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喧語

第5章 Chapter 5

848年。

嚴冬的早晨陰雲壓着天空，空氣幹冽的仿佛透着肅殺之氣，讓人望而卻步。席娜之壁的包裹下，安坐泰山的首都還在安眠之中。

只隔一個轉角的街道上，賣水果和賣雜貨的兩家店都還沒有開張的動靜，直接導致利威爾晚起了 10分鐘。

起床收拾停當，利威爾擡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像是要下雪，那就不用帶傘了。邊想着巨人為什麽不被凍死邊穿上外套，推開門的同時利威爾突然記起今天沒有事情，不用去首都裏那個破爛的調查兵團據點簽到。

思路瞬間切換到要不要再出門，只聽一聲悶響，門板撞上了什麽東西。走出一步推回門板看過去，像個團子似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上，摸着被撞紅的鼻尖和額頭，張着嘴急促的大口呼吸。

利威爾正要道歉，走近一步才發現，細看之下小女孩的額頭紅的異常，并非是門板撞擊所致，而是早已擦傷，一張小臉也有多處被灰塵覆蓋，把她整個裹起來的墨綠色鬥篷，露着自由之翼的一角。

利威爾不由蹙了眉。

調查兵團的鬥篷，這是什麽情況？

小女孩無辜又無助的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噙着淚，卻什麽都不說，動作頗為笨拙地要爬起來。然而就在她快要站起來時，瘦小的身體不穩打了個趔趄，再次跌坐在地，紅腫的腳腕有些微的出血。

小巷的另一端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夾雜了男人粗暴的吼聲。利威爾偏頭聽了兩句，無非是“快點，別讓她跑了。”

利威爾将視線重新投向眼前的小女孩，他注意到小女孩明顯的抖了一下。

小女孩着急的想爬起來卻再次失敗，急切又痛苦的“啊、啊”兩聲，終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利威爾。

不，說是求救還不夠恰當，那更像是乞求憐憫的目光，卑微的、絕望的，渴求施舍一分可憐。

小女孩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伸向利威爾，見利威爾一時沒動，就着沒爬起來的狀态換了個姿勢，跪在利威爾面前伏身下去，只有髒兮兮的小臉還微揚着，卑微到了塵埃一般，渴求着利威爾能拉她一把。

小女孩的卑微姿态讓利威爾一陣厭煩，地下街這種地方，就算是小孩也必須靠自己，妄想着靠別人拯救，不如現在死了幹脆。

明明這麽想着，利威爾卻用他自己都不可思議的輕柔力道握住了小女孩的手，小小的手掌既輕又軟，軟得不像是地下街的孩子，似乎他稍一加力就能捏碎在手心裏。

小巷那一端的聲音已經近在拐角，利威爾一把将小女孩抱起放進屋內，幾個人影就闖進了視線範圍。

利威爾冷淡地瞥一眼過去，然後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慢悠悠地關上門，鎖也不鎖就打小巷這端向外走去。

“喂，你……”一個人正想叫住利威爾，立即就被同伴捂了嘴拖住。

利威爾像沒聽到一樣不加理會，對身後帶有恐懼的話語同樣置若罔聞。

“那是利威爾啊！你想死嗎！”

“利威爾？”

“雖然現在是調查兵團的人，但以前是整個地下街最不能招惹的人物之一，你沒看見這整個小巷就他一戶嗎，而且出門連門都不鎖，因為根本沒人往這裏來。奇怪，他怎麽回地下街來住了？算了不管了，快往前找吧，利威爾不可能突然發善心在地下街救那種來路不明的髒兮兮小鬼的！他現在出門跟那小鬼經過這裏的時間也對不上，快走快走！”

幾個大男人匆匆“逃”走，倚在轉角後的牆上觀察動靜的利威爾冷笑一聲，繼續往前買了些吃的才打道回府。

回屋打開門，還好小女孩安安靜靜蜷在窗前的地上，沒做出什麽讓利威爾一怒之下把她扔出去的舉動。

對上小女孩清亮的眼睛，利威爾“切”了一聲。在前線目睹太多慘狀，讓他對她心軟，不能看她去死嗎？真是麻煩。

放下東西，利威爾想向小女孩問話，但看她灰頭土臉的樣子實在是忍無可忍，拎着調查兵團的鬥篷把她扔進浴室。

這一扔讓利威爾發現了三個問題。第一，調查兵團的鬥篷下面，小女孩什麽也沒穿。第二，小女孩的身上有密密麻麻的針孔痕跡，以及多處應該是刀傷的整齊切痕。第三，小女孩不會洗澡。

難，道，要，他，動，手，嗎？

這是一個反問句，肯定了這既定的現實。

利威爾陰沉的快滴出墨水的臉色成功讓小女孩乖乖的任他揉捏。

洗完澡之後幫她擦幹，處理傷口，找了件舊襯衫給她裹上，終于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坐下來，利威爾卻發現小女孩不會說話。

