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無心（現代篇）

第47章 拍賣

“我……”柳金想反駁，但是看見自己的舅舅正在看自己，也不敢胡說。“我是跟我舅舅來的。”說完這句話，她突然感覺自己不該這麽沒底氣的。于是驕傲地揚起下巴，“你是跟着什麽人進來的？”

沈秋華心底暗自嘆了口氣，有些人是永遠不會把別人的有禮當成恭敬的。“柳金，不要以為我叫你一聲‘公主’，你就真把自己當成什麽尊貴的人物。莫欺少年窮。你家有錢是你家的事，與我無關。我不需要因為你家的有錢而自卑。所以，我也不必回答你的問題。”沈秋華的語氣并不算冷，态度也沒有多高傲。但是在圍觀的人眼中，這兩個女子的尊卑立判。沈秋華的尊貴，是長期身居高位培養出來的，那已經不需要任何的外在物品來裝飾。

“好一句‘莫欺少年窮’。”一個蒼老的聲音出現在圍觀的人群外。有人回頭，看到來人，立刻讓出了一條路。

“李老，驚動您，真是失禮了。”沈秋華一看到來人，微微點頭致歉。

李老今天穿着一套簇新的唐裝，顯得精神了不少。他笑着走到沈秋華面前，“沈小姐不僅字寫得好，道理說得也好啊！像你這樣的年輕人，能想通這些道理，也難怪你的書法有這般的功力了。”李老說完擡頭對圍觀的人說：“諸位大概還不認識這位沈小姐吧，她是我們書法協會的會員，字寫得十分出色。一會兒就有她的作品要拍賣，屆時大家可以好好欣賞欣賞。”

李老這麽一說，無疑是給沈秋華長臉。沈秋華後宮争鬥多年，這些事情自然明白，當下向李老道了謝。

李老擺擺手示意小事一樁。轉頭看了眼楊瓊，“這位小姐的氣韻很足啊，是個練家子吧？”

楊瓊是聽沈秋華說過李老了，這會兒也恭敬地點頭。“從前當兵的。”

“喲，當兵的啊，難得。我兒子從前也當過兵，可沒你這樣的氣勢。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了不起，我真是不服老都不行喽。”李老笑着朝楊瓊點點頭，也不多留，拄着拐杖到別地方找人寒暄去了。臨走的時候有意無意看了柳金一眼。

柳金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她不是傻子，從衆人對于李老的态度就看出這人一定很有來頭。他對沈秋華這麽看重，那自己在這裏找茬不是自找麻煩嗎？好在這個李老并沒有質問她的意思，看了她一眼後就走了。

柳金松了一口氣，再擡頭看沈秋華的時候，卻見沈秋華已經低着頭和身邊的女人說着什麽，完全沒有炫耀一下勝利者的意思。

“柳金！”柳金的舅舅叫了她一聲，語氣裏有些不悅。

“舅舅。”柳金急忙走過去。

“我帶你來這裏是見世面的，不是惹麻煩的。你好好看着就行，不要亂說話。”柳金舅舅叮囑着。

“那個李老是誰啊？”柳金好奇。

柳金舅舅拉着她找了座位坐下，“他孫子你一定知道，原山集團的老板李恩逸。”

“是他！”柳金的眼睛直放光。

柳金舅舅看着外甥女這花癡的模樣，搖搖頭。“你別打他主意了。”

“為什麽？”柳金一聽這話就急了。沈秋華不知道李恩逸是因為她生活在社會最底層，這些有錢人的圈子她從來沒有關注過。但是柳金不一樣，她家也算殷實，自身長得也算漂亮，難免會生出嫁入豪門的念頭。在本市，原山集團也許不算最大的企業，但是李恩逸絕對是本市最大的鑽石王老五。

柳金舅舅到嘴邊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畢竟是自己的親外甥女，還是不要太打擊她了。“總之你不要亂想了，好好看拍賣會吧。”

沈秋華這邊已經和楊瓊交流了剛才觀察會場得出的結論，楊瓊也把她看到的情況說了一下，兩人交流之後都是一愣。

“我們這是在幹什麽？查案子嗎？”楊瓊問。

沈秋華笑着戳了她的肩頭，“查案子是你的事。”

“哎，我發現你還挺有破案天賦的。要不然咱們倆跳槽去警局得了。”楊瓊這話說完，還沒等沈秋華說什麽，她自己就先否定上了。“不行不行，當警察太危險，你可不能當。還是學校安全，那群小孩子也弄不出什麽太大的幺蛾子出來。”

沈秋華聽着她一個人在那碎碎念着，覺得好笑，卻又覺得暖心。楊瓊的一切考量都是從她的安全出發，這份關心，值得她付出一切去回報。

兩人就這樣窩在角落裏，對于燈火閃亮的現場絲毫沒有涉足的意思。

“你那個同學怎麽回事？明顯在找茬。”楊瓊的目光定格在柳金的身上，說句實話，柳金長得挺漂亮的。不過這個漂亮得分和誰比，和她比當然是漂亮，要是和沈秋華比，那就只有墊背的份兒了。

