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這個笨蛋
沉悶的落地聲在客廳裏幾不可聞,林思渡微微睜大了眼睛,眼前是顧淮漆黑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的情緒深沉,他突然有些恍惚,抓着顧淮衣袖的右手一點點地滑落,連反抗都忘記了。
“我做錯什麽了嗎?”他半閉着眼睛問,“今天是……工作。”
顧淮抓着他肩膀的雙手劇顫,沉聲說:“不是你。”
怪他自己,步步為營,自以為萬無一失,結果漏算了林思渡在這個過程中可能受到的傷害。
但好在不會需要太久了。
“哦。”林思渡似懂非懂,眼睛裏映着燈影和薄光,“那你放我下來,我的手有點疼。”
今天那診所的醫生是個很不錯的人,給他包紮得很整齊,醫用膠帶貼得很整齊,林思渡自己很滿意,但顧淮看着這只手背上的白色紗布,就覺得礙眼。
顧淮臉上的表情沒好多少,跟他說話的語氣卻溫和了很多。
“工作還能把自己給弄成這樣。”顧淮說,“珍惜你自己的手吧,鑒定師。”
“……哦。”林思渡右手抓着顧淮手臂處的衣服,從客廳的桌子上跳下來,從顧淮的腳背上踩了過去,顧淮只是挑了下眉,沒說他什麽。
因為剛才的深吻,他的嘴角被親得紅了一大片,嘴唇上還有未散的水痕,眼睛裏帶着點克制的淚光,可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不知道現在他微紅的嘴角和眼睛會引起對面人什麽樣的惡意聯想。
林思渡沒有回房間,而是選擇坐在了沙發上自己的那塊位置,他能感覺到顧淮還壓着火,有事沒發洩完,但顧淮面上卻已經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讓他隐約有些不安。
可顧淮像個沒事人似的,只字不提剛才的事情,漸漸換上了平時那副看似吊兒郎當的笑顏,跟他好聲好氣地講話了。
顧淮去B市的時候,行李箱很輕,沒裝什麽東西,回來的時候,箱子卻變得沉甸甸的。
林思渡雙手食指交疊搭在黑色軟枕上,看着顧淮打開了行李箱,從裏面搬出了十幾本古舊的書,書頁發黃,書的邊角卷着,顧淮把書放在茶幾上的時候,有一股舊物的沉悶氣味,林思渡咳嗽了幾聲。
顧淮把他丢在地毯另一邊的兩只拖鞋挨個踢了過去:“你把鞋穿上,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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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穿。”林思渡踩了踩腳下的柔軟的地毯。
顧淮帶回來的這些舊書,是承辦博覽會的那位女士送的,都有些年份了,很多都已經絕版了,是以前那片學校用過的教科書。
林思渡的目光就沒從那些舊書上挪開過。
“我一直都有點好奇。”感覺到他的目光,顧淮問,“你小時候也這麽固執己見嗎?認準了的東西,別人都說不動,倔得像個老頑固。”
這不是句好話,在以前林思渡理都不會理。
但是他今天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仰頭看了幾秒天花板,說:“是。”
“但你一看就是很有家教的人,那你後邊那些早睡早起的規矩是怎麽習得的?”顧淮把桌上關于鑒定的那本書仔細擦了擦,給他送過去。
林思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這麽簡單的問題,為什麽顧淮也要來問。
“打過來的。”他說,“我爸媽覺得‘棍棒出孝子’。”
他的語氣平靜,像是沒在說自己的事情,而是只在陳述一個已有的事實。
他被嚴格的家教裝點了一身彬彬有禮疏離外表,掩蓋了自己骨子裏天生的執拗和風險追逐意識,以為自己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混進人類社會裏,可他還是沒有朋友,也更喜歡一個人待着。
顧淮的心口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紮得他生疼。
他張口就想罵幾句不堪的話,但又實在不想讓林思渡聽見這些,最終還是把話給壓了回去。
林思渡捧着顧淮遞過來的那本舊書,翻了幾頁,看得入迷,他每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不怎麽和顧淮說話了。
腳踝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被人繞着圈,撫摸了兩下,有些癢,他動了一下,光裸的腳踩在了顧淮的膝蓋上,輕輕地踢了一腳,被顧淮伸手給撥了下去。
