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
與此同時,密密麻麻的毒蟲都向着這裏湧來,一時間,青石地板上黑鴉鴉的一片,若是出夜的人看到,還以為鋪了一屋黑緞面呢。
而黑蜘蛛爬過的猩紅錦緞上,裏面有什麽在動着,而黑蜘蛛的毒液經過蝕焦的緞面浸到裏面,錦被裏的動靜也随着它的前行而越來越大。
黑蜘蛛腳下流下的毒液也越來越多,順着它的肚子黑跡跡地一片,就在它張口要咬冷晴兒時,圓圓的肚下突然一個翻動,将它從冷晴兒身上順着光滑的緞面翻了下來,因為它本來就站在冷晴兒胸部的渾圓上,加上絲綢緞面光滑無比,而全身的重量又都是在肚子上,所以肚下稍微一動,它就翻了下來。
屋裏的地上也已爬滿了各類毒蟲,細小的就從門縫進來,體積大點的就從敞開的窗口或爬、或飛、或跳,一時間青石流光的地板上落了一層層,尤其是無數的各種顏色的蛇,吐着信,有的還挂在了床的帏幔上,金絲鐵勾上,吐着紅紅的信,綠瑩瑩的眼光直盯着安靜得如同嬰兒般的冷晴兒,連床邊的繡鞋裏也鑽了不少蜈蚣、蜘蛛之類的蟲子。
也許是懼于那只黑蜘蛛的毒液,也許是外邊的笛聲稍微弱了下去,地上的毒物全都停在床邊,沒再上前一步。
而床上的冷晴兒正在入夢,夢裏一個朦胧的只覺得很漂亮的女人正在叫她,正在同她說着什麽,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聽不清楚,就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因為她覺得那個很漂亮的女人有絲熟悉,她的聲音很着急,所以她就想更近一點,聽清她在講什麽,一直往前追着她跑,跑着跑着就跌倒了,那女人也從眼前消失了,這一跌卻也從夢中醒來了。
剛清楚的她就覺察到屋內的異樣,“嘶嘶”聲音不斷,除了蛇,她想不出還有什麽動物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借着外面走廊上模糊的燈光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屋內地板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各類毒物,吐着信的蛇,張牙舞爪的蜈蚣,尾巴高高翹起的蠍子……最最心驚的是還有一只大大的蜘蛛正趴在她的手邊,口裏流出黑黑的毒液,落在錦被上還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一股焦臭撲鼻。
“啊!”一聲尖叫響起,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透過蒙蒙的夜幕傳出很遠很遠。
尖叫太過突然,順着床杆正上爬的兩條蛇也被驚得掉在地上,也讓地上的蟲子突然愣了一下,沒有再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仰頭看着這個突然跳起的女子。
而這一刻,冷晴兒忘了自已的武功,忘了所有的冷靜與思考,只是一個女子突然面對滿地毒蟲的恐懼,做出的本能反應。
自床上突然跳起,卻也不敢下床,不說地上無數的毒蛇正吐着紅紅的信,虎視耽耽地盯着她,還有那各種各樣的,只要是帶毒的,無論她想得到,沒想到的,全彙聚在了床前,單說從床上垂下的數條綠油油的蛇,就夠讓她止步的了,那可是“竹葉青”出了名的見血封喉。
黑蜘蛛在她驚叫跳起時,張開烏黑的大嘴就要對着她的手臂咬下去,卻被冷晴兒眼明手快,揮手掃下床去,這東西她認得,名叫“黑寡婦”長在深山老林,毒性比那“竹葉青”更強。而它落下的位置,所有的毒蟲都挪動身體,退避三舍,和它保持一定的距離。
冷晴兒扯起錦被準備用來做防護,因為早先“黑寡婦”爬過,毒液腐蝕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經她這一扯,裏面黑黑軟軟的東西也掉了出來,有一兩只還落在了她的腳邊,待她看清是何物時,又是一聲比原來還要尖銳的叫聲。
天呀,媽呀,上帝呀!那不是吸血蟲嗎?天呀,她的床上竟然有這種東西?她……她……她到底和它們一起睡了多久呀?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身上的汗毛孔全豎了起來,這一刻,她到了崩潰邊緣!
