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物課 媽媽,你的良心呢?
何兮下意識去拿書的手一頓。
溫蘇蘇翻了個白眼, 淡淡開口:“別理她,你念你的。”
何兮縮回手,惱羞成怒:“我是你的私人家教嗎?”
溫蘇蘇笑了, 看着她, 慢吞吞開口。
“你昨天欺負我,今天早上還罵我是鄉巴佬, 傷了我的自尊,讓我非常難過。”
“我讓你用勞動力彌補你的過錯, 沒有讓你帶着罪孽活下去, 是為了你好。”
“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啊, 怎麽可以拒絕我的請求?”
“我有什麽罪孽?”
“萬般皆是孽, 就憑你罵我那幾句,造的口業, 将來是要進拔舌地獄的,生前贖了罪不好嗎?”她認真地看着何兮,一本正經地說, “我說真的。”
“封建迷信!”
溫蘇蘇笑了笑,擡手拍了拍桌子, 臉色很是溫和, “你确定要和我争論?”
何兮沉默了片刻, 拿着書開始念。
溫蘇蘇滿意一笑。
身後, 溫明瀾被二人徹底遺忘。
她捏着書的手用足力氣, 手背上暴起青筋, 臉色也不由變得陰沉, 好似随時能滴下水。
班裏同學看着她的神情,紛紛收回目光,不再摻合這些事兒。
溫蘇蘇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林緩緩得罪她, 被她算計罰站一上午。
何兮欺負她,到今天還一直被她壓榨。
他們要是敢再作妖誰知道溫蘇蘇會使出什麽出人意料的手段。
今天上午有生物課,課堂內容是微生物。
課上到一半,恰巧講到“寄生蟲”。
生物老師在講臺上解釋什麽叫寄生蟲。
“寄生蟲指具有致病性的低等真核生物,可作為病原體,也可作為媒介傳播疾病……”
溫蘇蘇抿唇一笑,回頭看了溫明瀾一眼。
溫明瀾捏緊手中的筆,心神不定。
她想起早上,溫蘇蘇對她說的話。
“你這種寄生蟲,是不會理解我的。”
“蟲中白蓮,蓮中綠茶。”
那樣難聽的話,她卻無法反駁。
因為她心知肚明,她就是利用媽媽的愛,在搶奪溫蘇蘇的東西,在占有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講臺上,老師在兢兢業業講課。
她卻覺得,這是對她的諷刺。
溫明瀾低着頭,不敢去聽老師嘴裏的話,為了逃避,她從書包裏拿出一本雜志,心煩意亂地翻看着。
生物老師是個四十餘中年女教師,上課十分認真,一絲不茍,要求也很嚴格。
見狀皺了皺眉,“溫明瀾,寄生蟲的定義是什麽?”
溫明瀾恍然一驚。
手中的雜志跌落在地上。
生物老師蹙眉,冷聲教訓她:“上課不好好聽,在那看課外書!你是覺得家裏有錢,你爸媽能幫你安排好,自己就不用學習了嗎?”
“啊?十幾歲的人了,知不知道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溫明瀾臉火辣辣的疼。
她是班裏的好學生,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一直是老師們的寵兒。今天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被生物老師這麽批評,只覺得被羞辱了。
眼淚不受控制,就那樣掉下來,流成一道長線。
生物老師皺眉,越發不喜,“哭什麽哭?你還委屈了?”
“課本38頁,把定義念一遍。”
溫明瀾忍着滿心的羞恥翻開書。
課本上畫着難看的寄生蟲,密密麻麻的十分惡心,讓人不忍直視。
溫明瀾盯着書本中間那行字,小聲念:“寄、寄生蟲指具有致病性的……低等真核……生物,可作為……病原體,也可作為媒介……傳、傳播疾病……”
短短兩行字,被她念的磕磕絆絆,像是要斷氣。
生物老師不滿意地皺眉,盯着她半晌。
溫明瀾繼續哭,哭的越發可憐。
生物老師皺眉,“坐下吧。”
溫明瀾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眼淚越掉越兇。
心裏的羞恥,快要把她淹沒。
寄生蟲,寄生蟲!她今天是被這三個字黏上了嗎?
