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晚秦出又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在酒吧和他短暫對視的男人對他露出嘲諷的笑, 像是在嘲笑他想不起自己是誰,又像是為自己某方面的勝利吹響號角。
醒來以後頭痛欲裂,秦出揉了把趴在貓窩裏睡得不省貓事的橘貓,給它倒了足夠的貓糧和清水, 強撐着開車上班。
到了警局裏,趙信然一看他那臉色就開始皺眉。
“不是,老秦,你別怪我批評你。你會不會把自己逼太緊了?其實你徒弟……”他說到這裏,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一聲,“你徒弟已經幹得挺好的了。以前是确實沒了你不行, 但現在法醫科沒了你照樣能運轉得了,你平時該休息休息,該請假請假,地球絕對不會因為你不在就停止轉動的。”
秦出道:“那我走了?”
趙信然“啊”了一聲, 又拽住他袖子:“……來都來了,幫忙看個案子吧。”
他看起來也愁得慌, 把一個案卷從抽屜裏抽出來,扔秦出面前了。
秦出低頭淡淡看了一眼, 接着眼神微微變了變。
一年前的時逢生案。
他擡起頭詢問的看向趙信然, 趙信然道:“怎麽說呢,我感覺……只是感覺。最近女性相關的案子還挺多, 什麽被猥亵, 被強奸, 被搶劫, 還有這個。”他往後翻了兩頁,指着案卷上的一個女人照片給秦出看,“深夜加班被抓走,犯人什麽也沒對她做,只是強迫她不穿衣服倒立着,給她畫了副肖像!畫完以後嫌棄她不夠漂亮,把人家毀容,然後扔河裏了。”
畫?
秦出好像有些明白趙信然的意思了。
“你懷疑時逢生又開始作案了?”
趙信然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挑眉:“這麽變态的作案手法,除了那孫子還有其他人這麽幹過嗎?”
秦出點頭,将案卷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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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信然道:“我很嚴肅的說,這孫子真的膽大包天。你身邊的那些漂亮的女孩兒,你都要多照顧點,像是小徐啦,林茜茜啦,還有……對,還有小吳,她也勉強和漂亮沾得上邊,你沒事兒就多給她們打打電話啦聯絡聯絡感情啦,總之多聯系,多了解近況。”
秦出翻着案卷的手指一頓,擡眸看了眼他憂心忡忡的臉,拿出手機發了個短信出去。
趙信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舉動,沒過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趙信然喊了聲“進來”,門被打開了一半,小吳從門後面露出一張緊張兮兮的臉。
“趙、趙隊,您找我有事啊?”
趙信然:“……”
他轉頭看秦出,秦出仍然是平靜無波的一張臉。
“最近針對女性的刑事犯罪太多,趙隊擔心你的安全。你最近上下班都由他接送。”
趙信然和小吳一起“啊?”了一聲。
秦出點點頭,合上案卷,推門走了。
留下趙信然和小吳兩個人面面相觑。趙信然拿拳頭捂着嘴,咳了好幾聲。
小吳猶豫了一下:“趙隊,這是您的意思嗎?”
趙信然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你說呢?”
小吳“哦”了一聲,亮晶晶的有小火焰燃燒的雙眼裏好像被人澆了碗水似的,光芒暗了下去。
“那趙隊,我繼續回去工作了。”
她轉過身要走,趙信然擡眼間看了眼她的背影,這一看,頓時就火冒三丈。
“你站住!”
小吳站住了,剛要轉身,又聽他暴躁道:“別動!”
她一動也不敢動,感覺到趙信然來到了他的身後。他微微的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拂在她後頸敏感的肌膚上,讓她沒忍住顫抖了一下。手指上的力度倒是挺溫柔,順着她的後背一直撫摸到她的頸下方。一想到那是拿過手铐握過手槍還嚴刑拷打過犯人的刑偵隊長的手,小吳就覺得嗓子裏忽然幹渴起來。
“趙、趙隊……”
她叫了兩聲,趕緊又閉上了嘴。
她的聲音怎麽會這麽喑啞啊,啞得跟好久沒喝過水了一樣。
“叫了你別動。”
就在小吳幾乎忍不住想反身看看男人到底在幹什麽的時候,趙信然向後退了一步,溫熱的呼吸和溫柔的手指也離開了她的後頸。
小吳沒敢轉頭,因為她覺得自己臉上燙得厲害。
她還沒來得及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趙信然已經開口教訓起了她來。
“你一路走過來都沒人提醒你,你衣服後面破了條口子嗎?裏面的……就裏面又緊又短的那件黑色衣服都看見了。”
小吳的臉像是被開水燙了一樣,快速變得通紅。
她語無倫次:“可、可能是大家都有忙着的事,沒看到吧。那我……那我……”
“別緊張,我拿黑色膠帶給你粘上了。”
“……”
小吳拼命逼迫自己平靜下來,半天才覺得自己的臉終于恢複到了常溫。她還有些羞恥,但已經能正常的轉頭,跟趙信然道謝了。
“謝謝趙隊,那我回去工作了。”
趙信然“嗯”了一聲,看着她冒冒失失轉頭,一腦袋撞門背後了,接着拉開門太用力,再次撞門背後的樣子,覺得十分鬧心。
“你等等。”
“啊?膠、膠帶又破了嗎?”