想她什麽都不怕,卻獨獨只怕這軟綿綿,黑漆漆,體積不大,卻讓人惡心萬分的吸血蟲。只因緣于她前世還是上中學時,無意中親眼看到醫生從一個人的血管裏取出一條這麽個東西來,自那開始,她就對這軟軟的東西生出怯意來,想想那東西竟然能鑽到人的血管中去,她就不寒而粟,曾有那麽好久的一段時間,連孤兒院旁邊她最喜歡的小河,她都不敢再下水。
而這懼意一直延申到這一世,已經是在她心裏紮了根,發了芽的。這時的她是被吓壞了的六神無主的小女孩,手裏的錦被也松掉了,跳上了唯一安全的枕頭上,身影縮在床的一角,臉色蒼白,嘴唇也暗無血色,眼裏布滿了驚恐。
尖叫聲傳的很遠,皇宮另一處的無悔聽到了,心驀地提了上來,身影一晃,沒了蹤影。
和她相距兩個跨院的水離,也就是冷君然也聽到了,白衣瞬間移動,沒入夜空。
最近的要數近日來都徘徊在雲華宮附近方正,每晚他都會到這裏巡邏,知道她殿內無人守夜,總會在宮牆外多停留一會。
今晚他剛剛巡到附近,就覺得夜裏所有的蟲子都有着不尋常的異動,便一路跟着,觀察着,卻不想那些蟲子的目的竟是雲華宮的方向。
峰眉深皺,沒容他有再多的思考,便聽到了女子的叫聲,雖然很尖銳,在這寂靜的宮夜卻異常清晰,他聽出是她的聲音,想未多想地便沖了進來。
門突地被他踹開,更多的光線照了進來,入目,屋內的情形,讓他這個七尺男兒都深深吸了口氣,着實驚出一身冷汗。數不清的,身體交纏在一起的毒蛇吐着信,還有蜘蛛、蜈蚣、蠍子之類,還有更多是他連名都叫不出來的生物,屋裏散着發黑腥臭味,黑雲般的毒氣彌漫着。
而床的冷晴兒正縮在床的一角,床項的幔帳上垂着數條綠油油的蛇,而地上的蟲類也正在一步一步爬上床,領頭的是一只大大的黑蜘蛛,眼看着就要爬到冷晴兒身邊了,情況不容他多想,扯下旁邊桌上鋪着的錦布,揮出一陣疾風,打掉床緯上垂着的蛇類,又迎頭蓋上離床最近的毒物。
一提氣,身子在桌布飛出之時從上面掠過,一手扯過床角的冷晴兒,把她抱在懷裏,在桌布落地之時,迅速從上面掠出門外,一切的動作行雲流水一般,電光火石之間,眨眼完成,雖有反找應快的毒物躍起,目标落空的很多,有幾只死死咬住他的靴子,也在他落地後,用劍劃為幾段。
冷晴兒此時就如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在方正抓住她的那一刻,心裏就略略松了一下,等看清來人是方正時,又眨眼間離開了那個讓她懼意深深的屋子,竟抱着他哭了起來,沒辦法,剛剛她真的是吓壞了,在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先是看到了一屋惡心的毒蟲,又看到了心底最害怕的東西,那一瞬,她忘了所有,忘了她有武功,忘了冷靜,忘了以她的武功想要沖出來不是難事,可是她畢竟是人,不是神,沒有完美的心性,她也有她脆弱的一面。
方正擁着她,見她只着一件單衣,嬌軀若隐若現,而身後已跟進來了之前一起巡邏的侍衛,正瞪大眼盯着他們,忙一旋身,遮住衆人的目光,解下身上的披風包住她。感受她身體正不停地顫抖着,心也一下揪了起來,他從來不會安慰人,更何況還是一個他心生愛意,正在哭泣着的女人,更不知該說些什麽,只是僵着身體,任由她在他身上抹眼淚,鼻涕!
