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幼不幼稚
因為着涼,林思渡在顧淮的房間裏休息了一整天,他暈乎乎的,不願意再開口,顧淮則是搬了把凳子在床頭,說這說那,自顧自地把“顧淮的成分”和“顧淮的形成條件”交代了個底朝天。
“他倆那叫聯姻,你懂吧,沒多少感情的。”顧淮本意是逗人開心,把他家家醜改編成了一場鬧劇,掰碎了講給林思渡聽,“我就是那個逢場作戲的遺留物,除了我媽偶爾念幾句,沒人在意。”
林思渡靜靜地聽,偶爾短暫地點頭,表示自己很困但是沒有睡着。
他倆在這方面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一個成天野在外面無人管束,一個被管控在溫房裏事事都循着規矩。
這都能遇上,然後顧淮還能看上他,也算是神奇。
林思渡喜靜,但也不習慣一整天都躺在床上。
傍晚的時候,他的體溫退了一點,頭不那麽暈了,他就穿好睡衣下床,回自己的房間裏看小動物。
粉底色白花的小蛇比剛回來時膽子大了一些,一圈一圈地繞着保溫箱的底部盤,像是一圈圈粉色的漣漪。
林思渡伸手去摸它腦袋,指尖被咬了一小口。
漂亮的小動物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乖乖地盤成了一個圓,串在了他的手腕上,裝死不動了。
林思渡:“……”
無毒的家養蛇咬就咬了,他不在乎。
只是跟着進來的顧淮剛好看到了這一幕,抓着他的手指,緊張地反複查看,确認沒有流血後才放開。
“偏心啊。”顧淮說,“我昨天咬兩口還被你打了。”
“我沒打你。”林思渡說。
“打了。”顧淮側着頭,把領口一下子扯開,露出結實的胸膛,和上面兩道抓痕,“你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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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渡面無表情地甩了下手腕,粉色小蛇尾巴繞在他的手腕上立了起來,沖着顧淮嘶了幾聲,顧淮低罵了一句,跳到了三步之外。
林思渡用指尖點了點小動物的腦袋,觀察着顧淮的有趣反應。
顧淮遠遠地看着他,不敢再靠近了,說:“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有點蔫壞。”
林思渡裝作沒聽見,把小動物放回了保溫箱裏,然後拉開了桌子下邊的抽屜。
他的物品收納得整整齊齊,找東西的話非常容易,他從一個塑料盒子裏挑挑揀揀,找了塊和田玉的邊角料,放在手心裏看了看成色,又換了一塊碧玉的。
“看什麽呢?”顧淮伸手抓過盒子,用手指撥了撥,撥出了一片清脆的玉石撞擊聲,“攢這麽多,留着當嫁妝啊?”
林思渡:“……”
他拿着碧玉,在顧淮的臉盤子上比劃了一下。
“幹什麽呢?”顧淮伸手精準地抓住他手腕,劫走了那塊碧玉,“我不喜歡綠色。”
林思渡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想要玉牌的話,我給你磨一個……你別去,摔別人的……”
顧淮:“……”
幹壞事時的理直氣壯,早就散得一幹二淨了。
他記得林思渡很讨厭處心積慮。
林思渡是務實的行動派,說着就在自己的工具盒子裏找刻刀。
當初顧淮天天揪着他,讓他好好考慮的時候,他其實就把“處心積慮”“愛算計人”和“不是東西”一起權衡進去了。
所以才想了那麽久。
他剛找到刻刀,顧淮伸手,從他手裏把刀扔回了盒子裏。
“不想要了。”顧淮手心裏掂量着林思渡的小玉片玩,“又不是專業的,雕那種精細的東西,不怕傷着手嗎?桌上的玫瑰謝了,你還不如給我買花,土不拉幾的,适合你。”
“也行。”林思渡說。
年末沒什麽公司送來的大單子,過來約鑒定的都是個體客戶,加上林思渡的輪崗結束了一個階段,不再接觸一些繁瑣的基礎工作了,他的空閑時間變得多了起來。
快過年了,家裏聯系他的頻率變高了。
[媽媽]:什麽時候放假?
[與渡]:下周周末。
[媽媽]:為什麽那麽遲?
[與渡]:因為工作了,沒有超長寒假了。
[媽媽]:那今年過年回家嗎?
[與渡]:我再看看情況。
所謂情況,是他偶爾得知,顧淮不回家過年,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留在這裏跟顧淮一起過年。
[媽媽]:你還住在朋友家裏?
[與渡]:是的。
[媽媽]:還是自己一個人住好,有空搬出來吧,別給人添麻煩。
林思渡覺得自己并不麻煩,起碼他來了之後,顧淮的作息都變好了,脾氣也好了。
“思渡,給你喜糖。”同事走過來,将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放在他的桌子上,“我要結婚啦。”
“謝謝。”林思渡說,“恭喜。”
于是顧淮趕着下班點過來接人的時候,習慣性地伸手往林思渡的口袋裏揣,揣出了一把糖果。
“你還吃這個?”顧淮稀奇道,“牛奶糖。”
“同事要結婚。”林思渡說,“今天給我的。”
他記得顧淮偶爾會吃小零食,順手就給帶上了。
“哦,那你記得随份子。”顧淮提醒。
“份子?”
