那天起就失蹤了。
關厭目光落在“失蹤”兩個字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個任務似乎遠比想象中複雜,而且……背景設定也很沉重。
孟君沒有哥哥,世界上也沒有會保護她的超人,所以她成長為了可以保護自己的超人。
而在她心裏的最深處,即使受了這麽多傷害,依然渴望着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對深愛她的父母。
她要求的其實很少很少——當關厭為了完成任務而不得不對她釋放出一點善意的時候,她卻回以了比那真摯得多的喜歡和信賴。
作者有話說:
有一些虐待部分參考了“繼母虐童案”,那個可憐的孩子已經去世了,父親畏罪潛逃不知道現在抓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