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接着忽悠

第16章

十六、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劉小炎，他猛地回頭看向嚴明，眼裏有震驚、有憤怒，還有其他嚴明看不懂的情緒。

只一眼，嚴明就移開視線，轉頭指揮杭哲往他那兒跑。

劉小炎是唯一一個知道嚴明曾經玩游戲把自己給玩進去了的人，他知道嚴明玩江湖時的ID叫“你嚴哥”，也曾經聽到他倆沖分時，他家綁定DPS偶爾會喊的“嚴哥救命”，跟剛才那聲如出一轍。

聲音可以變，親密又暧昧的語氣變不了。

杭哲被人從野區包抄，嚴明沒保得住他，不得已送出了全隊唯一的人頭。幸好之前三個人頭替他們穩住了局勢，野區被反問題不大，上下兩路打得超兇，尤其阿特，好幾波反打都是他半血強行開團留人，諾亞和嚴明跟上打對面一個小團滅，匆匆趕來的杭哲別說分一口人頭羹，就連助攻都沒蹭上幾個。

“夭壽了，我們要被輔助Carry了。”諾亞看着阿特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把對面後排頂到自己面前，第一次感覺打架是如此輕松，不比不知道，比一下才知道打野幹的全他媽是髒活累活。

“你最好打開面板，看清楚誰才是輔助，”杭哲被逼得出了工資裝和防裝，“奇了怪了，對面不是上一把的人，怎麽還是集火我？”

“哪裏奇怪，”諾亞嘲笑他，“你經濟墊底不打你打誰？”

正在打藍的嚴明手下一頓，剛要停手，轉念一想，下野區都被你倆吃幹淨了，打野帶不起節奏，這藍他也用不上，于是拿得更心安理得。

杭哲實力演繹何為萬物皆可輔助，紅藍全放，野區全給，隊友吃肉他喝湯，隊友殺人他扛傷，他終于從一個人的輔助進化成全隊人的保姆——真正的輔助殺紅了眼，人頭數都快趕上ADC了。

一局結束，在劉小炎的視線逼迫之下，嚴明跟大家打過招呼，退了游戲。

場面一時有些不太祥和，劉小炎依舊用說不出的複雜眼神看他，嚴明不閃不避，直視回去。

最終，劉小炎敗下陣來，嘆氣：“我就問一句，是不是他？”

嚴明點頭，劉小炎瞬間炸了：“怎麽又搞一塊兒去了？！”

嚴明皺眉：“你不是說就一個問題？”

嘭——劉小炎炸得更徹底了。

“那我還說在你家住兩天呢，兩天是兩天嗎？！”

“你別跟我這兒找茬，我問，還是你自己說？”

“行，那我問，你倆是不是見過了？”

“見過了。”嚴明答得平靜，眼看着對方眼神逐漸不對，心裏暗罵一聲，“你那是什麽眼神？就見面吃個飯！還有諾神！”

“你別跟我吼，吼就是你心虛，”劉小炎腳下一動，把椅子移得離他更近，“嚴小明你心裏有點數，我跟你這兒大小聲地到底是為了誰？我再問你，既然見了，那之前的事他解釋了？這次為什麽又找上你？”

又是一輪沉默，劉小炎簡直想吟一首“沉默是今晚的你和我”，嚴明不說話，劉小炎也沒催他，就這麽靜靜等着，總之今天這事糊弄不過去。

許久，嚴明才開口：“我沒問。”

“為什麽不問？”

第三次沉默，嚴明眼底一絲紅色刺痛了劉小炎，他突然意識到這麽逼問不僅是戳人肺管子，怕是連五髒六腑都戳了個遍，想當初嚴明暗地裏跟丢了魂似的傷情好一陣子，白天還裝得跟沒事人似的，以至于宿舍另外兩人至今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出，劉小炎頓覺後悔。

——“算了……”

——“為什麽要問，讓他再騙我一次嗎？”

兩人同時開口，嚴明扯出一絲笑，“稀裏糊塗活着不好嗎？開心一點活着不好嗎？”

“你想說我不相信他，對不對，是，我是不信，”嚴明的笑意沒有蔓延到眼裏，“換做是你，你要怎麽解釋前一天約好見面第二天就消失，電話關機，所有通訊方式全部失聯，哦對，中間開過一次機，我打過去，接電話的是個女的，請問劉小炎同志，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合情合理又清白無辜的解釋？”

見他不答，嚴明自己給出答案：“沒有，我能想到的，要麽是臨時被正牌對象絆住了，要麽是從頭到尾就為了耍我好玩，往好了想，也許他曾經是認真的，但臨到頭了還是覺得接受不了，幹脆不要見面，免得被賴上甩不掉。來去不過是這些，或許情是真的，只是遠沒有他之前表現得那麽深罷了。”

“你可以往更好的地方想想，”劉小炎看他笑，心裏難受，“說不定是得了重病住在醫院半死不活呢？”

