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效陛下之舉朱瑤彧的野心
鐘婉寧到馬車上見到沈羅珏,行了一禮,坐下後便一直不說話,朱瑤彧看着她,滿目擔心,沈羅珏能看出鐘婉寧心情不佳,于是便也一言不發,等鐘婉寧自己開口。
薛滿堂看看鐘婉寧,又看看沈羅珏,最後有點兒按耐不住,幹咳一聲,問道:“婉寧,你這幾日在家中,過的不好嗎?”
薛滿堂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麽一段磕磕巴巴的話來,聽的沈羅珏都想扶額,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鐘婉寧顯然被薛滿堂的一問給問懵了,張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沈羅珏幹咳一聲,她總覺得車廂裏氣氛怪怪的,有什麽好遮遮掩掩,誰家還不清楚誰家的糟心事了。
“瑤彧猜,你是被家中關了起來,我看你出來的很快,鐘家似乎并未阻攔你,這七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羅珏輕緩的語氣大大減少了鐘婉寧內心的慌亂迷茫,還有那些說不出的傷心難過。
鐘婉寧用令自己心驚的平靜語氣說:“母親不讓我出門,公主,是我無能,不能為公主好好效力,耽誤了公主之事。”
沈羅珏沒想到鐘婉寧還真是被軟禁了,只是以鐘婉寧的手腳功夫,她如果想跑出來,靠鐘家留在安寧的蝦兵蟹将,肯定守不住。
沈羅珏懂了,是鐘婉寧心甘情願被關的,想必這七天,已經讓鐘婉寧看明白自己的處境。這麽說來,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鐘夫人之後還會關你嗎?”
“不會,我保證不會。”鐘婉寧見沈羅珏沒有細問,松了口氣,她實在是無顏同沈羅珏說自己在家中的遭遇,她不想讓沈羅珏認為她無能。
“既如此,那便無事了,反正我最近要忙着及笄之禮,沒時間處理布莊和琉璃坊。等你見到齊鄭兩位娘子後,好生與她們說明這幾日為何不見蹤影的事。”沈羅珏言下之意是,她之前吩咐給鐘婉寧的活兒還是鐘婉寧的,不會交給他人。
鐘婉寧是她選定的人,只要鐘婉寧不是爛泥扶不上牆,沈羅珏不會輕易換掉她。
鐘婉寧聞言松了口氣,笑着應了聲,給她個事兒做,她就不會沉溺在負面的情緒中。
朱瑤彧同步松口氣,好友能快速調節心情,沒有被鐘府的事影響心智,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鐘府不處理,遲早會出大事的,朱瑤彧太清楚鐘婉寧的性子,重情重義是鐘婉寧的優點,同時也是她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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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鐘家與薛家不同,鐘家有一個少将軍鐘秋,鐘秋同薛滿堂一樣,自邊塞長大,他今年弱冠,戰功赫赫,少将軍的名頭是被朝廷認定的,因此鐘婉寧想從他手上搶來更多鐘家權柄,困難頗大。
不如另起爐竈。
朱瑤彧眼中異彩連連,引得沈羅珏看了好幾眼,每次朱瑤彧這個表情,就代表有人要倒黴了。
馬車将一行人拉到了郊外的朱家別苑,正是之前舉行過詩會的地方,這地方朱瑤彧回來後便從母親手中要了過來,換上自己的人,以後好用作她們在宮外商談的地點。
城裏人多口雜,并不安全。
到了地方,沈羅珏同近日住在別苑的齊月娥和鄭默婵了解了下她們的進度,七天不見公主和鐘婉寧,她們二人也沒閑着,拿着公款在安寧城裏逛了個遍,摸清了安寧城的構造和人員分布,甚至還找好了幾處可以設做鋪子的地點。
沈羅珏看了一眼,全都是東市臨街的店鋪,個個價格不菲。
具體定哪個店鋪,那是鐘婉寧的工作,等定好了,她們告訴沈羅珏就行。
然後沈羅珏問薛滿堂,有關齊王和獻王在外面的動靜。
薛滿堂在玄甲衛內為百夫長,回來後自然要去述職,現在齊王在禁軍中擔任職位,獻王在玄甲衛中,薛滿堂是距離兩人最近的,得到的消息也更為詳盡。
“回公主,自七日前陛下病重,皇後下禁令,不允齊王獻王入宮探望,兩位王爺便低調了許多,齊王以憂心陛下為借口,已經七日不曾舉辦詩會宴請才子了。至于獻王,只聽聞他最近與柳家大娘子走的頗近,等齊王大婚後,賢妃可能會上請,獻王與柳家大娘子的婚事。”
“柳家大娘子是他表妹吧,他……”沈羅珏不理解,轉念一想,古代表哥表妹成親好像還挺正常,只是同姓不婚罷了。“他二人青梅竹馬,三兄應該一直把她當妹妹才對,怎麽會突然談婚論嫁了。”
皇子的婚事是最為牢固的盟約,獻王母親賢妃出身柳家,柳氏無論如何都會支持獻王,獻王怎麽會把正妃之位給柳家人?
薛滿堂老實搖頭,她哪兒知道獻王他們在想什麽。
朱瑤彧倒是明白,遂解釋道:“公主,柳家內部并非鐵板一塊,現在鐘、薛、洪三家均有意支持齊王,朱家作壁上觀,柳家獨木難支,恐怕柳家族內有人想另投他人。”
“對,現在齊王幾乎已經是內定的下一任太子了。”薛滿堂是薛家人,薛家作為貴妃娘家,對齊王現狀很了解。要不是她父親薛直不願意參與奪嫡之事,恐怕現在薛家大門都被上門獻殷勤的人踏破了。
沈羅珏玩味的笑了笑,內定?在她看來可不一定,莊帝究竟屬意誰,還要另說。
如果真屬意齊王,自廢太子後至今已有一年有餘,他為何遲遲不冊封新的太子?依沈羅珏來看,這事兒還有的磨。
沈羅珏看向鐘婉寧,突然開口:“冊封太子的旨意一日未下,齊王就還不是太子,婉寧,你的庶妹婚期将近吧?不知道鐘家是想嫁出去一個王妃,還是一個太子妃呢?”
