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4
到了晚飯時間，廚子用小車把飯菜運到了學校，四個保溫桶裝了小半桶菜，酸菜豬肉粉條，酸辣土豆絲，苦瓜炒雞蛋，紅燒帶魚。還有一大桶一聞就開胃的番茄雞蛋湯。粥，白米飯，饅頭也是一應俱全。
裴宛初瞟了一眼，滿臉嫌棄，胖廚子提着勺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咋的，還嫌夥食差啊，要不趕明給你整個宮保雞丁？”
裴宛初滿臉怨氣盯着胖廚子的勺子。大圓勺舀一勺菜，指着他數落一句。
“瞧瞧你這風吹都能倒的勁，跟個小貓似的，我還說拍攝完給你喂胖五斤，我看出來了你就是砸我場子來的。”
白昊捧着飯碗看裴宛初一動不動：“要不你哪涼快上哪待着去？晚上我來盯？”
“行啊！”
裴宛初起身便走，剛邁開腿被胖廚子叫住了，胖廚子從面前的小盒子掏出了半個饅頭，外面有點焦，裏面剖開夾上了黃黃的土豆絲。
他遞到裴宛初跟前：“就知道你吃不下，你最喜歡吃的，烤饅頭夾土豆絲，知道你一個塞不下給你劈了半個，吃吧。”
裴宛初笑眯眯說這謝謝，卻卻并不伸手接，手揣在褲兜裏慢悠悠走向校外……
“你要真吃不下，喝口湯也好啊！”胖廚子沖着裴宛初的背影再次揮起了勺子。
夕陽剛剛掩進雲裏，白晝還未完全消散，山村裏每家每戶都冒起了白煙，雖然細小一吹可能就散，好歹有了點生活氣息。
裴宛初貪婪的呼吸着帶着草木灼燒氣息的空氣，一搖一擺走到了村子靠近山的一片，一條潺潺小溪自山頂奔流而下。
他找了塊石頭坐下，蹭掉鞋子，光着腳丫伸進了溪水裏，表層溫熱下層冰涼的溪水沖刷着他的腳丫，涼意自足底而起，他滿足地後仰身子，手撐在身後晃悠着雙腳。
身後腳步聲匆匆而至，揭開蓋子冒着涼氣的保溫杯遞到他的面前。
“喝口酸梅湯。”
“杯子我沒用過，新的。”
裴宛初接過杯子，沒擡頭說了句：“你怎麽不吃飯跑出來了？”
“過來看看你，你到夏天就這樣？”
剛才裴宛初和白昊，還有胖廚師來來回回的調侃，他也聽明白了，裴宛初這個毛病估計跟他待過幾年的都知道。
裴宛初沒回答端着杯子喝了兩口，聞意抽出背在身後的手攤在他面前。
胖廚師給他單獨做的饅頭被聞意捏了一路變得溫熱。
裴宛初舉着杯子搖搖頭：“吃不下。”
聞意掀開外層的塑料袋，用手掰了一塊，長短不一的土豆絲帶着亮晶晶的油搖搖擺擺。
聞意喂到他的嘴邊：“好歹吃點。”
裴宛初鬼使神差張了嘴，任由聞意給他送進嘴裏。
炒得脆生生的土豆絲帶着微微辛辣和開胃的甜酸，白饅頭浸上了油汁染上了香氣不再難以下咽。
裴宛初咽下第一口伸手要自己拿，聞意一揚手:“手髒。”
“不是有袋子麽？”
聞意動了兩三下手指，塑料袋輕飄飄跌落在地。
“現在沒了……”
夕陽燃盡，晚霞卻映紅了裴宛初的臉。
聞意舉着饅頭放在他嘴邊：“自己咬。”
裴宛初紅着臉咬一口嚼兩下，心裏不住埋怨胖廚師，這饅頭為什麽要做這麽大！
聞意抓住裴宛初舉着水杯的手腕移到他的嘴邊：“喝兩口水。”
裴宛初低着頭，臉色緋紅，眼睛斜看着腳下的水流，身上明明沒有汗，卻覺得燥熱難耐。
終于咽掉最後一口饅頭，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酸梅湯，裴宛初卻還是不敢擡頭。
聞意從褲兜裏摸出一張紙巾勾着手擦掉了他嘴上的油漬：“好喝嗎？”
“嗯，挺好喝，你熬的？”
“嗯，借的胖叔的大鍋，好喝嗎？我天天給你熬。”
裴宛初沒接茬：“我再坐會，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
“不行，天黑了萬一山裏蹦出來個妖怪把你搶走了怎麽辦？”聞意一臉正經說着最不着調的借口。
裴宛初眨眨眼，從褲兜裏掏出煙盒，低着頭點燃，手撐在膝蓋上看着腳下溪流，呼吸之間，臉上的熱度一點點退去。
香煙燃盡，他的頭一直沒有擡起來過，天色暗了下來，裴宛初站起身子雙腳有點嘛，他轉着腳踝，聞意靠近伸手想要扶他。
煙草的氣息經過一天的高溫只剩下一個尾巴，裴宛初心裏突然沒來由的有了底氣。
“你身上的煙草味是怎麽來的？”
這是兩個人認識這麽久，裴宛初第一次主動問起關于聞意的問題。
聞意不假思索回答：“香水，你喜歡？”
裴宛初嗯了一聲，邁着活動開的腿往學校走，就這麽一會的功夫，村裏的炊煙散盡，很多房子無聲無息，沒有一絲光亮。
土門村大部分居民，從晚餐直接進入了睡眠模式。
兩個人剛走到學校門口，離着大夥還遠遠的，白昊，陸知首先發現了不太對勁。
他們兩個放下手裏正在讨論的劇本，注視着由遠及近的兩個人，一個一臉滿足嘴角帶笑，一個頭低得恨不得伸進胸腔裏。
“裴導你怎麽了？”坐在旁邊看劇本的顧骁蘇，看到裴宛初雙腳擡起頭本想打個招呼，卻發現裴宛初不太正常。