這時,心裏的保護欲升到了最高位,之前,把她當做女神一樣,只是遠遠看着,覺得再進一步就是對她的亵渎,卻不想,原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有需要人保護的時候,他現在無比慶幸,今晚他就在附近,離她很近!
一陣夾着蘭香的風掠來,冷晴兒落進了一個溫暖如玉,清雅如蘭的懷抱,她的心一下子定了下來,把頭埋進冷群然懷裏,吸着讓她心安的味道。
冷君然拍着她的背,緊擁着她,剛才聽到她的叫聲,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就怕她出什麽事。
現在看到她如此脆弱無助的樣子,心更是擰起一般的痛,還沒等他說什麽,一身冷冽的無悔也趕到了,他住的地方是距她最遠的,盡管他用最快的速度趕來,還是落在了他們後面。看着冷晴兒梨花帶雨的小臉,心裏一緊,道:
“發生什麽事?”
這裏是皇宮,這個女人最要面子,盡管外面披了一件披風,裏面的單衣還是若隐若現,赤着足,抱着男人哭成這個樣子,不是她又在動什麽心思,就是真的吓的不輕,不過,他還是很難相信,這世上都能讓這女人花容失色的東西!
方正自冷君然出現後,微微怔了下,眼光暗了一瞬,收拾起略顯失落的心。聽無悔問,就指了指屋內道:“你們自己看吧!”
然後又對身後的侍衛道:“你去通報皇上!你們幾個,拿起火把把這裏圍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
方正吩咐完,想了一下,也跟着無悔進去了。
冷晴兒此時也平複了心情,恢複了一慣的冷靜,一張小臉冷得像冰一樣。
冷君然見她好了一點,想擁着她進屋,屋內什麽情形,他很想知道,卻被冷晴兒拒絕了,随拍了拍她的手,把她交給後面跟來的四名侍女,轉過身,臉便沉了下來,擡腳進門。
少刻,幾人都陰着臉出來了,方正手裏還拎着那床被子,吩咐人拿來一個盆子,雙手用力一撕,棉絮飄飄,随風一吹,滿院都是白色絮花。
随着“嘶啦”聲,十幾個黑黑軟軟的吸血蟲掉了出來,在地上蠕動着肥肥的身體,嘴角偶爾還有一兩滴紅色液體滴出。
早已驚醒,而又被侍衛圍在院裏的宮女太監,看到那一地的東西,吓白了一張臉,個個面如死灰,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個個身體抖得像篩子一般。天哪,公主的被子裏竟有這種東西,他們的小命完了!
無悔的一張臉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方圓十丈之內似乎都被他染上了一層霜華,袖裏的手咯咯作響,無情狠厲的眸子自院內所有人身上一一掠過,被掃到的人,只覺得一股深深的寒意自腳底滲到四肢,如至冰窟一般陰冷酷寒,像是被死神制住了脖子一般,無形中覺得連呼吸都是困難無比的。
冷君然臉上帶着面具,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那雙眼透着陰厲之色,袖裏的手緊緊攥起,胸口急促起伏着,白衣滲出肅殺之氣,迅速四散開來,院裏侍衛高舉的火把暗了一下,地上盛開的着鮮花也瞬間萎了下去,那強大的殺氣比之無悔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悔閃了一下眼,和冷君然相交已有些日子,卻從不知他深淺,今日單就從他身上洩出的殺氣,就可知,他的武功絕不在他之下,也許比他還要高出很多。
冷君然心裏有着自責,就怕她出事,所以他才跟着她住到皇宮裏來,沒想到防不勝防,又一次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了!
