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接着忽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吃飯的地方離俱樂部不遠，阿特沒想到就這麽點路這人都能睡着了。

寬敞的十字路口，紅燈并不因路上無人而加速讀秒，直行往前便是俱樂部大門，樓頂的巨大燈牌在夜晚格外醒目，阿特一眨不眨地看着身邊熟睡的人，心裏諸多情緒交織跳動。

就在紅燈将綠前一秒，阿特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盤，壓着實線變道左拐上了另一條路。

車子在路邊緩緩停下，鐘睿原本向着窗外的臉不知何時轉到了這一邊，長睫毛蓋住了眼底淡淡一層烏青，也斂住了平時的意氣與風采，阿特無端端想起不久前掌心裏那微涼的觸感，如同每一次他從訓練室出來，站在樓下看到的那一抹微涼的燈光，阿特忍不住想，一個睡眠不好的人在他車上睡着，是不是說明自己讓人覺得心安。

阿特就這麽坐着，看他動了一下，額間一縷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半邊眉眼，好看的眉眼落入陰影之下，阿特伸手輕輕替他拂開，睡着的人睫毛微微顫了顫，之後又歸于平靜。

伸出去的手就這麽收不回來了，廣播裏放着一首老歌，歌詞宛若烈酒般令人醉上了頭，他像夢裏反複描摹過的畫面一般傾身靠近，近到鼻尖幾乎抵上，呼吸勾纏在一起，讓人産生某種暧昧到極致的錯覺。

最終他只是閉上眼，在心裏替自己印下這一吻，他脫下外套蓋在睡着的人身上，默不作聲地打開車門，關上門的前一刻，他聽到女歌手用低沉的嗓音直白地唱出了他心底深處的禱告——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賜我他的吻，如憐憫罪人。”

撲面而來的冷風讓他一下清醒不少，他清楚地知道，蠱惑他的不是歌詞而是自己的心，他很想告訴鐘睿，沒有人能在喜歡的人面前冷靜自持，他不過是沒有一個可以不冷靜不自持的身份罷了。

不知坐了多久，他聽到車門被打開，看到鐘睿下了車，縮着手把拉鏈拉高，半張臉埋在衣領裏問他為什麽不在車裏坐着。

他如實答了，這人居然還耿直地追問“忍不住要做什麽”。

“忍不住把你賣了換錢。”阿特轉開了話題。

“哎喲不容易，”鐘睿從袖子裏伸出拇指，“我們阿特都會開玩笑了。”

阿特無奈勾起嘴角，說道：“近墨者黑。外面冷，回去吧。”

“等一下，”鐘睿站着沒動，沖他招了招手，“走什麽，過來聊會兒。”

“聊什麽？”阿特回到他身旁，側過身替他擋着點風，站了兩分鐘沒等到下文。

他正要開口說要不就別聊了，就聽鐘睿把球踢給了他：“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

阿特搖搖頭：“沒有。”見鐘睿像是不信般挑起了眉，只好道：“我想說的，你都知道，你想說的，我可能……不太想聽。”

“不是，”鐘睿覺得好笑，“你以為我要說什麽你就不想聽。”

“總之不會是我想聽的那些。”阿特很明白。

鐘睿驚訝于他的敏銳心思，還當他會“趁勝追擊”，逼問之前為什麽抓他的手，為什麽不掙開，鐘睿甚至想，如果阿特提出更過分的要求，逼着他承認點什麽，開始點什麽……他也不是不能答應。

但很顯然，他想錯了。

在這之前，鐘睿就沒認真思考過這個事，在他心裏，第一重要的是盛世的成績，其他的都得往後稍稍，甚至潛意識裏，他覺得這只是小孩子的一時情緒，過一陣子也就散了。

感情這件事，他并不擅長，被逼急了他可以答應，可讓他自己作出決定，太難了。不是面前的人不夠好，是他自己，這麽些年了在這事情上沒有一點長進。

他的那些話和阿特沒能落下的吻一起，最終只留在了各自心底。

回到基地，将要分別前，鐘睿突然叫住他，難得認真地說：“你讓我好好想一想，行嗎？”

昏暗燈光下，少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最後只隐忍又克制地說了聲“好”。

杭哲難得過了幾天消停日子。

那日讨債般突然出現的父子倆又仿佛躲債般突然消失了，杭哲沒再見過他們，也沒接到過騷擾電話，就在剛剛，他收到了鐘睿舅舅發來的資料，大致掃了一遍，正打算給杭曉雲打電話，對方先打了過來。

“他去找你了？”杭哲聽到她說那人昨晚又出現，擔心道，“怎麽沒告訴我？”

“來我這邊了，”杭曉雲心有餘悸，“想着你那會兒應該在工作，就沒跟你說。”