鐘茉兒是想當王妃還是太子妃?這還用問嗎?
“自然是太子妃。”
“所以,婚事可以拖一拖,順便給齊王施壓,讓他們盡快同陛下提一提,冊封太子的事。”
鐘婉寧知道,她有新任務了,她馬上點頭應下。
一行人聊完天,用過午膳後,沈羅珏就回宮了,她還要繼續忙活及笄的事,還要安排之後祝融山圍獵,忙得很,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也沒辦法出宮了。
等沈羅珏離開,薛滿堂也馬上走了,她要回軍營練兵。
齊鄭兩人去城中繼續找合适的店鋪,別苑很快就只剩下鐘婉寧和朱瑤彧,等人走離開了,朱瑤彧才開口和鐘婉寧說些體己話。
“你今天是不是和鐘夫人吵架了?看你離開鐘府時,心情不佳啊。”朱瑤彧很清楚說話的藝術,她永遠能精準把握好說話的度,不會讓人難受,又讓人願意同她吐露心扉。
鐘婉寧點點頭,“是我讓母親失望,是我不孝,恐怕我永遠不會讓她如願了,我不可能活成她想讓我活的模樣。”
說到這兒,她眼中滿是堅毅的光,顯然已經做了決定,朱瑤彧贊許的點點頭,鐘婉寧能想明白這一點,讓她很開心。
接着,鐘婉寧又同朱瑤彧說出了她心中另一件大事,“瑤彧,兄長和阿彩一樣,他擁有的一切都是用他的命換來的,我不想和他搶西北的兵權,但我想留在公主身邊,就必須有和阿彩分庭抗禮的能力,在定安時,我可以幫公主訓練府兵,在安寧我卻什麽都做不了,你說,我應該怎麽辦呢?”
“你我當真是不約而同,想到一起去了。你若是拿了鐘家的好處,勢必也要承擔鐘家的責任,鐘家和薛家不同,我還以為你會一心和阿彩比,非要成為鐘家少将軍不可呢。”
鐘婉寧搖搖頭,“我和阿彩比,是公主說過的良性競争,只要在公主心中是同一起點便可,沒必要處處與阿彩一致。只是我手上無兵無權,根本幫不上公主的忙。還有,我太過愚鈍,看不透公主的想法,此時此刻,公主為什麽要幫齊王?”
沒錯,在鐘婉寧看來,沈羅珏讓她說服鐘家,讓鐘家對太子妃之位動心,就是在幫齊王。
齊王距離太子之位只差一步之遙,此刻推他一把,不是幫他是什麽?
朱瑤彧起初也有些不解,現在鐘婉寧問她,反倒給了她些許啓發,“在我們看來,齊王的太子之位已是板上釘釘,可在公主看來,這一步便是齊王邁不過去的天塹。公主說冊封太子的旨意一日未下,齊王便不是太子,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何陛下遲遲不冊封太子呢?”
鐘婉寧張了張嘴,迷茫搖頭,朱瑤彧此刻看鐘婉寧,有種在看薛滿堂的即視感。
這兩人是怎麽做到在政事上一竅不通的?
朱瑤彧就差沒明着說了。
“沒做的事,無外乎兩個原因,一個是本人不願,一個是形勢不允,天時地利皆在齊王,形勢大好,那就只有第一個原因了。”
陛下不樂意呗。
鐘婉寧恍然大悟,明白後她心中又生出幾分顧慮,“那,如果齊王失勢……”
鐘茉兒怎麽辦,還有滿心歡喜的鐘家會不會受到牽連?淪落到朱家如今尴尬的境地?
不,鐘家還沒有朱家底蘊,如果鐘家真的孤注一擲,下場絕對比朱家慘。
而且齊王和先太子不同,齊王手上現在是實打實的有兵權,先太子造反不成,不代表齊王也沒辦法造反啊。
鐘婉寧表情幾變,朱瑤彧一看便懂了,她品一口茶,說道:“你還是太心軟了。你能想到的事,公主也能想到,公主既然讓你做了,自然已經有了安排,無須擔心,絕不會牽連到我們。”
只要不牽扯到她們,局中死傷再多,與她們何幹。
她們想要奪權,站在最前面的敵人,就是她們的骨肉至親,古往今來爬到高位者,有幾個人身上沒沾染骨肉至親的血?
鐘婉寧明了朱瑤彧的意思,她呆呆擡頭,看向好友,近乎執拗的凝視着朱瑤彧,想看清楚眼前這個人。
那副熟悉的眉眼間全是鐘婉寧不曾看過的淡漠,她好像不認識眼前的少女了,但她又覺得,這才是朱瑤彧。
朱瑤彧早就不是初随沈羅珏去定安的那個她,她體會過權力在握的感覺,她知道用所學去改變他人命運,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受到百姓真誠崇敬,是多麽美妙的感覺。
朱瑤彧知道,她的野心很大,她想要和古往今來無數先輩那樣,做出福澤萬世的決定,成為青史留名的人,像朱家先祖那般,能被人立生祠,尊為聖!
而在男人為帝的時期,她的野心,是不可能實現的。
對上好友凝視的目光,朱瑤彧輕輕說道:“陛下昔年弑親上位,他已經做出了表率,那就不能怪後輩,效陛下之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