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鑰匙擰動, 咔擦一聲,miangas的門被打開了。
一陣夾雜着栀子花冷香的風從店內吹了出來, 店內輪廓模模糊糊, 看不清楚,像是桌椅,又像是許多的蹲着的人。林茜茜捋了把自己沒紮緊的頭發,轉頭去看趙西嶼。
趙西嶼看她一眼,目光從她被風吹得拂動着的劉海往下移了移, 很快地把目光移開了。
“我就知道, 你膽小的習慣沒變過。”
林茜茜心情複雜,笑了一聲:“那你可就誤會了, 我被囚禁五年,你以為是說着玩兒的。張懷民很多時候燈泡都不給我亮一個。”
“行吧, 你多提一次,以後我就多揍他一拳。”
趙西嶼十分自然的說道,林茜茜還沒來得及給反應,只聽耳機裏傳來羅浮十分暴躁的聲音:“你叉叉的趙西嶼, 這時候你泡什麽妞兒,你叉叉的趕緊啊!”
一句話裏兩個叉叉,還帶着些許哭音, 林茜茜都要心疼他了。
“胡說八道什麽。”趙西嶼罵道。
“知道了,你可別哭。”林茜茜無可奈何, 左右看了看, 和趙西嶼推門走了進去。
兩個人反身關上門以後, 趙西嶼把林茜茜的手給拽住了。
林茜茜用力掙了兩下,竟然沒能掙脫。側頭看他,只見他把手上的手電筒擰亮了,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似的打量四周。注意到林茜茜的目光,他嗤笑了一聲,做了個口型。
“氣死他。”
“……”
這種時候了,幼不幼稚。
林茜茜心裏覺得不自在,但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手指拔河上,又掙了兩下,發現掙不開以後幹脆放棄了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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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心旁邊有捕鼠夾,是朱聲聲下班之前放的。”
“……我他媽差點踩到。”
在趙西嶼的低罵聲裏,林茜茜帶着他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就是這裏了。”
店內的風就是從下面吹來的,涼嗖嗖的,吹得林茜茜心底都有些發涼,新送來的面粉就堆在樓梯旁,還來不及搬運到廚房去。手電筒的光打在樓梯上,能看見厚厚的灰塵上兩排歪歪扭扭的大腳印,那是大廚留下的。林茜茜試着踩了踩,剛好可以踩進去。趙西嶼跟在她的身後,兩個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先看看那個箱子裏是什麽?”
林茜茜道:“我早就看過了,箱子已經被洗幹淨了。”
“砰”的一聲,店外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兩個人的幾乎是同時停下腳步,屏住了呼吸。
“老羅,怎麽了?”
一陣玻璃摩擦聲以後,羅浮開了口:“好像沒事兒,一家店門口的擋雨棚被吹倒了……你們趕緊的,隔壁街好像出了什麽案子,那邊的攝像頭拍到好幾個警察在找什麽。”
林茜茜的心髒落回了肚子裏,奇怪的是她的心裏并不害怕,手指卻無法控制的在顫抖,趙西嶼努力的握緊她的手,努力用輕松的語氣道:“抖什麽啊抖,你身邊不是有個會喘氣兒的嗎?”
他靠得很近,每說一句話熱氣都呼在她的脖子上,不知道是因為環境關系還是氣氛原因,林茜茜感覺到一種打破平衡的暧昧。她看他一眼,沒來得及說話,羅浮又開始自帶打碼的罵人,林茜茜逼迫自己趕走奇怪的想法,輕嘆一口氣。
這是一段并不算長的樓梯,但兩個人走了好幾分鐘才走到。
橫亘在兩人面前的地下室的門是紅色的,被手電筒一照,十分刺眼。沒鎖的門上卻挂着笨重的鏈條,稍微一碰就嘩啦嘩啦的響起來。
趙西嶼把手電筒交給了林茜茜,伸手去扯那根鏈條。
“嘩啦嘩啦”的聲音在店裏回蕩起來,令人從骨子裏産生一種心虛感。
“這他媽,還挺結實……”
半天,這聲音才停了。
趙西嶼收回手,手上拎着重重的鏈子。
他看向林茜茜,林茜茜也正看着他。他的心裏其實也沒什麽底,但還是對她露出習慣性的嗤笑,似乎很有把握似的。
趙西嶼彎腰把鏈條放在地上,擋在林茜茜面前,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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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纣為虐的雨越下越大,像是急于掩蓋和沖刷什麽東西。
路燈在地上投射出一團又一團偏黃的光暈,連着一周值班的趙信然穿着件黑雨衣,在臨時支起的巨大遮陽傘下表情難看得像只暴躁的老貓。
“報告趙隊,屍體已經從窗戶上取下來了。”
小吳穿着同樣的黑色雨衣,冷得縮成一團。徐溶溶正在一旁對屍體做初步的檢測,小吳跟趙信然說完這句話以後,也不等他習慣性罵人,就跑過去替徐溶溶撐起了傘。
“徐法醫,這個人是不是……”
徐溶溶面無表情的看着屍體那張被劃花了的臉,她的手套上都是血,連臉上的雨水都沒法擦。小吳注意到了,趕緊伸手去替她擦掉了。
“沒意外的話,是失蹤的杜欣欣。”徐溶溶輕聲說道,像一滴水落進平靜無波的湖面。
小吳沒忍住顫抖了一下。
不遠處的趙信然也聽見了她說的話,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他拿起手上的對講機:“小張,報案人現在情緒好點兒沒?能正常說話了沒?”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他一句國罵直接脫口而出,“你他媽可得了吧,還等什麽等。再等,再等又是一個杜欣欣,失蹤一個多星期屍體直接被挂在了出租屋外面,這不是在向警方挑釁還能是其他什麽理由?”
