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姜家岩(11)
聽罷,姜學君本能看向姜臨家,生怕姜二妞纏上來,回頭扯着顧巧巧快速進入同年大會。
兩姐弟進入林子後,大約分了五六條小路,道都很寬敞,一些草深的地方已經提前被清理幹淨。
走了好一段路,姜學君才把心放回肚子裏,蹭着顧巧巧說:“阿姐,你身上的鮮栀真好聞”。
這是在誇他自己會摘花,顧巧巧笑了笑,扭頭四處看,一邊問:“大哥呢?”
方才進來前就沒見到姜學成,林子裏面好像也沒有。
“興許去找那個眼角帶痣的姑娘了”,姜學君小聲說。
不說還好,這下顧巧巧的好奇心也被十足吊起來:“走走,我們去找找”。
于是二人從第一條小路上走去。
年輕男女大多拘束,各自和自己的朋友同行,一邊有說有笑,其實餘光都在打量周圍經過的異性。
顧巧巧連看十幾個姑娘,好多眼角都添了裝扮,根本分不清是點的痣,還是臉上本來就有的。
“姜姑娘”。
一道男聲忽然柔柔傳來,聽得顧巧巧心尖兒抖了一下。
她立即循聲轉過去,有個深衣男子站在香楠樹下,面目俊秀,雙眼含笑,很是親切,身邊站了個小厮模樣打扮的人。
自己是個假冒的姜小姐,在姜家岩,除了姜益一家和相熟的鄰居,沒人再認識她。
深衣男子舉步靠近,顧巧巧提着籃子倒有些無措了。
她時常想,自己演技太差,如果不是一早和顧訣分開,估計顧訣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顧海林女兒了。
“林二公子好”。姜學君率先朝他行了個拱手禮。
原來是林二公子。
顧巧巧看了眼姜學君,俯了俯身行禮:“林公子好”。
林二公子腼腆一笑:“姑娘應當不認得我,上回我在白馬寺外的街上見過你,沒想到在這兒也碰上了。我叫林延行,家住姜家岩北三街第四戶”。
跟她在查戶籍似的,北三街那一帶都是獨立的大宅子,林延行又不姓姜,大有可能是外地搬來的富庶戶。
顧巧巧尴尬笑了笑,實在沒什麽說的,又不忍冷落長得好看的人,只好把自己的名字再介紹給他一遍:“你好,我叫姜巧巧”。
她說完便沒在起話頭,林延行找話說:“今天日頭大,姑娘一定很渴吧?”
顧巧巧搖頭:“還好”。
林延行笑了笑,打開身旁小厮提的柏木冰鑒:“吃點冰解暑罷,有冰鎮蓮子湯、綠豆湯和梨汁,你想喝什麽?”
一聽冰鑒,顧巧巧目光投向小厮後背轉過來背的東西,裏面裝了一層冰,相當于古代的冰箱,能用得上的非富即貴。
非親非故,林延行這般讨好結交,顧巧巧退了兩步,她現在是在同年大會裏,可別讓人誤會,回頭林二公子上門提親,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林延行自行端出來一碗梨汁:“這可甜,嘗嘗吧”。
冰鑒不大,攏共只裝了三碗,顧巧巧依舊搖頭拒絕。
林延行轉手把梨汁遞給一旁姜學君:“你替你阿姐嘗嘗,看好不好喝”。
姜學君雖然很心動,先側頭看着顧巧巧,沒敢接過梨汁。
顧巧巧見林延行這般執着,臉色有些黑了,開口正欲嚴正拒絕,另一只手忽然插進來,端走梨汁。
“讓我來嘗嘗,到底是什麽滋味”。
顧巧巧側頭去看手的主人,還沒來得及驚訝,旁邊林延行先開了口。
“表哥?”林延行率先道,緊接着又說:“你不是不來麽”。
前半句也是極詫異的,後半句卻沾上一絲懊惱。
原來是林延行的表哥。
這位表哥輕飄飄丢下一句:“我又改變主意了”。
顧巧巧看着他表哥,一時沒舍得移開。他們家是什麽好基因,一個比一個好看,這位表哥是她目前為止見過儀容最為清麗俊美的男人。
五官生的恰到好處,頗為淺淡,一雙圓眼很亮,鼻尖挺直,嘴唇淡紅,當真是面如冠玉,水月觀音。
顧巧巧和他對視上,自覺不合适,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這鍋粥真是越煮越亂。
林延行表哥兩口将梨汁飲盡,碗放回冰鑒裏,大大方方向顧巧巧微微彎腰,自我介紹道:“姜姑娘有禮,在下金學書,從祥安城來,家住禦街中段六坊”。
這家人是祖傳報戶籍麽。
顧巧巧琢磨一番,只嘆自古果然是達官貴戚都在一個圈子,禦街貫穿全城,也是最繁華的區域,而中段在禦街旁商業街市的背後,供權貴們玩樂享受。
不對。
顧巧巧又念一遍金學書,這個名字特別耳熟。
金學書。
突然,顧巧巧的記憶像是觸碰了某個按鈕,刷刷回想起來。
是她姑父李孝義的侄子,二人雖沒什麽交集,也從誰的嘴裏偶爾聽到這個名字。他後來成為了侍中郎,在皇帝左右侍奉。
書裏的顧巧巧确實失憶,後不知什麽緣由被金學書帶回祥安城,按照現在的處境,回到天子腳下就是羊入虎口。而且成為刺客的原由應該是在姜家岩,但到現在她都沒看到這個苗頭。
“金公子好”。
金學書朝她回以微笑,目光轉而落到她腰間的玉佩上。
“姑娘這塊玉佩好生別致”。
姜學君舔舔嘴,望向玉佩,那可不,回羊酒樓半年的飯呢。
聽罷,林延行也探頭打量玉佩兩眼,不免目光發亮:“是呀,羊脂玉呢,傳聞它浸泡在昆侖山下荒原或綠洲中,得有千百萬年才能形成,産量極低。”
這一聽,顧巧巧也是驚訝連連,這塊玉不像是顧家的東西,顧海林出生貧苦,在玉器古玩這方面不甚講究,既是有,也一定會先給她。
“只是可惜了這魚紋”,林延行走近兩步看了看顧巧巧的玉佩,搖頭道:“這玉石是極好的,天命鳳凰,降而生吳,咱們吳國人自認為是鳳凰的後代,我見過的好玉大多選做鳳凰圖案,一來尊崇祖先,二則象征權貴”。
“非也非也,這塊玉佩的主人志在他處,寓意更加悠久深長”,金學書不贊同道:“魚兒的繁殖能力強,多子多福、吉祥如意,豈不更好?”
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什麽都能吹出頂天的好來。顧巧巧只覺腰間的玉佩被他們盯的無所适從,略微用衣擺遮了遮。
林金二人察覺到她的局促,立即收回視線,目光轉向別處。
金學書舉目看向林間,光影婆娑,沙沙作響。
半晌,他輕聲嘆息一句:“我曾有位故交,也有一塊這樣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