“太陽太大，怕曬黑……”裴宛初胡亂找了個借口。
白昊忍着笑，指了指旁邊的的小茶桌：“聞總，給你留了飯你快吃。小喇叭倒茶。”
诶~小喇叭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倒了一杯熱茶遞到裴宛初手邊：“太陽太大，多喝點水補補……”
裴宛初手一抖，擡起頭瞪了小喇叭一眼，小喇叭笑嘻嘻又給聞意倒了一杯茶水。
聞意坐在裴宛初旁邊，把碗舉到裴宛初面前：“吃一口，今晚拍得晚。”
裴宛初嘆了口氣，知道聞意堅持的事情，他推拒只會讓這個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他端過碗手正要接筷子，陸知拿着一雙新的筷子送到他手邊。
“裴導，筷子。”
“謝謝。”
陸知笑着一擡頭，看他哥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他是又弄錯了？
他求助似的轉頭看白昊，白昊冷笑了一聲，轉過頭叫過了顧骁蘇。
飯已經涼得差不多，帶着溫熱，幾個菜冷了也不會太過油膩，一口口吃起來細細品嘗還不錯。
拍攝要等到天完全黑透才會開始，裴宛初不着急用筷子挑着菜飯一口口送進去嘴裏，盡量不讓嘴和筷子沾到多的地方，坐着的躺椅有點矮，吃到肚子有點撐了，才反應過來不小心吃掉了半碗。他趕緊把碗送回給聞意，自己含着筷子咀了兩嘴。
“不好意思，你還夠吃嗎？”
裴宛初的嘴唇粘上了油，照明燈一晃，晶瑩剔透嬌豔欲滴，聞意舔了舔嘴唇。
“夠的，我也吃的不多。你要不幫我吃點，還浪費了。”
裴宛初吃得有點多，以至于開始拍攝後，他再不能像白天那樣坐着，躺着，他得站着。
今晚的戲份是顧骁蘇在辦公室備課，陸知主動去請教，顧骁蘇不好生硬的回絕，客氣的敷衍了他幾句。
《山》第七十二場，第一鏡第一次。
“Action”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只有兩張破舊的辦公桌和一個個的紙箱，紙箱外面用記號筆寫着箱內物品名字。
顧骁蘇坐在辦公桌前，撩起袖子，褲腿，右手握着筆，左手時不時揮一下，小腿上拍兩下。
陸知手裏拿着一盤黑色的蚊香走了進來，默默到了角落點燃。
顧骁蘇故意不去關注他，有點嗆人的味道飄進鼻孔。
顧骁蘇一合手裏的本子：“你在搞什麽？”
“CUT”
裴宛初叫了停，指着顧骁蘇說。
“太兇了，你是不耐煩，不是兇。再來……”
《山》第七十二場，第一鏡第二次。
“Action”
……
顧骁蘇的表情語氣，被反複挑刺多次，他每次都說好，改，情緒毫無起伏……
陸知忍不住叫了聲裴導，還沒接着說，被坐在裴宛初後面的聞意一個眼神消了音。
白昊扶了扶鏡框，一揮手再次開拍。
《山》第七十二場，第一鏡第七次。
“Action”
屋子裏的擺設未變，陸知手指摳着蚊香藏着身側，小心翼翼挪進了辦公室。
從陸知進門，顧骁蘇的耳朵明顯立了起來，他手裏的筆不知不覺放慢了速度。
擦火柴劃過的聲音帶着硫磺味稍縱即逝，剛才反複拍攝，已經燃過一圈的蚊香在地上留下了灰色的粉末。
顧骁蘇啪的一聲把筆排在了桌面。
“你搞什麽？？”
裴宛初沒喊CUT，兩個人心裏松了一口氣，鏡頭轉到了陸知，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蚊子有點多……我……”
“你什麽你，理科備課不可以被打斷，你不懂？你比蚊子更煩！”顧骁蘇嘩啦一聲翻開桌上的書籍，一頁頁狠狠翻過，扉頁嘩啦嘩啦不絕。
陸知癟着嘴，說了句：“對不起，打擾了。”
和來時的小心翼翼不同，這次他匆匆走出辦公室，衣料摩擦的聲音，鞋子踩在地上的聲音，在只有兩個人的辦公室裏放大了幾倍。
“過。”
裴宛初說完，白昊直接叫準備下一場，完全不給兩個演員留空間。
辦公室裏熏了幾次蚊香，蚊子倒是沒了，越來越晚，露天的蚊子越來越多，嗡嗡聲不絕于耳，裴宛初沒穿襪子剛好露出來腳踝成了蚊子的夜宵店。
他站着，兩只腳來回蹭，聞意拿過躺椅上的折扇，彎腰輕搖。
小風吹過，裴宛初低頭看見聞意的姿勢笑了：“我怎麽感覺你在給爐子生火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1-22 12:00:00~2021-11-27 12: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淺色 1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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