她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這種羞辱。
甚至覺得,老師和溫蘇蘇聯合起來,故意欺負她。
因着這節生物課,溫明瀾一整天狀态都不好。她學習好,是老師們的重點關注對象,屢次走神,自然而然被老師們批評了幾次。
一時之間,全班同學看溫明瀾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他們不曉得溫明瀾和“寄生蟲”的淵源,都以為她狀态不好,是因為早讀時候的事兒。
有一部分人,不由得對她生氣一絲不滿,覺得她過于矯情。
直到放學後,溫蘇蘇率先出校門,上了車。
過了一會兒,溫明瀾才過來。
她一上車,就冷冰冰看着溫蘇蘇,不再僞裝溫柔嬌弱的模樣。
她寒聲問:“溫蘇蘇,你是不是和生物老師串通好了?”
不然哪有那麽巧合的事兒?
溫蘇蘇擡眼。
“沒有。”
她笑得安然,擡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漫不經心地說。
“只是預習功課的時候,發現今兒的生物課要講寄生蟲,所以先幫你預習預習。”
“怎麽樣,是不是效果很好?”
溫蘇蘇笑眯眯看着溫明瀾,“你今天上課的英姿,真讓人愉快。”
溫明瀾氣得胸口一起一伏,扣着汽車座椅,眼睛裏直冒火。
溫蘇蘇輕笑一聲,心情非常好,甚至吹起口哨。
溫明瀾倏然冷笑。
“溫蘇蘇,這是你逼我的。”
“既然這樣,就別怪我對你下手。”
“是我逼你的,你想怎麽辦?我拭目以待!”溫蘇蘇嗤笑,不以為意。
回到家後,溫明瀾直奔房間內,反鎖了房門,撲在床上哭泣。
嘤嘤哭泣聲從門縫中傳出來,聽得出她十分傷心。
孟悅如急切不已地拍門:“瀾瀾,你別吓媽媽,瀾瀾……”
溫明瀾始終不答話。
孟悅如拍了半晌,得不到回應。扭臉看着溫蘇蘇,瞬間冷下臉,格外不耐煩。
“又發生了什麽事兒?”
“不知道。”
“可能到日子了,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舒坦。”
什麽鬼?
明瀾從未因為例假哭過 。
孟悅如臉色一冷。正想訓斥她胡言亂語。
溫蘇蘇嘆了口氣。
“這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嬌氣,一點事兒就哭的要死要活的。”
“想當初我在鄉下的時候,大冷天的還是要下水洗衣服,那冰水泡的手都爛了,還得繼續幹……”
她嘆了口氣,“啧”了一聲,“城裏的小姑娘……”
說完,她就拿一雙漆黑的大眼睛,靜靜盯着孟悅如。
諷刺溫明瀾歸諷刺,她說的這些話卻全是真的,沒有一點摻假。
溫明瀾的親生父母能做出換孩子的事兒,當然不是什麽好人,也不可能善待溫蘇蘇。
雖說現在國家扶貧戰略很好,鄉村也都有了自來水和天然氣,可那對夫婦不舍得這個錢,常常為了省幾毛錢的水錢,還是會壓迫溫蘇蘇,讓她去村頭河邊洗衣服。
那些個冬天,在溫蘇蘇的記憶中,全是噩夢,無一例外。
現在想來,卻只覺得嘲諷與可笑。
溫明瀾的爸媽為了省幾毛錢,大冬天逼她去河邊洗衣服。
她的爸媽,卻在溫明瀾身上豪擲千金。
她這麽想,也就直接說出口了。
“溫明瀾的爸媽靠着壓榨我省了很多錢,給他們兒子買了車和房。而我的爸媽卻在溫明瀾身上豪擲千金,将她看的比我更重要。”
“這世上的事情,可真夠不公平的。”
“媽媽,你說是不是上輩子我挖了溫明瀾全家的墳,所以這輩子要受這個苦?”
說完,便安安靜靜盯着孟悅如。
孟悅如愣了愣。
她臉色有一絲詭異。
半晌後說:“那對夫妻的事情和明瀾沒有關系,你不要總是遷怒她。”
溫蘇蘇輕嗤,問她:“你說這樣的話,都不覺得虧心嗎?”
“你這樣對我,半夜做夢都不會心悸嗎?”
沒有關系。好像調換孩子的事情,她沒有從中得到好處。
可笑!
溫蘇蘇最後問了句:“媽媽,你的良心呢?”