“就是禮金,記得跟周圍人保持一致。”顧淮自個兒挺不屑這些的,但林思渡處于工作環境,他還是給林思渡仔細講了講禮金文化,“你應該知道啊,這方面你比我傳統。”
“要不你來我這工作吧?”顧淮開玩笑地說,“來給我當懷宇的老板娘,我這兒沒那麽多規矩。”
“閉嘴哦。”林思渡說。
顧淮總這樣,越是他聽着會低頭的稱呼,越是變着花樣地來喊他,還總是喜歡讓他嘗試一些新鮮的事物。
“出去走走?”顧淮問,“別總待在家裏,你太悶了。”
放在以前,林思渡的第一反應會是拒絕,但現在他會問:“去哪裏。”
“去打球吧,你不是想玩麽?”顧淮把車拐上了另一條路。
網球俱樂部的私人球場裏,林思渡被顧淮抓着換了身網球服,手上拿了只球拍。
顧淮的目光在他露出來的白皙瘦削的小腿和肩胛骨上掃過,滿意地笑了笑。
他穿這類的運動服,有模有樣的,像極了還沒畢業的青澀學生,在網球場上走兩步,就是标準的校園小男神。
顧淮欣賞了一會兒,在他生氣前,把自己的護腕摘了,套在了他手上。
“會打嗎?”顧淮抛球,甩拍子帥氣地打飛出去。
“不。”
“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吧?”顧淮轉頭問。
林思渡掀起眼皮:“……剛剛你跑的那下?”
顧淮差點把網球捏成網餅,按着球拍在他屁股上輕輕抽了一下。
“你罵我,我打死你。”顧淮幽幽地說。
顧淮抛球,林思渡用拍子帥氣地打飛出去,砸在了顧淮的腳上。
顧淮:“……”
每日例行的晚間跑步變成了打網球,林思渡确實不會玩,但他的學習能力很強,顧淮這個不怎麽專業的教練教了幾次,他就能學會發球和接球的正确姿勢。
但是沒用,他跑不了幾步就會累,接不住顧淮打過來的球,到了後邊,就逐漸變成了他發球,顧淮給他撿球,顧淮滿場亂跑,出了一身汗,罵罵咧咧地拎了條毛巾去沖澡,讓他在外邊等。
林思渡在公共球場邊的看臺上找了個位置,坐着看場上別人打比賽,手裏放了一瓶胡蘿蔔汁。
顧淮買的,新款,8塊錢一瓶,比他常喝的那種貴了一倍。
他一邊分心看比賽,一邊在手機上調出了繪圖軟件,在一張珠寶設計圖上寫鑒定師意見。身邊傳來了腳步聲,有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竟然會在這裏見到你!”紀楓驚喜地說。
林思渡點點頭。
他記起來了,紀楓挺喜歡這些球類運動,沒有課和會議的晚上,好像會過來球場這邊玩。
“自己來的嗎?”紀楓問。
“不是。”
紀楓的眼睛暗淡了下去,心口像是漏了風,有些抽疼。
“你都不回我消息了。”紀楓說,“你看到我給你發的了嗎?”
“嗯。”
“那你……?”
“因為不具有回的價值。”林思渡把繪圖文件保存起來,“你發了十五條信息,還有兩個病句,查看這些消息,浪費了我半分鐘的時間。”
紀楓:“……”
“你怎麽了?”他問,“你以前對我沒這麽冷淡的,顧淮跟你說什麽了嗎?”
“不是。”林思渡站起來,“你說過,你讨厭他,他也讨厭你,而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你說過顧家的事情,你跟顧淮不可能和解,我現在站在他那邊……請你,和我保持距離。”
“你那樣說他……有一點,小三行為,這不好。”
他在紀楓錯愕的目光裏離開。
沖完澡的顧淮出來,剛好跟他在看臺附近撞見。
顧淮往林思渡剛剛坐過的位置警告般地看了一眼,單手把人用力壓在身前,低頭在林思渡的頸間吻了一下,被林思渡踩了腳,龇牙咧嘴地放開了。
紀楓看着兩個人離開的方向,內心有點空。
他從小就有所有人的關心和照顧,把一切都當作是理所當然。
但他現在,他終于知道,他是徹徹底底地失去林思渡了。
“你幼不幼稚。”遠處,林思渡再次掙紮開顧淮的手,轉身就走。
顧淮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抓着他胳膊笑,低聲說:“生氣了啊?我在床上一點都不幼稚。”
林思渡給自己戴了個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