顧淮按着他的腳背,給他把拖鞋套了上去。
“行了。”顧淮說,“你看吧,我不打擾你。”
“……哦。”林思渡捧着書很久,書頁上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思緒裏卻成了一片淩亂。
都怪顧淮。
怎麽有人可以這樣,對着他發火,把他的嘴巴親得生疼,又好脾氣地跟他計較要不要穿鞋這種瑣碎的問題。價
幾十分鐘後,顧淮邊用毛巾擦頭發,邊從衛生間外的走廊踱過來的時候,林思渡已經不在價沙發上了,連着那本舊書一起帶走了。
客廳的長桌上,放着一只透明的玻璃花瓶。
顧淮先前從未怎麽注意過這只花瓶,今天目光卻反複地審視了好幾遍。
他覺得這花瓶今天有點空,缺了一束盛放的花。
臨近年底,又是鑒定機構的工作高峰,林思渡的手算是工傷,黃教授給他減少了一大半工作,林思渡從高中開始就習慣了腳不沾地的忙碌,現在工作忽然減少,他反而有些不習慣。
顧淮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麽,每天回來得都很晚,林思渡起床後看見沙發上被移位的抱枕和架子上的書,才知道顧淮前一天晚上回來過。
他下班路過花店的時候,買過五六次白色的風信子,但每次花開正盛的時候,顧淮都沒有看見,一旦花朵有了花瓣翻卷的跡象,就會被他收走丢掉。
他不知道是這花的質量不好,還是他其實還在動搖怯懦,這樣反反複複過好幾次,顧淮沒看見,他也一分多餘的錢都沒有了。
好像他和顧淮的心思總有些錯位,顧淮窮追不舍的時候,他冷漠疏離,他想有所回應的時候,顧淮卻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因為六月畢業,在學校做了一半的項目終于要結束了,那天他去學校驗收成果,在學校門口遇見了紀楓。
顧家集團最近好像變動很大,他從黃教授那邊聽了點動靜,似乎和顧淮有關。
紀楓看起來好像沒什麽精神,正在跟一個看起來像是社會青年的人說話,見到他給他打了個招呼,問他的手有沒有好一些。
“已經好很多了。”林思渡說,“沒有關系。”
紀楓身邊那人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看得他有些不舒服,他打完招呼就離開了,隐約聽見背後兩人說起了自己的名字,他沒有在意。
臨近聖誕節,顧淮在集團的品牌方案打了個漂亮的定制成績,沉寂了多年的品牌在他的手裏煥發了新生。倒是紀楓和紀小茵手裏的那條,先前用錯了原材料方案,問題貨款尚未解凍,反而有些資金短缺,捅了這麽大的簍子,兩人都不敢跟老爺子開口,想自己把這事給壓下來。
顧淮忙了這麽多天,總算是得了個滿意的結果。
忙了這麽多天,今天公司的氛圍比較輕松,顧淮甚至看到有人抱了一束花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土。
他想。
多傳統多守規矩的人,有所表達的時候才會送花。
他無可避免地想到了林思渡,想起了很久以前林思渡送給別人的花。
顧淮:“……”
他又有些生氣,敲着鍵盤交代公司任務的手都多用力了一些。
林思渡,從來、就沒有、給他買過花。
他羨慕又嫉妒得酸澀,連着心情也一起發沉。
剛好此時助理發來消息,說了紀楓那邊的動靜,他沉默着聽了一會兒,扣着桌子的手逐漸用力,手背上顯出了手骨的輪廓。
“我知道了。”顧淮沉聲說。
他還記得他和林思渡之間的那個賭約,他等不及了,他要給林思渡證明。
林思渡今天下班的時間很早,他在路口的花店外看了一會兒,放棄了買花的想法。
他房間的桌子上,昨天還留了一朵有點蔫的白風信子。
明天是周末,今天他大概可以等顧淮回來。
顧淮如果看不到,他就把花砸到顧淮的腦袋上。
手機振動了一聲,是紀楓發來的消息。
[紀楓]:學弟,來唱歌嗎?別天天窩在辦公室裏不動,出來我陪你玩一玩吧。
林思渡很喜歡“陪伴”這個詞,放在以前,他會去的。
但他今天覺得索然無味。
他甚至連消息都沒有回。
“你在家嗎?”顧淮突然給他打了個電話。
“……在。”林思渡說。
“那正好,我沒撲錯地方。”下一秒,家裏的門就被顧淮打開了,他開門的動靜不小,坐在沙發上捧着書的林思渡被吓了一跳。
“顧淮。”林思渡說,“我想了,我……”
“跟我出趟門。”顧淮不由分說,拉着他站起來,往門外價走。
林思渡放在桌角的花被顧淮一腳踩到,林思渡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有些抗拒地掙了掙,顧淮今天沒由着他,拉着他上車往公司的方向去。
“我們的賭約還作數嗎?”顧淮問。
林思渡沉默了一會兒,問:“為什麽突然提這個?”