所有人都看着地上被方正用劍挑到盆子裏的吸血蟲,一個個喝得飽滿滾圓,足足裝了半盆之多。連那此見慣了血性争鬥的侍衛也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嘆那背後下手之人之狠毒,如此殺人不見血!被害人如若不察,那直到身上的血被吸幹吸淨,卻連一絲傷口都未留下,更讓人無跡可查。
冷晴兒看着那些惡心的東西,竟然裝了那麽多,想想她不知和它們同床共眠了幾夜?而她的血不知被它們吸卻了多少,每天夜裏那此東西都附在她身上吸着,她竟毫無知覺!一陣惡心湧上來,背過身,扶着一名侍女,大吐特吐起來,吐得眼淚鼻涕真流,吐得心、肝、肺都要出來了,還是止不住。看得無悔和冷君然心疼不已,卻又愛莫能助。
整個院子都是靜悄悄的,每個人都悄無聲息,寂寂的夜裏只有冷晴兒的嘔吐聲,嘶心裂肺一般。
而上午來看她時,就覺得不對勁的玄夜,此時也帶着他好不容易尋回的出門采藥的雲墨羽,也風塵撲撲地趕來了。
兩人本是隐匿進宮的,可當發現雲華宮燈火通明,火把滿天時,也就不再隐藏形跡,大大方方地在雲華宮現了身。
看到盆裏的東西時,兩人均愣了一下,再看看吐了一地黃水的冷晴兒,心神一斂,雲墨羽趕忙走過去。
冷君然和無悔正憂心如何止住她不斷的嘔吐呢,再這樣吐下去,只怕五髒六腑都會被她吐出來,見到雲墨羽來了,兩人不由都松了口氣。
雲墨羽看到冷晴兒的情形,雲眉皺起,伸手在她背部輕點了兩下,又自懷中掏出一粒藥喂入她口中,接着又輕拍了她幾下,冷晴兒這才止住滿腹的吐意。
“皇上駕到!”伴着這句話,門口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火把忽地低了下去,也把站着的人身影拉的很長,燈火晃動,院裏的侍衛跪了一地。
“發生了什麽事?”景帝快步走進來,領口微微敞開,還有兩個扣子沒有系上,似乎是剛從床上起來。掃了一眼院子裏的人,龍眉深皺。目光在一身黑衣的玄夜和白衣如雪的雲墨羽身上停了一下,厲氣忽現,他們竟敢夜闖皇宮!
又是一陣淩亂的腳步,洛銘睿扶着容妃走了進來,兩人同樣掃了一眼院裏的人,眼底有着詫異。
“皇上,這大半夜的發生了什麽事?夜寒,多加件衣服,別冷着了!”容妃走上來,幫景帝把扣子系好,柔聲說道,眼光卻掃了一下冷晴兒身上的男子披風和她猶赤着的足,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洛銘睿的也看到了冷晴兒的現狀,眼神在幾個男人身上走了一圈,最後落在盆子裏蠕動的東西上,眯了一下眼,一股戾氣慢慢自身體裏發出。
“啓禀皇上,在公主的房間裏發現了很多毒物,還有在被子裏發現了這些!”方正上前拱手行了一禮,又指着盆子裏的東西說道。
“什麽毒物?皇宮之內何來什麽毒物?”景帝聞言驚道。眼光落在地上,看到那半盆黑漆漆的東西,不由心裏一驚,怒氣叢生,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內宮之中玩手段,耍陰謀,施詭計,所以他這一生嫔妃寥寥幾人,他一心撲在政事上,沒有閑暇去應付後宮女子的争鬥,所以嚴厲杜絕內宮私設宮刑,私懲宮人,一有發現,絕不寬待。
