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接着忽悠

第14章

十四、

白襯衫小哥此刻正對他笑得明媚，嚴明特別想問問這位謎一樣的男士嘴裏還有沒有一句真話。

“你倆見過了？”鐘睿意外，“什麽時候？”

“今天去總部培訓，早上在公司樓下見過。”杭哲解釋，視線跟随嚴明落座。

……看人家這鋒利如刀的眼神，恐怕不只是見過這麽簡單吧？

“你好，諾亞。”鐘睿覺得兩人眼裏的意思差得有點多，趕緊出面調節。

“你好，嚴明。”嚴明眼神一變，諾亞真人比屏幕上好看！

杭哲正要開口，電話突兀地響起，張其年幾個字大喇喇地在屏幕上晃動。

“抱歉，接個電話。”杭哲起身，嚴明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将視線轉向諾亞。

“業務繁忙。”鐘睿替他解釋，緊接着開始八卦，“你倆早上就見着了？”

“嗯，他借我插隊買早飯，”嚴明面前攤着菜單，視線卻未往上頭掃，他斟酌用詞，“你月哥，他經常這麽……樂于助人？”

反正沒替我排過隊:(

鐘睿思考，要說他早就認得你，就得暴露月哥電腦裏一文件夾的照片，搞不好要被誤會成偷窺狂，要說只是碰巧，又顯得月哥這人輕佻浮誇，見個好看的就開撩，難受啊小嫂子，你出的這根本就是送命題！

“我覺得是冥冥中你倆有緣。”鐘睿鐵口直斷，幹脆替這事定了性。

落他手裏兩次了，是挺有緣的。嚴明笑笑，知道諾亞在開玩笑，随口道：“你們倆認識挺久了吧？”

“對，”鐘睿心口一緊，“你是不是也看到那張帖子了？”

說完趕緊擺擺手：“裏面九假一真，也就我和他認識多年這個事不假，我們之前玩江湖，當時還有一個朋友，三人一起競技場沖排名打雕像來着，不過那人A得早，我後來去玩諸神了，就剩月哥還在玩。”所以我沒能早點認識小嫂子，想想就很遺憾。

江湖，雕像，競技場，解謎任務完成度99%。

“我也玩過江湖，你們在網通還是電信，我或許見過你們的雕像。”嚴明問道，“你那時也叫諾亞？”

“不不，我叫丁一，我自小夢想就是叫這個名。”睿字太為難小孩了！

——100%。

嚴明記得那組雕像，兩個臭道士加一名老中醫，隊名叫“中華傳統美德”，ID一個比一個奇葩，這三人的雕像在長安城門口立了好幾個賽季，供衆人膜拜瞻仰——以及踩踏。

杭哲回來時，鐘睿已經坐到嚴明對面，兩人湊頭聊得起勁。

“聊什麽呢？”杭哲坐下，努力克制把鐘睿腦袋推開的沖動。

“聊你在競技場是怎麽騷斷腿的。”嚴明轉過頭，眸如明星，眼尾微揚，嘴角弧度剛剛好抿出一個梨渦，杭哲一下沒能移開眼。

不怪周幽王偏要放火，吳三桂降而複叛，杭哲覺得這時候嚴明讓他把鐘睿腦袋擰下來，他也是可以考慮和鐘睿商量一下的。

醒醒啊月哥，對面的鐘睿還不知道自己腦袋被人盯上，只覺得杭哲這幅癡漢模樣格外丢人。

“怎麽？”嚴明無辜眨眼，“不是嗎？”

“沒有。”杭哲回神，替自己辯解，“我的道士只是腿短，沒有斷腿。”

嚴明和鐘睿一見如故，杭哲話不多，多數時候安靜當聽衆，并适時添茶加水，分碗布菜，熟稔地像是相處多年的正牌男友。

“有戲啊月哥，”出了門，鐘睿小聲跟他嘀咕，“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杭哲在心裏嘆氣，你還是太連輕了，這位祖宗怕是在讀條憋大招呢。

杭哲說要送他回去，嚴明沒有拒絕。聽他報出地址，杭哲笑着評價：“很近。”

嚴明秒懂笑容背後深意，張口解釋：“昨晚住我爸媽那兒了，離公司特別遠。”平時我真的不遲到！

外頭路上正當熱鬧，穿着考究的男男女女說笑着與他們擦身而過，兩人默契地沒有說話，畢竟眼下這通訊必須靠吼的氛圍，既不适合談情，也不适合懷舊。

下一個路口，嚴明熟練地拐上小路，眼前陡然變暗的一刻，他後悔了。

南方城市多的是這種藏匿于樓宇間的小路，不寬的道路兩旁豎立着極具年代感的古式民宅，各色燈光從高樓縫隙間漏下，落到這裏便只夠照亮腳下短短一程，氣氛着實暧昧，非常不利于他實施裝傻充愣堵人話頭的計劃。

嚴明自顧自往前走，杭哲一腳深一腳淺，不知不覺落下半個身位。

“我剛來的時候，總是迷路。”杭哲略帶沙啞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導航上顯示這裏有路，我站在路口不敢往裏走。”