孟悅如極大幅度地顫抖了一下。
她怔了半晌,心神不定地從溫明瀾房門前移開,幽靈一樣上了樓。
在樓梯上碰到懸挂着的全家福,雙手猛然一顫連忙松開。
高跟鞋噠噠噠地快速踩在樓梯上。
門外沒了聲音,門內的溫明瀾一愣,顧不得再哭,連忙從床上爬起來。
打開門,只看到孟悅如上樓的身影。
她愣住了,手足無措站在那兒。
這、這是怎麽了?
以前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兒,媽媽都不會不管她的,今天是怎麽了?
她還在哭,媽媽就走了?
這樣,她還怎麽賣慘?
難道是因為溫蘇蘇嗎?
連媽媽都為了溫蘇蘇忽視自己?
溫明瀾下意識看着樓下的溫蘇蘇,眼神微冷,帶着恨意。
溫蘇蘇輕笑一聲,對她說:“我拭目以待你的反擊,可是沒看到呢?該怎麽辦才好呀?”
溫蘇蘇眨眨眼,滿目清澈碧透,帶着柔柔波光。那波光中,卻自然有一抹得色,“跟我鬥,你還差點。”
溫明瀾心口梗的厲害。
擡頭看着樓上,期待孟悅如下來,給自己撐腰。
可整整一晚上,孟悅如也沒有出過房門,甚至連晚飯都沒有吃,好像遭受了極大的打擊。
這個反應,連溫蘇蘇都有幾分驚訝,格外難以理解。
她就是想把孟悅如氣走,不讓她給溫明瀾撐腰,這反應……比她想象的大多了。
有點奇怪。
溫蘇蘇擡頭,看了看三樓的樓頂,微微眯了眯眼。
溫明瀾一整晚都活在氣憤和怒火中,吃飯吃的食不知味,總惦記着怎麽反擊溫蘇蘇。
可是,失去孟悅如做倚仗,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溫蘇蘇耀武揚威。
這一頓晚飯,只有溫蘇蘇一個人吃的最暢快。
甚至,溫蘇蘇最後還對她一笑,和她打招呼。
“晚安喲,小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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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溫蘇蘇和溫明瀾才見到孟悅如。
經過一整夜的休養生息,孟悅如好像終于又回到高高在上的狀态,再無昨天的脆弱情态。
看見溫蘇蘇,她冷漠地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昨兒一時失态,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溫明瀾松了口氣,一把撲到她懷裏,摟着她的脖子撒嬌:“媽媽,你昨天怎麽沒有吃晚飯,我好擔心你。”
孟悅如笑着點點她的鼻子:“媽媽昨天不舒服,現在已經沒事了。”
“瀾瀾不用擔心,媽媽沒事。”
孟悅如心底十分熨帖。
果然還是自己養大的姑娘最關心她,心裏有她。
再看一旁的溫蘇蘇,無所事事的喝着水,都沒有對她表達出一絲關懷。
她這樣的,也敢要求自己疼愛她嗎?
感情都是雙向的,明瀾對她好,她自然心疼明瀾。溫蘇蘇這個模樣,想必天底下沒有人會喜歡。
她的選擇,沒有錯。
也永遠不會錯。
她有明瀾就夠了,不需要溫蘇蘇。
溫明瀾乖巧一笑,親親熱熱坐在孟悅如身邊沒動。
她在等,等孟悅如主動詢問她,昨天為什麽哭。
媽媽那麽愛她,怎麽會忽視她呢?
果不其然,孟悅如沒讓她失望。
“瀾瀾昨天回來在哭什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都怪媽媽不好,昨天出門,忘記給你們老師打電話……”
溫明瀾連忙搖頭。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她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睛,遮住下眼睑。
聲音越來越低:“沒有人欺負我,媽媽身體不舒服,
別為我擔心。”
孟悅如皺眉:“到底怎麽回事?連你也要騙我嗎?”
話音一落,溫明瀾的眼淚滾滾而下,流了一臉,哀傷至極:“媽媽,我不想騙你。”
她抽噎道:“我只是、只是覺得對不起蘇蘇。我的親生父母傷害了她,我實在沒有臉留下來,我該走的。”
“可是我舍不得媽媽……”溫明瀾淚眼朦胧,一直在哭泣,“媽媽,我是不是很壞,很卑劣?”
孟悅如蹙眉,拍拍她的手,“瞎說什麽?”
“你留下是為了讀書,這是大事,哪有什麽壞不壞的?誰要是說你壞,就讓她來和我理論!”
“真的嗎?”溫蘇蘇慢悠悠問出聲,插/入兩人的對話中,“真的可以找你理論嗎?”