“我覺得他看起來不太正常。”杭曉雲回憶着他昨晚的舉動，心裏覺得怪異。

之前見面時還能算是個挺精神的老頭，這一次像是瞬間老了好幾歲，他想去抓杭曉雲的手，被身旁的祁時寒拉了一下，竟然一下沒站穩摔倒了。

“他打着哈欠不停流鼻涕，我在想他是不是沾了那什麽……”杭曉雲遲疑道。

“你想得沒錯。”傳過來的資料上，最後一行清楚寫着今年因吸毒被拘留過兩次。

“你先換個地方住吧，我過兩天去找他談一談。”杭哲囑咐道，“千萬注意安全。”

“你也注意安全。”嚴明聽他挂了電話，不由擔心道。

“難怪他突然要那麽多錢，他也不想想，誰沒事留那麽多現金在手裏。”嚴明拄着下巴蹙着眉，思考道，“你是不是之前就覺得奇怪了？”

“是，按說我爺爺走了，分到他手裏的東西也不少，沒理由還來找我要，現在知道了，”杭哲雖然跟他不親，但顯然這個結果并不令人愉快，“這事好辦，先給他哄回家，回頭讓他在戒毒所蹲一陣就行了。”

嚴明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杭哲抱他坐在自己身上：“怎麽，覺得我過分了嗎？”

“不是，”嚴明小心地問他，“那你今年過年不回去了吧？”

“以前也沒回去啊。”杭哲笑了笑，“前幾年跟我姐一起，吃個飯看會兒電視，整點時放個花兒祈禱老天讓我早日找到某個小傻子。”

嚴明也不計較他說傻子，勾着他的脖子問他：“那你今年跟我回家呗？”

“你打算怎麽跟阿姨說，還有帶着學長回家過年的？”杭哲問道。

“以前劉小炎還跟我回家呢，就說沒買到車票啊，怎麽都行。”嚴明不在意。

他想象着杭哲孤零零一個人過年的畫面，自己給自己想得心都酸了。

“反正我想跟你一起過。”嚴明撇撇嘴，這事他決定了，另一個當事人不同意也不行。

第二天，杭哲沒聯系到他爸，倒先等來了派出所的電話。

“請問是杭以東的家人嗎？”對面的人問道。

“您是……？”杭哲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差點沒反應過來。

“這邊是X區派出所，你帶好證件過來交罰款。”那邊說完就要挂電話。

“等等，我能不能問下是什麽事？”

“吸毒被抓，你趕緊過來吧。”

杭哲實在想不通，換了個地方還能被逮，這人是跑大馬路上吸去了吧。

直到他進了派出所大門，見到了所謂的“舉報人”，才大致明白這中間的蹊跷。

“你是他兒子啊？”辦事警員随口問了一句。

杭哲嗯了一聲，問他這種情況一般要怎麽處理。

“這是第三次了吧，肯定要進戒毒所了，他這個情況要兩年。來，這裏簽字。”警員公式化地講了講接下來的流程，最後說道，“你現在要探望他嗎？”

“要。”杭哲見完人出來，“舉報人”還在大廳裏坐着。

兩人視線對上，杭哲被這孩子的眼神刺得不舒服，辦事警員說他爸是被一個叫“王逸”的小孩兒舉報的，杭哲當時沒說什麽，他猜那些人怎麽都想不到舉報人舉報的是自己老子。

“等等我呀，哥哥，”小孩兒跟着杭哲出了大門，在他身後喊道，“你不想跟我聊聊嗎？”

“聊什麽？”杭哲停下腳步，看着他微喘着走到身前，“誇你舉報得好？”

“不好嗎？”小孩兒笑了笑，露出了一點天真模樣，杭哲覺得魔鬼大概也就如此了，“魔鬼”笑完了又問，“強制兩年夠不夠？不夠我還能舉報他試圖教唆未成年吸毒，搞不好能再判幾年。”

饒是被抓屬于活該，杭哲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他皺眉問道：“他到底怎麽你了？”

“他跟我說要到錢就送我回去！”少年咬着唇，眼裏現出一絲狠厲，“他騙我，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爸去哪兒了，他還想讓我叫他爸，我呸，他也配！”

杭哲突然想到這孩子還沒滿十八歲，他今後要怎麽辦，會不會做出更瘋狂的事？

他略微思考一下，問他：“你接下來什麽打算？”

“找人啊，”小孩兒頂着一張蒼白的臉聳了聳肩，“不過我快沒錢了，在找到人之前我只好想辦法弄錢咯。”

杭哲懷疑他從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要麽是親爹，要麽是親哥，總有一個能為他所用，杭哲暗暗嘲笑自己看不清形勢，還以為老的難纏，沒想到小的這個更難纏。

他從錢包裏拿出一沓錢，塞給面前的人。

“找個地方住下，人我幫你找。你最好不要找事，王叔不在，你爸家裏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把親爹舉報進了戒毒所更不會搭理你，真要出了事這裏沒人能幫你，而且你也滿十六歲了吧，不想進去給你爸盡孝就安分點。”

作者有話要說： 月哥：恭喜你。

明明：恭喜你。

阿特：？？？

月哥：他說想一想就是喜歡你！

明明：四舍五入就是同意上床！

阿特：……不是很懂你們大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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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應該是周五差不多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