放下對講機,又拿起了手機。
“老秦是我。杜欣欣家的地址你還記得吧,樓下的出租屋,你現在過來。他媽的,死人了!”
徐溶溶在小吳的幫助下進行了簡單的屍體檢查,好一會兒她看向趙信然:“趙隊,我需要現在回局裏。這雨太大,在外面沒法屍檢。”
趙信然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對講機又有人找,他只能把對講機又拿了起來。
“喂趙隊,報案人說要直接跟您對話。”
直接跟他對話?
趙信然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聽到了一個女人還帶着哭音的話語。
“兇手還在附近。”
“……你說什麽?”
“他還在附近。我的傘被風吹上天,再掉下來以後就沾了血……我就擡起頭去看窗戶,看到有個男人站在屍體邊……我看不清他的臉,但看得見他手裏舉着刀。我尖叫了一聲,他發現了我,我吓得往前面的肯德基跑,他下了樓好像想抓我,但我一跑進肯德基,他就放棄了……”
女人又哭了起來,趙信然喉結微動。
他克制着脾氣,耐心道:“別急,你看到他的臉了嗎?”
“沒有……對不起,我沒有,我太害怕了。我只看見他朝蓋橫街那邊跑了。”
趙信然很快的切斷了和女人的對話,繼而對着對講機沉聲道:“小趙,小楊,注意一下。犯罪嫌疑人很可能還在附近。值班小隊現在全部出動,沿着蓋橫街搜索一個這種天氣還在室外晃蕩的可疑男人。”
********
地下室的門被推開了,裏面漆黑的一片。
鼻間能嗅到濃郁的栀子花香氣,但他們還什麽都來不及看清楚,耳機裏已經傳來了羅浮焦急的聲音。
“叉叉的!有人來了!快上來!”
林茜茜和趙西嶼腳步一頓,兩個人立刻轉身往地面上跑。
好在上去的時候比下去的時候熟悉腳印位置,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痕跡。
“上來了嗎,他走過來了!”
耳機裏的催促還要繼續,林茜茜和趙西嶼兩個人站在地下室的入口,關掉了手電筒,僵立着,像兩只被逼到了絕境中的草食動物。
“三!”
店內實在太空了,除了餐位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藏人。
“二!
林茜茜無法控制自己渾身的顫抖,她轉頭去看趙西嶼,他拉着她手的手指溫暖而有力,正在四處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叉叉的,林茜茜,來的是你們店長!”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林茜茜剛好看到了樓梯旁新送來的面粉。心底升起一種不知道從哪裏襲來的絕望感,她一把将毫不設防的趙西嶼推到了面粉後面。
接着她撿起趙西嶼掉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用力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快步的走了出去。
一個身影正站在門口,看着裏面。
那個人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聲音從城市的一頭傳到另一頭。亮如白晝的光照亮了整個空蕩蕩的店內,也将林茜茜慘白的臉映得清清楚楚。
背着光,林茜茜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從那拎着畫具的身影上來看,果然是時逢生。
她感覺自己像一只被釘在砧板上的魚,掙紮不了。
林茜茜知道,她暫時是安全的。
門外有羅浮,樓梯口還有趙西嶼,無論如何她的生命都不會交代在這裏。
只是,她不想功虧一篑。
那個被關在某個地方的女人,現在是不是也正聽着天空下震耳欲聾的雷聲,想象着外面的樣子,回味着自由的感覺。
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她。
“倩倩。”
在她看着門外的時候,時逢生将手放在了門上,清脆的風鈴聲在岑寂的夜色中響起,悅耳而怪異。
他推門而入,每走一步都發出枯枝摩擦似的輕微腳步聲。
“怎麽了,你在顫抖?”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林茜茜都能腦補出他那張總是挂着溫和笑意的臉。
林茜茜笑了笑,将自己手上的手電筒扭亮了。
“我沒有,只是我以為是個小偷,吓到了。”
她說着向他走了兩步:“時先生,您怎麽來了?”
“那你呢,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倩倩?”
兩個人都沒提開燈的事情,借着門外的路燈的光芒,林茜茜看着他放下了畫具。
她遏制住像是要蹦出胸口的心跳,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撲面而來的是他身上濕冷的雨水氣味。
“我?我來找白天丢在這裏的項鏈。”
她将手遞到他的面前,松開,掌心是縮成一團的她的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