“又或者是車禍什麽的，”眼看嚴明臉色不對，劉小炎趕緊呸了一聲，“我瞎說，你瞎聽。”

“你當寫小說呢，”嚴明吸一口氣，揉揉鼻子，“貼吧八一八都這麽寫，你看底下有幾個人信了？”

“劉大傻，你別罵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如果不是喜歡，誰又願意惦記一個不曾見過的陌生人，嚴明掙紮過，放棄過，如果不是放不下，又怎麽會一個個游戲找過來，頂着對方ID妄圖釣魚執法。

有些事情，注定是沒有道理的。

淩晨，嚴明翻過身，身邊空了一大塊，左邊的人緊貼床沿，體型上存在感很低，但如雷的鼾聲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嚴明起身去客廳倒了杯水，經過窗邊時停下了腳步。外頭霓虹燈也歇了夜，城市的夜空難得見到星光，他坐上窗臺，望着窗外發呆。

劉小炎後來沒有罵他，只問他以後打算怎麽辦。

其實早在第一次見到“萌萌的小明”時，他就已經盤算好，如果真的是他，無論如何得把人綁住，先把面見了，自己這張臉應該能管點用，實在不行就花錢砸，總之先把人搞到手，以後能不能處下去另說，要不然，這事它就橫在心裏過不去，唯一沒料到的，是對方先認出了他，言行舉止，甚至比從前還要主動。

嚴明點開微信，這人朋友圈裏只有風景照，能看出來大多是在A大附近，繼上次的深夜小樹林之後，最新一條是今天傍晚剛發的，高樓窗外夕陽，配字“不早不晚，剛剛好”。

嚴明順手點了個贊，收起手機。沒什麽可糾結的，人和公司都在這，不好也得讓你剛剛好。

還沒走進房間，手機在兜裏振動，嚴明意外，這個點誰打電話？

“小朋友，這麽晚還不睡。”那頭的人啞着聲，聽着根本就不清醒，嚴明發誓他剛才只是點了個贊，這也能把人吵醒？

“該我問你，這個點你打電話？”嚴明重又回到窗臺，“你夢游呢？”

“生物鐘，剛才醒了一下，正好看到你點贊，”杭哲動了一下，離麥近了一些，聲音像是響在嚴明耳邊，“所以你怎麽還不睡？”

“被我同學吵醒了，出來喝杯水。”嚴明答道。

“誰？”杭哲這下清醒了，“你同學住在你家？一張床？”

“是啊，他家漏水，過來借住幾晚。”嚴明想笑，醒得真快。

杭哲思考：“要不你讓他住我這兒，床給他睡。”

嚴明失笑：“毛病，人家根本不認識你，幹嘛住你那兒。”

不僅不認識，對你的聲望還是仇恨，看你恨不得是紅名，誰敢把你倆往一塊湊。

“對不起……”杭哲下意識道歉。

“不是，你對不起什麽呀，”嚴明覺得他還是不清醒，“行了你接着睡吧，看你滿嘴胡話。”

“嗯，你也趕緊睡。”話是這麽說，兩人誰也沒挂電話。

“剛才，”嚴明試探着開口，“你說生物鐘，是……”

“習慣了，”杭哲聲音裏帶着無奈，“每天這時候會醒一下，因為以前有人總在這個點給我發消息，你說該不該找他賠償？”

“怎麽賠？”

“以後別發消息了，直接跟我說，好不好？”

……………………午夜場說來就來？！

直到躺回床上，嚴明心跳還有些不受控制，他努力平複呼吸，數着劉小炎的鼾聲入了睡。

“快快快！要遲到了！”嚴明催促劉小炎，這貨居然把他鬧鐘給按了。

“我看你坐起來了才關的鬧鐘，”劉小炎也冤枉，“誰知道你又躺回去了。”

“還不是怪你！”嚴明關上門，兩人匆匆下樓，出了單元門，嚴明看到不遠處站着一人，看了兩眼才确定是杭哲。

“早，”杭哲把早飯遞給嚴明，另一份遞給了劉小炎，“自己做的，将就吃。”

“月哥？”劉小炎心知也沒別人了。

杭哲點頭，報上了真名。

劉小炎要坐地鐵，出了小區就和他們分道揚镳，走出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心裏嘆氣，帥哥都內部消化了，他怎麽還沒追到女神。

“你不上去？”見他不進大樓，嚴明奇怪。

“今天請假了，”杭哲指指衣服，“穿成這樣進辦公室，進去了也得把我轟出來。”

不怪嚴明第一眼沒認出來，前兩次見他，都是襯衫西褲，今天陡然換成T恤，嚴明一下想到了諾亞之前發的照片——原來這幅倒垃圾的打扮，還真挺好看的。

“你先上去吧，我今天約了人看房，晚上等你下班。”杭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杭哲：舔我嚴哥。

嚴明：用錢砸你。

諾亞：你倆到底誰是狗？！

阿特：不知道，反正我是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