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後他果然兌現承諾帶她回安省。臨行前兩天吳萌來看她,依依惜別:“素素姐,等我一有空,我就去安省看你。”
“好啊,”易素笑着,“和男朋友一起來,我好好招待你們。”
吳萌臉上的神采黯了黯,說:“那恐怕有些困難。”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嗨,指不定我一人去二人歸呢,聽說安省的男生個個膚白貌美、高大健壯。素素姐,你要是好心就幫我多留意留意。我這個人真不挑剔。”
易素聽出她話有別音,笑了笑,扯開話題。
喵財在桌下鑽來鑽去,豎起尾巴一副高傲作派。這陣子好吃好喝供養着,哪裏能看出它原本是只流浪貓。吳萌抱起它,仔細端詳:“長漂亮了啊,這塊禿毛也補齊了。小墊子肉肉的,爪子也給修啦,這下不怕你撓人了。”
走前吳萌從包裏掏出一個盒子,“差點忘了,這個是剛寄到的。你快拆開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有問題我退回去讓換。”易素接過随手放到小幾上,“小東西而已。沒關系,直接确認吧。”
管家叫了計程車送吳萌回去,又向她建議,“今天天冷,廚房有送來上好的羊肉,可以煲羊肉爐。”
許慎行回來便聞到濃濃的香味,問道:“怎麽今天突然想吃羊肉?我記得你一直不喜歡,說有膻味。”她給出的解釋很充分,“冬令進補。偶爾試試也不錯。”
喵財不知何時進來,鑽到桌子底下喵喵叫兩聲。小畜牲一貫有眼力勁,知道這個男人不好相與,所以有他在的地方輕易不進,今天大約是被從未聞過的香味引來。
許慎行皺眉,“小東西真沒規矩。”最看不慣這畜牲的一雙眼珠,又刁又狡。易素将它抱在膝上,說:“它是餓了。不過乖乖,這個你不能吃。等會兒開罐頭給你。”
喵財不滿地叫了兩聲,一撲爪便趴了半個身子在桌上。對面的男人差些噴湯,“它腦袋怎麽了?”易素擡了擡它的爪子和他打招呼,“南瓜套帽,萌萌幫忙買的。可愛嗎?”她久未露出純真笑容,他一時竟愣怔住。
他忽地發現,讓她高興會是如此地簡單,又或者說現在的她很容易滿足。這樣的認知讓他心頭百般滋味翻攪,隐隐會覺得不安。可這樣的不安很快便被她的溫柔順從所撫慰,即刻抛到了腦後。
許慎行在瀾香園的住所果然如他所說的非常清幽,從房屋的整體造型到格式分局,還有外圍的裝飾布置都是下過一番功夫的。
花園确實不如原先的大,但打理得非常精巧雅臻。走廊扶手旁的花臺上垂着幾咎嫩綠的枝條,靠牆的籬笆上爬着不知名的青藤。雖然占地不大,但還是巧妙地做了坡度起伏,錯落間有各色花草層次點綴,她對植物不太熟悉,費了番功夫也才辨識出鐵線蓮與玉簪花。
主卧在二樓,靠近湖的那側開了大片落地窗,視野極開闊。他由後抱住她,絮絮耳語,“那裏以前是片濕地,生态環境很好。二次開發的時候我有囑咐他們盡量不破壞原貌,雖然少蓋幾幢,但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持水土風貌。後來果然成為了最佳的賣點。”他略略停頓,口氣頗為得意,“現在在安省,哪裏還能看到這樣美的景色。春天的清晨,你一開窗就能見到朦胧晨霧。空氣清新,景色怡人。偶爾會有不速之客光臨,給你驚喜。”
“不速之客?”
“天鵝、大雁,據說有次還飛來一雙鷺鸶,真假不知。”他含笑,“再往南邊走過去些有個人工湖,聽業主的建議放養了些魚在裏面供垂釣賞玩。”
說到這裏他摟緊她,長長地嘆息道:“我不止一次地想象。等我們有了孩子,每逢周末我們就全家出游。開一輛車,我們坐前面,後面一排就坐着孩子們。車後箱裏裝着食物和野營用具,我教他們釣魚、紮營,替你架好烤具,方便準備午餐。晚上一起睡在大帳蓬裏,叽叽喳喳地吵鬧半宿……”
他說得興起,仿佛那樣和樂融融的場景就在眼前。末了他征詢她的意見,竟然有些小心翼翼,“你覺得好嗎?”她有些躊躇,“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做好準備。”他略有些失望,可很快便振奮起來,“沒關系,我們有很多時間,慢慢來。”
瀾香園雖然宜居,但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出于工作上的便利,他以往都住市中心的公寓。但現在她搬了回來,他當然是如影随行。
易素知道安省的交通情況,也曾建議說可以周末回瀾香園,平常就住市中心的公寓。他只是笑笑,說:“市中心太吵,我怕你睡不好。”在她還未接話前又說:“我是老板,只享受不用準時上下班的特權已經是委屈了。”
她不再争取,只是低下頭默默地替他打好領帶。
瀾香園的仆傭比起周堯山的少了許多,但個個身兼數職。比如打理花園的匠人老劉就是個退伍老兵,除了有一身硬功夫外還兼職司機。
她讓老劉送她去市區,“我想去市區。”老劉放下花剪,笑容憨厚,“好。夫人等我幾分鐘,我好洗手換衣。”
老劉開得一手好車,行駛間毫無颠簸感。車駛入市區,入眼的街景即熟悉又陌生。她透過車窗,近乎貪婪地看着這久違的景色。
“夫人要去哪裏?”