看看滿院飄落的棉絮,和地上躺着的猩紅錦緞,不用再說,他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的是,冷晴兒才進宮幾日,已經有人把黑手下到她身上。景帝怒氣翻騰,一雙厲目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
“皇上若是不信,屋內就是證據,您一看便知!”方正不卑不亢,如實把情況上報。
為了保持現聲,他讓侍衛拿起火把舉在屋子四周,那些毒蟲怕光,屋內又沒有點燈,是它們最好的藏身之所,所以,他相信,屋裏基本保持原樣,那一地的毒蟲尚未散去。
洛銘睿看了一眼臉上猶挂着淚痕的冷晴兒,再看了一眼黑漆漆,門窗緊閉的屋子,自一個侍衛手中拿過一支火把,剛要走進去,卻被景帝叫住了。
“朕同你一起去看!”聲音裏有着壓抑的怒氣和沉重。
“皇上,還是讓老奴去吧?”總管李安一聽裏面是毒物,心裏本來就驚了一下,後來又聽皇上要親自去看,更是吓的不得了,忙上前阻止道。
“朕要親眼所見,朕要看看何人敢在朕的眼皮低下耍陰謀玩詭計?”景帝一把推開李安上來扶他的手,奪過洛銘睿手中的火把,跨步向門口走去。
冷晴兒一直沒出聲,眼光掃到容妃袖口有點微皺時,冷冷勾了下唇,今晚的事,如果被她查出來,她要百倍千倍地還回來!
房間的門被景帝帶着怒氣推開,火把通明,屋內的情況一目了然。突然出現的火光驚了地上的生物,個個驚慌逃竄,尋隙就進,遇縫就鑽,還有一些慌亂地逃出門去,從門口幾人的腳底溜了出去。
那黑鴉鴉的蛇,身軀交纏在一起,吐着信子,火把下,小眼睛更是綠瑩晶亮,寒意森森,有的還大大方方地盤在了床上,桌子、橫梁上,幾乎到處都是,才短短一會光景,屋裏挂滿了蜘蛛吐的毒絲,火光下,發着藍藍的光暈。
突地自門梁上方垂下一條全身通紅的蛇,離景帝的頭頂就差三寸光景,李安驚叫一起,拉着景帝往後退去,那蛇卻被後面疾身上來的洛銘睿斬為數段,掉在地上,猶在扭動着殘軀,蛇腥彌漫。
景帝的一張臉都氣黑了,胸口一鼓一鼓的,指着那一屋的東西,竟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容妃看到那一室景象,早已花容失色,想她一世榮華,哪裏看到過這情景,一時間,小肚都不由地打着顫。
“查!查!一定要給朕查清楚這到底是何人幹的?”景帝怒氣噓噓,險些肺都要氣炸了。
眼光抛向雲華殿的上方,當年的她,就是因為自己一時的疏乎而斷送了性命,痛失了一世的至愛,這個皇宮已經奪去了她的生命,他不允許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眼光瞥向冷晴兒,心裏一動,內心湧出一股無力感,想他一生高高在上,卻連自己最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眼睜睜看着她的生命一點一滴消逝,卻無能無力,那種痛一直陪了他十幾年,夜夜難眠,噬心蝕骨。
“老三,這事就交給你去辦,無論是誰,一律嚴懲不貸!”景帝擡頭看着雲華宮三個大字,道。
“是,父皇!”洛銘睿應道,身上的戾氣身看到屋內的情形後,有增無減,唇抿得緊緊的,嗜血的眸子閃着狠厲的光茫。
“皇上,只怕這事并不簡單,有人把吸血蟲放入公主的錦被之中,就不會多此一舉引毒物前來,臣大膽以為,此事應該是不同人所為!”方正上前一步道,身上的凜然正氣讓人無法忽略,卻又心思細膩,觀察入微。