沈秋華也望着柳金言笑晏晏的身影，柳金對于這種場合明顯比她們更加适應。“我也想知道她是怎麽回事。不過……那只有問前一個沈秋華了。”

楊瓊摸摸下巴，用肩膀撞了撞她，“你說會不會是因為你比她漂亮，所以她嫉妒你？”

“容貌是天生的，這種事嫉妒有什麽用？”沈秋華覺得好笑。不過轉念一想，腦海裏出現了前世後宮諸人争寵的景象。

“前世和你争寵那些人，有幾個不嫉妒你的？”那些隐藏在繁華盛世之下的驚心動魄，楊瓊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沈秋華為兩人的心有靈犀感到欣慰。“那是她們看不開，或者不願意看開。争來争去，争到手的又是什麽呢？一朝翻覆，就是無數的性命。如果不是我出身沈家，我倒寧願做個不得寵的寶林才人之類的，安安靜靜地在皇宮裏了此殘生。”她的目光飄遠，眼神仿佛陷入了虛無的空間。“争鬥算計永遠都是柄雙刃劍。傷人也傷己。你看我似乎總是贏家，可是為了贏，我也早已不是最初的沈秋華了。”那些朝着對手舉起的屠刀，何嘗不是在切割着自己的本性和良知？剪除對手的同時，也早已将自己打磨得完全失去了棱角。每一件事，她都知道該如何處理，可是有誰問過她是否願意這樣處理呢？

好在，楊瓊出現了。用宮女不應該存在的橫沖直撞将她的棋局打亂。而她竟然入魔一般默認了楊瓊這種犯忌諱的存在方式。或許是她的生活太枯燥了，逢迎聖意，剪除對手，千篇一律，連點花樣都沒有。楊瓊這不就給她送花樣來了？

前世今生，短短一年間，卻仿佛是過了一輩子。她現在才感到之前的那些歲月自己不過是虛度了。所以餘下的歲月，她希望能和楊瓊并肩度過。

一不小心就想了這麽多。等她回神的時候才發現會場的大門已經關上了，看來是拍賣會要開始了。

主持人還是黃副會長。他滿臉帶笑地說了一些場面話。看得出來他是經常主持這種活動的，一點都不顯生疏。

市裏領導致辭完畢，拍賣會很快正式開始。開頭的幾件作品并不出衆。黃副會長介紹完，牆上的大型投影幕布顯示着書法作品的放大圖。

“如何？”楊瓊問沈秋華。兩人此時也不在角落裏窩着，找了座位坐下看。

沈秋華微微搖了搖頭。這種水平，該怎麽說呢？她沈家十歲以上的子女都能寫成這樣的水平。

第四件作品，是顧老師的一幅瘦金體書法。沈秋華的眼睛微微亮了亮。顧老師專習瘦金體她是知道的，不過不得不說，這幅字是顧老師非常優秀的作品，讓沈秋華對顧老師此人刮目相看。不過……她微微皺起眉……

“怎麽了？”楊瓊在古代也練了很久的字。不過她那是為了寫字，不是書法。所以這種高層次的她看不懂。

“顧老師這副字已經十分難得。我的還沒有出現。”她已經看出這拍賣的順序是從低到高。雖然她并不認為自己的水平在顧老師之下，但是論資排輩，她的作品也該在顧老師之前才對。

自古文人相輕，她不想因為這麽點順序的事情，得罪了一個自己很看重的同事。

楊瓊聽了她的話，仔細一想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想，“順序是他們定的，咱們就看着吧。”

顧老師在本市的文化圈明顯是有些名氣的。那幅字賣了個不低的價格，而且是被柳金的舅舅拍走的。

沈秋華轉頭去看這幅字的最終歸屬的時候，又和柳金的眼神對上了。柳金此時正高傲地揚起下巴，不屑地看着她。沈秋華不懂她到底在驕傲什麽？

“舅舅，你怎麽這麽早就出手了？不再等等？沒準後面有精品呢？”柳金看到沈秋華扭頭不再看她，低下頭小聲問道。

柳金舅舅壓低了聲音，“你懂什麽？你看看今天來的都是什麽人物，後面的精品哪裏輪到我們？趕緊拍一件下來，也算對上面的領導有個交代。”

“哦。”柳金不懂。不過她知道真按照身家來看，她舅舅确實排不上前列。

顧老師之後，陸陸續續又出現了七、八件作品。沈秋華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這些作品的主人可都是有些資歷聲望的人，如果自己的作品排在這些人的後面，以她目前這點資歷來看，那可是太不尋常了。事有反常必為妖。到底誰有這麽大的面子提攜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