顧淮把車停在集團公司樓下,帶着他往會客室的方向走,繞過會客室的正門,進了裏間。
林思渡被他一推進去就知道,會客室裏是有人的,顧淮是要他聽會客室裏的對話。
裏間是休息室,大約只有5平米,只放了張床和更衣櫃。
“你聽一下。”顧淮說。
林思渡聽到了紀楓的聲音,還有一個,他今天在校門口邊聽到的聲音。
“你們母子倆,借那麽大數額的錢嗎?”那個聲音問,“為什麽你們這種有錢人家要借那麽多錢啊?”
“這你別管了。”紀楓說,“資金周轉出了點問題,要趕定制品的工期,我急着用。”
“行啊,我之前跟你說的,你把你那個學弟約出來,我想跟他聊聊,我之前說他幾句,顧淮就發瘋,我今天見着了本人,我也想認識一下。”那人說。
“我已經約了他了……”紀楓猶豫着說,“但他來不來,我就不知道了。”
昏暗的小房間裏,林思渡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薄薄的一張木門背後就是集團的私人會議室,而現在顧淮把他壓在那張門上,從背後抱着他,捂着他的嘴巴,不讓他出聲。
他的臉頰和耳朵貼在冰涼的木門上,頸肩是顧淮的說話時滾燙的氣流。
“林思渡。”等不及的獵手終于露出了原有的爪牙,“我證明了,他沒有一丁點喜歡你。”
林思渡的胸口急劇地起伏着,發出很輕的喘息聲。
“概率游戲啊。”顧淮在他耳邊宣布,“你一敗塗地了,你要跟我在一起了。”
林思渡被他抓着衣領翻過身來,後背抵在木門上,顧淮這次的吻毫無章法,從他的嘴角,一路吻過下颌,在他喉結的位置咬過,又輕輕地啃噬着他皙白的鎖骨,毫無收斂的吻讓他在瞬間産生了一種會被對方吞吃入腹的可怕幻想。
毛衣的衣領被顧淮拉開了一些,他有些沒力氣,貼着木門,慢慢地往下滑,被顧淮抓着胳膊拎起來。
看見他眼睛裏薄薄的淚光,顧淮誤解了他的意思,頓時心頭火起,動作比先前更粗暴起來,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讓他疼得想躲開。
熱燙的雙手帶着冷風,探進他毛衣的下擺,一路往上,幾乎帶着點報複和發洩的快意,沒什麽輕重地揉捏他。
“你跟我在一起了。”顧淮在他耳邊反複說,“你快喜歡我。”
林思渡有些失神,那邊房間裏還在說着什麽,都嗡嗡地入不了他的耳朵,只知道顧淮突然又把他打橫抱起來,壓在了旁邊的那張床上。
陌生的環境,和周圍偶爾會提到他名字的對話聲,讓他全身都在顫抖。
不能出聲。
不能反抗。
屋外有腳步聲逐漸離去,他不管不顧,擡起手,狠狠地從顧淮的臉頰邊扇了過去。
顧淮偏過頭,額發微微地亂,滿不在乎,低頭想嘲笑他幾句,卻感覺到手被微涼的一雙手抓住,食指指關節劇烈地疼。
林思渡咬他了。
“……”顧淮一下子撤了手上的力氣,怕弄傷他。
“顧淮,你這個笨蛋。”林思渡躺在沙發上,單手手背捂住了雙眼,聲音帶着哭腔。
顧淮愣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伸手,把他死死地抱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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