換句話說,兩批人不謀而合,雖然目的一樣,但手段卻不相同,一個張狂,敢在皇宮內驅使毒物,一個陰晦,用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方法,很像是宮中慣用的伎倆。
方正想到了,冷晴兒也想到了,無悔、冷君然幾人也想到了,容妃更想到了,只是她沒想到有人會提出來,臉色更是一白。
景帝因為那滿屋的毒物氣得倒把進院時看到那盆東西給忘了,經方正一提,胡子差點都豎起來了。
目光轉向那盆中,一條條喝得滾圓的吸血蟲在裏面蠕動着身體,分不出頭尾的地方還有紅色液體溢出,想到那飽潤的肚子裏裝的全是冷晴兒的血,不由一陣玄暈,竟氣的咳了起來。
“皇上,要注意身體呀!”容妃忙上前扶住了他,柔聲說道,手還拂上他的背,輕輕拍着。眼睛瞟了一眼盆裏的東西,似是不忍般轉了開去。
“老三,一定要查清楚,不論是誰,殺無赦!”想必景帝是真的氣到了,再一次的交待洛銘睿。
“還有,雲華宮的奴才全部拖出去杖斃!”想想竟有人在皇宮中下此毒手,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不由恨恨道。
院裏頓裏響起了太監宮女的求饒聲,不一會,外面就傳來了杖責聲,全是禦林軍親自執刑,那一聲聲杖擊落下,伴着無數凄厲的慘叫,在這夜裏森森滲人。
“丫頭,你怎麽樣?”景帝走到冷晴兒身邊把擁在懷裏,別人不知,冷晴兒卻感到景帝的手在顫抖,這一刻,他只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在心疼自己的兒女般,雖然有着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同樣有他的無可奈何!
“我沒事,放了他們,殺了他們,也許有些線索就斷了!”冷晴兒淡淡說道,眼神有意無意地瞄了一下容妃。
容妃對上她的目光,忙扯了個笑臉道:“這丫頭心底就是善良,那些宮女太監中不泛無辜可憐之人,放了他們,慢慢審,也許能查出些什麽來!”
冷晴兒看着她,這一刻的容妃真的很善良,可惜這宮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善良這東西存在!
“睿王爺,希望您真的能秉公辦案,查明事實才好!”冷晴兒盯着洛睿銘道。她敢肯定,她前腳一走,這些宮女太監中某個人就會立刻喪命!
“放心!本王不是那徇私枉法之輩!”洛銘睿抿着唇,厲目瞪了她一眼,她竟然不相信他?心裏不由一氣,惱意上頭。
“希望睿王爺真能說到做到!”冷晴兒大大方方地給他一個“我就是不相信你”的眼光,氣得洛銘睿怒目圓睜,咬牙切齒。
“女人,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一陣桃花香撲面,衆人眼前紅影一閃,來人将冷晴兒緊緊抱住,聲音急切而關心,緊接着,一個青色身影也落在她旁邊。
景帝這次差點背過氣去,他本來把玄夜和雲墨羽夜闖皇宮的事給氣忘了,現在風樓絕和皇甫傾伶又大大方方地出現,不說對他行禮了,就是連眼神也沒瞄來一眼,徹底無視他這一國之君的存在,不由又是一陣怒火上頭,這四大世家也太嚣張了吧!