她只會像嬰孩時期的孩子一樣發出意義不明的“啊、啊”聲，雖然想模仿利威爾說話，卻因為連基本的音調都不會，變成了“嗚嚕嗚嚕”的不明調子。

利威爾意識到，她不是生理缺陷導致的無法說話，而是從沒有人教過她語言是怎樣一種東西。

真是夠了！

他還疑惑着都肯向他跪下，為什麽卻不肯說出原因，哪怕是編造的原因，也可以來博得他的同情向他求救，原來不是不開口，只是根本就不會嗎？

利威爾嘆了口氣，這種情況，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怎麽辦好了。

想着走一步算一步，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利威爾打開買回來的東西，簡單做了點吃的。小女孩高興地伸出手，立即被利威爾毫不留情的打了手。

雖然還是握木棍一樣整個手握勺子的笨拙又難看的動作，好歹小女孩學會拿勺子吃而不是直接上手了，利威爾松了一口氣，這簡直比殺巨人還麻煩。

吃過飯，被利威爾扔在沙發不理睬的小女孩很快睡着了。利威爾正思量着去找艾維爾商議，艾維爾卻先找上了門。

“利威爾，你對地下街比較熟，有件事需要你幫忙。”艾維爾開門見山。

“什麽？”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身高大約1米，深褐色短發，穿着調查兵團的鬥篷，今天早上在地下街走失了，務必要盡快找到她。”

“你說的，是她嗎？”利威爾沉下臉，指向艾維爾視線未及的沙發，上面躺着蓋着他的外套正在熟睡的孩子。

“還好你撿到她，利威爾。”艾維爾查看了一番，要将小女孩帶走。

“慢着，艾維爾。她是怎麽回事？”

“利威爾，這件事你知道沒有好處，但她确實是為了人類的未來而被使用着。”

“為了人類的未來折磨一個5歲的孩子嗎！那還要士兵幹什麽！”對艾維爾的答案，利威爾有些莫名的惱怒。

“利威爾，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無可奈何的，而且有些事，不是你我能阻止的。”

“中央嗎……”利威爾甚至懶得用腐臭之類的詞去形容，垂下頭，光線在眼前打出大片陰影。

“你拿走吧。”這個名為人類的物品。

她卑微的哀求，在絕望中乞求拯救的面孔，他握住她的手時她宛如新生的光彩，和她對他的信任和毫無防備一起，被他剝奪了。

就像那些被巨人吞噬的同伴的痛苦、絕望一樣，他也要背負着，與巨人不死不休。

848年冬的這場插曲對利威爾而言，更多是再次面對巨人陰影下這慘烈、殘酷的世界的不甘，于另一位當事人而言，卻是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突然有人點亮了燈火，伸手給予了溫暖的無上救贖。

貝特蘿睡醒時已經回到了實驗室，眼前是艾維爾那張挨千刀的臉，她四處張望卻不見了那個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個滿懷的溫柔“哥哥”。

貝特蘿一下子就着急了，幼小的她還不懂世事，一心只怕溫柔的“哥哥”遭到和她一樣的對待，就算是眼前這個印象中出現從來不幹好事的大叔，她也急急地對他“啊、啊”叫了兩聲。

“你是想問利威爾嗎？他沒事，你放心。”

貝特蘿當然不明白艾維爾說的“利威爾”是誰，艾維爾指着貝特蘿腳腕上用來包紮傷口的手帕，重複了一遍。

“levi……”之前想模仿利威爾，卻用跑的不着調的音把利威爾煩的不想再說話的貝特蘿此刻竟準确的念出了“利威爾”的發音。

“果然還是應該說服他們教你生活知識，似乎以後可以為調查兵團所用。”艾維爾這麽判斷過後，連比劃帶說，貝特蘿終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想見利威爾，就配合實驗。貝特蘿明白的其實只有這一點，等她學會了說話，學會了用“配合做實驗”這種條件去換利威爾的情報，她才慢慢明白艾維爾當時的其它意思。

讓實驗室這群瘋子無法再研究出新結論，或者強大到人類必須借助她的力量，他就能帶她出去，帶她去見利威爾。

精神測試的時候，艾維爾告訴貝特蘿，當年不是他們硬将她搶回來，而是利威爾自己交出了她。貝特蘿微微一笑，說她自從知道利威爾是團長先生手下的兵長就猜到這種事實了，再結合利威爾在地下街時期和兵長時期的表現，“畢竟兵長是個有擔當的人”，末了還不忘朗聲補充一句“所以我最愛兵長了！”

然後……

總之在艾維爾的斡旋之下，貝特蘿還是進入了訓練兵團，在第一次的課程上對利威爾大聲說出了“我仰慕利威爾兵長”的關鍵性臺詞。

那個清晨，利威爾推開門撞到貝特蘿，将她和10年前的影子重疊起來，才想起這個“頗有緣分”的孩子。

如果那一天利威爾沒有起晚那十分鐘，甚至是一分鐘、幾秒鐘的偏差，他都不會在開門時撞到貝特蘿，那麽很多事情就會和現在翻天覆地的不同，這真是命中注……啊不，命運作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