“你什麽意思?”孟悅如嫌惡皺眉,有些不悅。
“意思就是,我覺得她很壞,很卑劣,還很白蓮,有時候又像綠茶。您難道沒有感覺嗎?”溫蘇蘇嘆了口氣,說,“那您的感覺能力真是太差了。”
溫明瀾臉色一涼。
孟悅如跟着臉色不太好。
溫蘇蘇一臉苦惱,托住下巴,悠悠嘆息一聲,“你瞧瞧,她剛才說的是人話嗎?”
“明明知道自己該走,還特麽找理由。”
“不想走就不想走呗,直說就行,跪下求我,說不定我能放她一馬。現在當了□□還想立牌坊,未免使人惡心。”
“想上我的眼藥,真當我好欺負啊?”
“我沒有……”溫明瀾辯解,柔柔弱弱朝着孟悅如的方向縮了縮,依偎在孟悅如淮中,“我真的是舍不得媽媽。”
孟悅如也說:“瀾瀾是我一手帶大的,舍不得我很正常,你不要多想。”
她聽了溫蘇蘇的粗鄙之言,格外不悅,皺着眉教訓溫蘇蘇。
“你怎麽就不能容下明瀾?她性格好,心地善良,溫柔可愛,不會跟你搶東西,你何必一直針對她是?”
溫蘇蘇站起來,垂眸盯着溫明瀾。
半晌後猛地一笑,“你們母女情深如此,我也不好阻攔,不如你們一起去鄉下?”
孟悅如蹙眉,語氣格外不耐煩,好似溫蘇蘇在無理取鬧,“你在胡說什麽?”
溫蘇蘇毫不猶豫怼回去:“是我在胡說還是你在胡說?”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人話嗎?什麽叫我多想?我若是想的稍微多一點,現在就已經被你逼出抑郁症了。”
孟悅如皺眉:“溫蘇蘇!”
溫蘇蘇沒搭理她,一口氣怼完:“難怪溫明瀾不會說人話,原來是你一手教出來的,那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你……”
孟悅如被她這幾句話氣的臉都黑了。
溫明瀾是個“當了□□還想立牌坊”的人,那她孟悅如,豈不是也是這種人?
天底下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媽媽?
孟悅如深深吸了幾口氣,不想看見她的臉,便側目不語。
如今,她越發确定自己的選擇。
溫蘇蘇就是一個刺頭,永遠不可能成為貼心乖巧的女兒。幸而還有明瀾陪着她,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樣不服管教的女兒。
孟悅如拍拍溫明瀾的手:“瀾瀾放心,這個家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沒有人能趕你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溫明瀾眼淚啪嗒啪嗒的掉,靠在她懷裏,揪着她的衣服軟軟道謝:“謝謝媽媽。”
她在孟悅如懷裏,得意地看了溫蘇蘇一眼。
不管什麽時候,媽媽的選擇只會是她。
永遠不會是溫蘇蘇。
就算溫蘇蘇說破天,一張嘴巧舌如簧,舌綻蓮花又如何?
媽媽永遠不會相信她。
溫明瀾笑了笑,輕輕看着溫蘇蘇。
溫蘇蘇盯着她們看了半晌,跟着輕輕一笑,轉身,走了。
她想起前世其實也有這麽一遭。
溫明瀾哭哭啼啼依偎在孟悅如懷中,哭訴着自己的委屈
孟悅如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裏,百般安慰。
那時候的溫蘇蘇,就好像一個外人,在他們跟前坐立難安,永遠融入不了她們母女之間。
那種被孤立的尴尬感覺,溫蘇蘇永遠難忘。
現在,溫明瀾又用了同樣的招式。
可她已經不在意了。
在旁邊看着,就好像在看兩個跳梁小醜。
溫蘇蘇走向餐廳,吃早飯前對管家說:“夫人和明瀾小姐哭的難受,你把她們的早餐拿出去給她們。”
管家看看外面相依相偎的母女,沒有懷疑溫蘇蘇話裏的真實性,将早餐裝好盤子,準備拿去客廳。
說時遲那時快。
溫蘇蘇兩步跨到他跟前,一手一只盤子,劈手奪到自己手中。
在管家瞠目結舌中,轉手将盤中早餐倒進狗盆。
兩個盤子,被她随手扔在桌子上,接着,就若無其事去吃自己的早餐。
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