“皇上,這雲華宮怎麽處理?”見他生氣,李安忙上前問道,一邊還拼命給冷晴兒施眼色。
景帝一聽李安問這雲華宮,怒火一滞,不再去看風樓絕幾人,轉身望着這座金絲琉璃瓦的宮殿,這裏,有他最美好的回憶,曾經的她就在這裏住過,她走後,這座宮殿一直空着,直到冷晴兒來,這裏才又有了人氣。
眼光瞥向屋裏安然栖身的各種蟲子,這裏已經被污濁了,再也找不回那種安然、純潔之氣,而她也早離開自己多年了,如今連這唯一的念想也沒了。手拿起一支火把,閉上眼,帶着無盡的回憶,帶着哀傷、悲痛還有心酸無奈,把火擲進了屋內。
“燒了吧!”語氣很低很沉,刻滿皺紋的臉上有着傷痛,胡須微微顫着,眼裏還有絲明亮。
無數的火把飛進屋去,有的還抛在了房頂,屋內飄着的紗幔迅速燃起火苗,由地上飛快地延到屋頂,屋內傳來了什木着火的聲音,還有蟲子的嘶叫聲,火勢力一發不可擋,轉眼間,火光沖天,照亮了院內每個人的臉,也把這半個皇宮照得燈火通紅。
毒蛇毒蟲飛快地朝未起火的門口移動,有的走在半路,已被火焰吞噬,有的一半的身體已經着火,猶在做着垂死掙紮。
一只黑黑的蜘蛛驀地從屋內飛快地爬出,身上竟是完好如初,一雙小眼瞪着院裏的人,停在了門口,黑黑的毛茸茸的爪子張牙着,口裏流着毒液,蓄勢待發,就等着誰阻止它,它就上去給誰一口的樣子。
“黑寡婦?”侍衛中有人認出來驚叫道,一時間甲胄早撞的聲音傳來,竟不自覺地全都退後了幾步,可見對這“黑寡婦”的忌憚。
無悔等人的眼眯了起來,洛銘睿的劍也舉了起來,李安拉着景帝迅速地後退,侍衛們立刻上前護起了一道人牆,如臨大敵般地注視着那東西的一舉一動。
一縷細笛聲響起,“黑寡婦”忽地竄到冷晴兒面前,張口就噴出數點毒液,肚子裏也吐出數條黑絲射向她,正抱着冷晴兒的風樓絕甩袖拂出一陣疾風,攬着她疾身後退,衣服上還是沾到了一絲“黑寡婦”所吐的絲線,瞬間燒了一個大洞,妖媚的臉陡地沉了下來。手一晃,寒玉劍就要甩袖而出,卻被冷晴兒按住了,對他搖了搖頭,私闖皇宮已是大罪,再私帶兵器進宮,這罪就更重了!
風樓絕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只得恨恨地又收回劍,對着地上的“黑寡婦”就是一掌,淩厲的掌風把它掃到很遠才落下。
就在笛聲響起的同時,冷君然和玄夜幾乎是同時飛出,疾掠笛聲傳來之處。
雲墨羽玉手一抖,數根銀針發出,瞬間釘入“黑寡婦”的身體,把它釘在原地,也要了它的命!
“黑寡婦”在原地蹬了幾下八條腿,掙紮了一翻,終于不再動彈。肚子裏的血液順着針眼流出,地上一片黑焦。
“女人,你的腳髒了,我抱你!”風樓絕這才看到冷晴兒赤着足,而剛才拉着她走動,地上的石子隔得她的腳有些疼,見她稍皺的小臉,不待她回答,風樓絕攔腰打橫抱起她,臉上帶着一絲溫柔。
這時,冷君然和玄夜也回來了,對衆人搖搖頭,表示沒有追到人。
無悔的氣息很沉,盯着風樓絕抱着冷晴兒的手,一股寒氣射了過去,卻被風樓絕閃身躲過。欲再出手,卻看到風樓絕對着他用眼掃了一下懷裏的冷晴兒,意思在說:你再出手,我就用這女人來擋。氣得無悔恨恨的拂袖轉身。
雲墨羽走過來,用袖子輕輕擦了下冷晴兒腳底的污漬,有絲心疼地幫她扯了扯外面的披風,當他看清是男人的披風時,頓了下手,又若無其事站在一邊。
景帝這時才把目光轉身衆人,眼光深沉,卻又帶着一絲怒氣。
容妃畢竟和他多年的夫妻,怎麽會不知景帝在想什麽。對身邊的宮人道“你們幾個還愣着幹嗎?沒看到公主沒穿鞋嗎?你們也太不懂事了,還不快去為公主拿套衣服來!”
