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次日他們并沒去郊外踏青,也沒去吃燒肉。因為易大小姐過敏了,臉上、胳膊上起了細細的小紅疙瘩,自認醜得不敢出門。
許慎行一邊替她抹藥一邊痛罵,“平常吃一點就說癢,這次倒不怕死吃了這麽多。”她又氣又癢,“你還說,我都難受死了。”他塗好藥,順手打她屁股一記,“這是讓你記着教訓,不要随便和人出海吃海鮮。”
這過敏的症狀至少一周後才會全消退,而易仲棠這一去大約大半個月。她已白白浪費了許多的時間,她懊惱地嗚嗚哭起來。可沒生病這種事是沒辦法的,只能乞求過敏症狀早日減輕。
半個月後易仲棠攜許曉安回來,見愛女一臉憔悴自然要關心,“電話裏只說過敏了,怎麽會這麽厲害?”又問許慎行,“醫生怎麽說?”
他如實以報,“差不多已經好了,近期只需要注意飲食。”
易仲棠放心了,“沈夔也是的,知道你容易過敏還帶你去吃海鮮。女孩子家家的,臉上要留下疤可怎麽辦?”
她不想連累好友,“是我提議去的,他也是陪我。”又支開話題讨禮物,易仲棠給寶貝女兒帶了無數手信回來,其中一支寶石腕表最精致昂貴,她愛不釋手。
晚餐後易仲棠與許慎行去書房,易素知道父親這是要驗收他這段時間的工作成果。想到近一周來自己生病他來回奔波勞累,便有些不安。礙着許曉安在場她不好表現得急切,但已經是心不在焉。
許曉安渾然不知似地,問她:“蘋果可以吃吧?我削個蘋果給你。”她永遠這麽溫柔得體,“你父親在總店挑了很久才選定這款手表,又嫌不是獨一無二的,想要改一下細節色彩,但趕不及時間。買的時候還有些勉強,說你最恨和人撞衫撞鞋。”
易素見她說的時候面容詳和,手裏的蘋果不緊不慢地轉着,長長的果皮竟然不間斷。想起這些年來她的溫柔婉轉和對父親的無微不至的照顧,也不免動容,于是便順應着附和兩句。
易仲棠出了書房見妻女相處和睦大感安慰,感嘆道:“我這個女兒什麽都好,就是脾氣強了些。在家當孩子也就算了,等以後可是要吃虧。”看向妻弟的目光裏也多了份慎重,“到她畢業實習的時候,你要多教教她。”
許慎行笑道說:“素素很聰明,學什麽都快。”
易仲棠有些得意,“這點是像她媽媽。”又問他:“慎行,你對個人問題有沒有規劃?你姐姐雖然不說,可我知道她心焦。”
許慎行笑意漸斂。
“男人應以事業為重,但家庭也是必不可少的助力。”易仲棠以過來人的身份諄諄教導,“現在的年輕人心浮氣躁,一時半會定不下心性來,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況且男人在外做事三五應酬難免,只要守着底限,女人怎麽不會體諒?”
大約是心意舒暢,易仲棠的閑話比平常多了許多:“就是要搞搞清楚,外面總歸是玩。不要忘記家裏守着的那個,操持家務、生兒育女、伺候公婆的才是正經。像彙泰的趙總,雖然外面長年養着幾個,但個個安份守己從不敢亂來。通源的李總呢,連攪家精生的都帶進家門。”他是老派人,最看不起這樣內外不分最後鬧得家宅不寧的男人,“連個女人也治不住,一團烏煙瘴氣。”
“什麽烏煙瘴氣?”易素這才看到他們出來,耳尖聽到些話尾,“又有人告我狀?”演戲還是要做足,她和他在人前總是介于水火不容與相敬如賓之間。
易仲棠哈哈大笑,“你不做壞事,哪能落人話柄。”女兒越大越肖似亡妻,他心下感嘆又知足,“都這麽大了,也要懂些事。暑假不許到處跑,到公司實習。”
易素愣了愣,立刻便喜色上面,“好,我一定好好學。”到公司的話不是可以整天整天見到他。易仲棠沒料到女兒答應得如此爽快,“你可別當成是去玩,要學習要做事。”她聽不入耳,大發嬌嗔,“怎麽我還沒去,你就把我說得這麽不務正業。”
見父女倆又開始你來我往,許曉安忙從旁打圓場,“學東西總是要慢慢來,從基礎開始一步步做起。”易仲棠嘆氣,“你要有慎行十分之一,我便不再操一點心。”
她眼角上吊四十五度,一臉不屑。可是轉過身,私底下只他們兩人時便得意非常:“爸爸很少贊人,他是真心看重你。”愛着一個男人,他的榮耀便也都是她的。
“我去學習,順便盯着你有沒有打野食。”她的手指卷着他的領帶,“據說秘書室近幾批招的秘書個個高學歷,好相貌。都沒送你過過目?”