關膠帶什麽事兒?
趙信然咋舌,嫌棄的看着她一臉茫然的臉。
“你這智商,還真挺容易受害的。”
“啊?您說什麽?”
“我說,你下班別走。”趙信然放大聲音暴躁道,“到警局門口等着我。”
********
周六,林茜茜和排在她之前的男歌手換了出場時間。
先唱完離開本來是男歌手對她的照顧,但聽了謝小山的一些話以後,林茜茜才發現因為這個出場時間,她錯過了重要的人物。
下午四點,男歌手在舞臺上瘋狂的嘶吼,唱着自己創作的搖滾,林茜茜站在黑暗裏,摸出了趙西嶼交給她的那對耳環。
當她将耳環戴好,又給自己補了個口紅,臺下剛好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看向自己的手機。
趙西嶼的信息來自十分鐘之前。
“我和羅浮在門外。”
看了短信,她覺得還算安心,只是心口裏躍動着的緊張感卻是無論如何也強壓不下去的。好不容易冷靜一些,她面無表情的和男歌手擦肩而過,提着自己的吉他大步邁上舞臺。
又是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響起,林茜茜略微高傲的昂着頭,視線不經意一般在人群裏巡視了一遍。她看得很快,但并沒有錯過7號沙發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兩個男人。
兩個人的臉都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林茜茜卻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戰栗。
好久不見。
這一次,我絕不被你看穿。
你藏起的人,那個不見天日的人,我遲早會救出來。
她該生活在陽光下,該能看見春夏秋冬,該和更多的人相遇,她應該是快樂的,愉悅的,而不是被囚禁着的。
她該是個自由的人。
“一首Afreeman,《自由者》送給各位。”
林茜茜對着臺下揚唇笑了,她的臉是她的作戰武器,什麽程度的笑容最迷人,她自己最清楚。
她偏了偏頭,故意讓那頭柔順的金發落在雪白的肩上,露出耳垂上流星造型的耳環,柔眼紅唇,輕喃細語,用最溫柔和誘惑的聲音,唱着一首苦悶又傷感的情歌。
林茜茜沒有再往男人那邊看一眼,她就像平常唱歌的時候一樣,咽下最後一個詞,微笑,享受掌聲,然後下臺。
下臺後,林茜茜沒有立刻離開。
她來到吧臺前,跟認識的酒保要了瓶酒,接着就開始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來。
她的胃養了兩年已經養好了一些,但幾杯酒下去胃裏仍然隐隐作痛。林茜茜為了逼真,又喝得特別猛,沒喝幾杯就臉色蒼白。
她用纖長的手指握着酒杯正要往嘴裏送,一只手忽然從隔壁座位伸了過來,搶過她的酒,一飲而盡。林茜茜冷淡的瞥過去,将對方的面容盡收眼底。
“你看起來很難過,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這句話出自一個從來沒聽過的聲音裏,對方的面容也是一張陌生的面容。
清隽幹淨,文質彬彬的臉,眸光幽深的雙眼,還有蒼白細膩的皮膚。他握着空酒杯把玩着,露出手腕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表。林茜茜心裏猛地沉了一下,心裏冷笑起來,看向對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個登徒浪子一樣冷漠。
“滾。”
男人看她神色郁郁,像是更加對她感興趣了,微一挑眉。
“真的不想告訴我嗎?我可是很善于傾聽的一個人。”
“我說了,讓你滾。”
“一個男人如果心事重重,他會顯得特別有魅力,但如果一個女人心事重重,就會看起來格外憔悴。”男人說着伸過手來,輕浮的撥弄了一下林茜茜耳朵上的耳環,流星泛起微光,就像活了一樣。
“你很漂亮,不該是憔悴的。”
林茜茜一把打開他的手,反手一個耳光,“啪”一聲扇在了他的臉上。
“先生,別把強行搭讪說得這麽義正言辭。”
林茜茜轉身就走。
“太他媽油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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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出還真被趙信然的幾句話給說服了。
下班以後,他開車來到了林茜茜出現過的小區,找保安詢問了林茜茜的近況。
但他得到的回複,是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的消息。
是因為知道了他的關注,所以刻意避而不見嗎?
秦出握緊方向盤,心裏的擔心重重疊疊,壓得他頭痛。拐過一個彎道時,他開始思考自己究竟需不需要不擇手段的去見林茜茜一面。
正這樣想着,一個提着包在路燈下慢慢走着的孤獨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
他莫名的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