一句話既說了冷晴兒沒穿鞋,又說了冷晴兒衣裳不整,沒有體統!在古代,女子的腳就相當于第二操守,那可是只有夫君才能看的,如今冷晴兒不但赤着足,還大大方方地,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由男人抱着,身為一國公主,就算是受了驚吓,也不能這樣沒有操守!也在變相地提醒着景帝,冷晴兒前些時日的流言蜚語,并不是空穴來風!
冷晴兒的眉挑了一下,本來想下來的身體,聽容妃這麽一說,幹脆又不動了,閉着眼靠在風樓絕懷裏,看你下面還要說什麽?
景帝的臉更沉了,看到冷晴兒蒼白的臉,想起那半盆東西,轉頭對李安道;“把朕的轎辇擡來,帶公主去紫辰宮休息!”
此話一出,李安當場愣住了,容妃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紫辰宮,那可是太子的東宮呀,景帝年輕時住過,前太子洛銘谟住過,她還想着接下住的人會是洛銘睿呢,怎麽可能讓一個女子去住?皇上已經把太子在宮外的府邸賞給了冷晴兒,難不成這太子宮也要給她?
洛銘睿只是稍稍驚異了一下,又恢複了一慣的表情,反正他想要的東西,別人是阻止不了的,哪怕那個人是她!
“皇上,不可呀……”容妃上前道。
“老奴才,還不快去!”景帝見李安沒動,有些怒意道。打斷了容妃的話,也在彰顯他一個帝國的威嚴,決定了的事,就不容更改。
“是,老奴這就去!”李安一路小跑地出去了,邊跑還邊擦了下額上驚出來的汗水。
“方正?”景帝又喊道。
“臣在!”方正忙由後面走上前應道。眼眸一直垂着,她是那麽優秀,而她身邊有那麽多出色的男子,那抹身影對他來說,終是一抹夢呀,可望而不可及,心裏不由有些落寞,有些痛意。
“玄夜,風樓絕,皇甫傾伶,雲墨羽擅闖皇宮,立刻拿下,關入天牢!”景帝威嚴地開口,一股凜然的帝王氣勢,也在告訴他們,皇權不容蔑視!
冷晴兒的臉更白了,從剛才李安給她打眼色時,她就料到了,卻也一時陷在了兩難裏,如果留下,就肯定是現在這個局面,皇帝一定會抓他們,如果剛才讓他們找個機會走了,那他們從此就變成朝廷通輯犯,還沒容她想出辦法,景帝就下了命令,不由急了一身汗來,雖然知道景帝不會對他們怎麽樣,可若抓了他們,不代表不會要他們後面的勢力低頭。
玄夜還好些,他只是一個殺手,背後無權無勢,現在住在冷家,景帝必不會為難于他。
可是風樓絕和皇甫傾伶就不一定了,皇帝老早就想拿四大家開刀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怎麽會放棄!
雲墨羽她就更不怎麽擔心了,神醫谷不是對他有恩嗎,怎麽着他也不會恩将仇報吧?
方正也愣了一下,沒想到皇上會下了這個命令給他,不遵吧,是抗旨!遵吧,可他們都是她的朋友,他看得出她對他們的不一樣,抓了他們,她會不會怪他?
容妃的眼裏卻閃過一絲喜悅之色,不過一閃而逝。
風樓絕和皇甫傾伶倒是沒什麽變化,他們來就想到了後果,抓就抓呗,反正總不至于真的殺了他們吧?
雲墨羽一直沒什麽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飄然如仙的樣子,一身白衣在這火光沖天下,更是潔白如雪,那滾滾的熱浪絲毫沒有給他帶去一絲溫度,清冷淡雅!
玄夜只是擡眼看了冷晴兒一眼,又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火光下,身上散發着冷冷的殺氣。
“還不動手?”景帝喝道,背後是熊熊燃燒的雲華殿,一人獨立在火光之下,這時的他又恢複了那高高在上的氣勢,他還是那個孤家寡人!
“是!”方正抽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