她收回目光,思忖片刻後說:“先去廣場街吧。”老劉笑了笑,“廣場街那條路正在封修,商家多打烊閉店。夫人要是想買東西,可以去萬豪城。”
萬豪城是這幾年安省新崛起的百貨巨頭,內設的VIP專場以豪奢消費出名。易素初來乍到自然沒有入場資格,被禮貌地請了出來。在樓下逛了半圈便接到他的電話,“我已通知駐場經理,你報我的名字直接進去。”竟然連卡號都不用,她咬咬唇,“不了,等我消費到VIP級別再進去。”
他低笑道:“不要賭氣。這商場我也有股份,你這樣就是左口袋移右口袋。”又哄道,“不然等我工作忙完,陪你逛上一天。”
她敷衍地挂了線,漫不經心地掃了掃四周。不經意間撇見不遠處閃動的人影,胸口便有些發悶。
轉到男裝部挑了兩件襯衣,銷售小姐見她打扮不俗又力薦同品牌的手包,并說:“今天是折扣的最後一天,如果您确定要,我可以再申請兩個點的折扣。”
那男人的口味挑剔,這樣的設計他是看不上眼的。易素正要拒絕便聽見旁邊有人嘀咕:“這包也太貴了吧,搶錢也不是這樣搶的。換成豬肉都能吃幾年。”
這聲音竟然有幾分熟悉。
沒等她細想那人便先一步驚叫起來:“師……啊,易總!”下一秒手便被握住,上上下下地晃動,“我,我是珞詩啊,汪珞詩。你記得嗎?汪珞詩。”
她的嘴角緩緩上揚,綻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我記得你,詩詩。其實現在叫你沈太更恰當。”
沈太汪珞詩很不好意思地笑笑,“什麽沈太啊,你還是叫我詩詩好了,我也習慣啊。”她是一貫的粗線條又為人熱情,不由分說地拉着她到附設的咖啡廳坐下,“你喝咖啡還是喝茶?要什麽蛋糕?”
“紅茶就好,其他不要。”易素說,“我剛回來,也沒來得及和你們聯系。”
汪珞詩雖然從丈夫那裏聽說過易素與許慎行的糾葛,但沈夔言談間總是有所保留。她不是慣打聽人隐私的,此時也只是一笑帶過,“沒事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停了停,試探道:“你現在住哪兒?”
易素攪了攪杯中的紅茶,答道:“瀾香園。”
汪珞詩差些倒吸一口冷氣,但她很快便掩飾住,“那地方景色挺好,挺好。”這彎轉得太生硬,她不得不補充一句轉移話題,“孩子們很喜歡那裏的會所。”
易素笑道:“那以後去完會所可以去我那裏坐坐,一定很熱鬧。”又問,“孩子們很大了吧。”
提起一雙愛子,汪珞詩便止不住話。下午茶時間過得很快,分別時沈太很是不舍。她一向不擅言辭,說悄悄話的時候就仿佛是在做賊:“我不知你現在過得怎麽樣,但無論如何要保重自己。”握着她的手有些顫抖,“我會告訴夔夔的。還有……這間商場是格格家的。格格和致富的。”
易素看着她的眼,輕聲說道:“謝謝。請你轉告沈夔,就說我過得很好。”停了片刻,又說:“我永遠記得當年他是如何支持我的。哪怕知道會輸,他也沒有一點猶豫。”
所以,請你告訴他我過得很好,不必擔心。
從萬豪城出來她便吩咐道:“去易天大廈。”
許慎行親自下來迎她,衆目睽睽之下接過她的手袋,殷勤問候:“逛得累不累?買了些什麽?”
在他的辦公室裏,她抖開襯衣,“試試合不合身。”他毫不避諱地脫衣換上,贊道:“很合身,我很喜歡。”
他拉她坐在膝上,語氣滿足:“等周末有空,我陪你到處走走。安省這幾年發展得很快,許多地方都變了模樣。記得北郊的水庫?現在改成了主題樂園。高球場也擴建了一倍,全國第二大的規模。”
他正說得興起,被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只看一眼屏幕他的面色便微沉下來。她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眼緩緩掃過他。
等到他挂斷電話,她問:“是誰?”
他将身體放松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崔家的那位。”他的目光依然漫不經心,但卻滲入了幾分淩厲。
她愣了愣:“格格?”
他嘴角忽地揚起,“你今天去的萬豪,她馬上便知道了。”
她不解:“知道又怎麽樣?”
“她要來瀾香園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