“沒留意。”他說大實話,“每天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件、簽不完的字……等你見識過就知道我是不是有空去看那些腿長貌美的秘書。”
她掐他的脖子,“還說沒看!沒看你怎麽知道她們腿長又貌美?”醋意一發不可收拾,“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吃着碗裏看着鍋裏,嘴裏還叼着一個。”
“嘴裏的吞下恐怕就要脹死,哪還顧得上碗裏鍋裏的。”他擰她的面頰,“後天就要大考了,你還不去複習?”
她眼珠一轉,“我肚子餓,學不進去。”眼珠一轉又生出鬼主意,“我要吃甜悅記的紅豆餅,你去買。”他指了指臺鐘,“大小姐,現在全城的甜悅餅屋都打烊了,你讓我怎麽變出來?”她的小腦袋紮在他胸膛上打着轉,撒嬌,“給我買嘛,給我買啦。”
他無可奈何地拿起車鑰匙,“真是上世欠你。”臨門出又瞪她,“等我回來。”她興奮地跳坐上書桌,點頭如啄米,“我絕不先睡覺。”
到半夜他才回來,紙袋裏的餅還熱騰騰地。
她心滿意足地咬着餅,說:“剛才爸爸和阿姨才回來。阿姨像是要找你,可我和她說你睡了。”又咬唇偷笑,“我進你房間,在被子裏塞了兩個枕頭,她真以為你睡着了。”
他嘆氣,“時速一百八,我今晚真是玩命了一回。”她挾着一身紅豆香味撲過來吻他,将嘴裏的甜蜜味道哺喂給他,“所以,這是獎勵。”
從她房間出來,剛下到二樓便看見許曉安站在拐角暗處冷冷地看着自己。他放緩腳步,問道,“怎麽還沒睡?”
許曉安冷笑:“我要是睡得早,豈不是錯過一場好戲?”
他面色不變,“有什麽話到我房間說。”
許曉安咬牙忍住,等到了他關門落鎖後才質問道:“你瘋了嗎?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我做了什麽?”他松着領扣,“不過是送個宵夜。”
“你別拿應付小丫頭的那套來糊弄我。”許曉安怒極,“你和她什麽關系?這個時間你從她房裏出來。今晚只是我看到了,要是換成別人,……你也不想一想!”
“家庭和睦,舅甥友愛,這不是你們一直期望的。我有誠意做足十分,這也挑剔?”
“舅甥友愛?我可沒讓你将她友愛到床上去。”許曉安滿心焦躁,“難得他越來越器重你,你怎麽能自掘墳墓!說,有沒有幹混賬事?”
他面色漸漸陰沉,“她還未成年。”可腦中過是閃過她熟睡的臉,那樣的心無戒備,沒來由地一陣煩亂,“我們沒什麽。”
“沒什麽?”許曉安惱怒道,“她用那樣的眼神看着你,你當旁人是瞎的?還有,你知道你用什麽眼神看着她嗎?難道你——”
“夠了,不許再說。”
看着他緊繃的面容,許曉安近乎失聲,“不可以,慎行。只有她絕對不可以!”
他緊抿的雙唇終于有了一絲的松懈,“你放心,我有分寸。”
“我知道你有分寸,但她呢?”許曉安頓覺五內如焚,“趁着易仲棠未覺察,你必須有個了斷。”
“她不過是個孩子,”連自己都沒覺察到口氣中的不耐煩,“你還怕我哄不住?”
許曉安終于失态,“你簡直是自欺欺人!”
他目光陰鸷,“我說了,這事我有分寸,你不必管。”
“慎行,我們走到這一步不易。”許曉安知道無法勸動他,于是放軟了态度哀哀求着,“你至少為我想想。”
“我犧牲許多,你不能壞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