“那你還留在這兒幹嘛？”身後亮起刺目白光，嚴明的後半句話被吞沒在驟然響起的鳴笛聲中。

一輛轎車加速開過，不知壓到了哪塊年久失修的磚，泥水飛濺時杭哲一把摟住身邊人，側身替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靠！這麽窄的路也敢開，也不怕紮了輪胎蹭了屁股。”嚴明拍拍衣服，氣得不行，“看到人居然不減速！”

“我看看你背後，”嚴明拽着胳膊把人翻面，“全髒了，回去洗洗吧。”

“路口有攝像頭，回頭我去……唔？！”

肩膀被人按住，嚴明跌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白襯衫幹淨好聞的味道撲面而來，嚴明只愣了一下，雙手便順勢搭上某人的腰，杭哲沒來得及高興，下一秒，肩膀上傳來劇痛。

“因為答應過你，畢業後就過來。”杭哲忍着痛，兀自開口，低沉的聲音在夜色裏顯得有些落寞，“對不起，這麽晚才找到你。”

憋了一晚上的委屈此刻終于沖破桎梏，嚴明承認自己是天底下最極致最純粹的傻逼，敵人尚未出招，他就先一步卸下防具，受傷流血都是活他媽該。

嚴明松開嘴，一把推開杭哲：“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別……”小朋友目光太兇，杭哲硬是把哭字咽了回去，擡手輕輕按在他眼角，“你別勾我犯錯。”

“你敢？！”嚴明就着梯子下來，承認勾引人總比承認哭了強。

嚴明走得很快，杭哲在身後跟着，路的盡頭逐漸亮堂，轉出去正好跟嚴明家隔着一條馬路。

“我到了，你回去吧。”嚴明語氣不善。

“送你到樓下。”杭哲不依，這路太短。

“我他媽怕你找不着回去的路！”嚴明不知道是氣誰多一點，“向後轉，一路向前，出了這條路就是地鐵口，再迷路你今晚就睡大馬路吧！”

“迷路就打電話讓你把我撿回去。”杭哲完全沒在怕的。

“你可真能想，”嚴明扯扯嘴角，“我怕你一會兒回去連小區門都找不着。”

這個小區在A市很出名，能在寸土寸金的鬧市區造出綠化率這麽高的住宅區，開發商膽子是真的大，事實證明膽子大才能吃得飽，當年這裏開盤價貴得咂舌，依然很快銷售一空，有錢人的爽快超乎人們想象。

“明天見。”杭哲把人送到樓下，一路上頂着滿後背的泥，絲毫不在意周圍偶爾瞟來的眼光。

“趕緊回去換衣服吧。”嚴明也有些慚愧，畢竟這泥漬原本也有他的一半，“明天見。”

嚴明洗完澡對着空調散熱氣，手機振了一下，杭哲給他發來一張照片，白襯衫被拉到肩膀以下，赤/裸的肩頭上刻着一圈紫色牙印，嚴明登時覺得空調有些不太給力。

杭哲：牙口不錯。

嚴明：疼不疼？

杭哲：疼:(

嚴明：疼就對了:)

“怎麽了？”嚴明接起語音，“你到家了？”

“到了，準備去洗澡，你呢？”杭哲把襯衫扔進洗衣機，接着開始脫褲子，皮帶金屬碰撞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另一頭。

“你在幹嘛？”嚴明覺得這聲兒聽着不太文明，準備直播耍流氓？

“說了準備洗澡，剛才在做準備工作，用我再說詳細點嗎？”杭哲話裏帶着笑意。

回答他的是對方挂斷語音的提示音。

杭哲洗完澡，打開電腦準備加班，調動手續還沒辦完，新領導已經毫不見外地給他派任務，杭哲深知清閑日子過到了頭，不過以後可以一起上下班……杭哲思考着也在嚴明附近租套房。

第二天，同一家咖啡店，不同的是偶遇變成了心照不宣的約見。

“你上班不是應該比我晚？”嚴明接過三明治，“怎麽來這麽早。”

“你說呢？”杭哲替他把吸管插好，“我下班也比你晚，你下班了等我嗎？”

嚴明正要答話，忽聽身後有人喊他。

來人拍拍他的背，徑自在他身邊坐下：“看背影就覺得是你，昨天我一早就來了，沒遇上你。”

“我同事，顧紹維，”嚴明不着痕跡地拉開距離，“你最近挺早啊。”

“是啊，早一點挺好，悠閑，”顧紹維看向杭哲，“這位是你朋友？”

杭哲看着重新搭上嚴明肩膀的手，眯起了眼。

“嗯，我朋友，”嚴明沒有多說，“我準備上去了，一起？”

“我給小唐買杯咖啡，你先上去吧。”顧紹維率先起身，向杭哲點了點頭。

“我再坐會，我今天下班早，晚上等你。”杭哲道。

目送嚴明離開，看着重新坐下的顧紹維，杭哲挑眉：“你要說什麽？”

“哥們兒，凡事得講個先來後到，”顧紹維不跟他繞彎子，“插隊不好吧？”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杭哲笑了，“論先來後到，你這輩子都沒戲。”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