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茜茜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有效的打破空氣裏一瞬間的尴尬。
她匆匆掏出手機,只見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 您好?”
在她接起電話的同時, 秦出已經擦過她的肩膀,走進了電梯裏。林茜茜轉過身去,看見的也只是電梯門沉重的個在她眼前合了起來。
“你的聲音聽起來可不太精神,是店裏的工作太累了嗎?”
手機另一端傳來溫雅聲音,林茜茜僵了僵。
“時先生?”
時逢生輕笑了一聲。
“你一定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他像是親眼看到了林茜茜似的, 不緊不慢道, “我聽到了電梯的聲音。我猜你大概站在電梯前,呆呆的舉着手機, 猜測我怎麽會知道的你的手機號碼。”他再次低低的笑出聲,“真可愛。”
林茜茜猜到了是朱聲聲給他的號碼, 笑了笑,故作別扭道:“不,您一定覺得我不夠可愛。”
“嗯?為什麽這麽說?”
林茜茜走到電梯前,按下向下的按鈕。
“因為您已經好幾天沒來店裏了。我每天都在等, 但您好像把那頓飯給忘了。”
時逢生似乎是驚訝于她話語裏的埋怨,頓了頓,忽然柔聲道:“你想見我嗎, 倩倩?”
電梯正在從下往上,逐層上升。
林茜茜面無表情, 聲音裏卻充滿了克制不住的愉悅:“可以嗎?時先生應該很忙, 我擔心給您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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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所以我不會覺得麻煩。”
時逢生說完以後,報了一個地址。
“我跟聲聲說一聲,你今天不用上班。到這裏來找我吧。”
電梯到了,林茜茜挂斷了電話。她快速的在地圖上搜索了一下對方留下的地址,發現那是川城郊區一個不怎麽有名的濕地公園。人煙稀少,離市中心也有很長一段距離。
這一次,他是想對自己動手?
還是……
“狀況3,四十分鐘以後,紅路灣濕地公園。”
兩條信息,林茜茜分別編輯發送給了趙西嶼和羅浮。
手機響了響聲,是兩個人的回應。
“收到。”
林茜茜迅速删除。
********
“杜欣欣,二十六歲,富士康女工,長期租住在這間小區裏。因為連續兩天未請假不去上班,同廠女工來這裏找她,發現門沒鎖。推門進來以後在地上發現了大灘血跡,杜欣欣本人不知所蹤。這棟小區治安一向不好,攝像頭沒有拍到有可疑人物進來。”
“女工呢?”
“正在接受詢問。”
小吳彙報完情況以後,把手裏的筆記本阖上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秦出。
秦出沒作反應,他轉頭去看刑警隊長趙信然,只見他單手叉腰,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臉上扇着風。
“這屋子裏什麽味兒啊,甜膩膩的。”
說着就繞過地上的血跡,走到了陽臺上去通風。
小吳抽抽鼻子:“好像是草莓味兒的糖果,不算甜吧,挺香的啊。”
秦出依然沒說話,他走到趙信然身邊,推開他的肩膀往外看,只見四野空曠一片,正好可以看見不遠處的學校。
“老秦,怎麽了?”
秦出搖頭,反身看向徐溶溶:“血跡情況?”
徐溶溶道:“初步估計失血2000毫升以上,這人兇多吉少。”
趙信然沒憋住,罵了句髒話,轉頭對忙活着的鑒證科道:“趕緊的,沒聽見很可能出人命嗎?血跡指紋毛發,該提取的都提取了,動快點。”轉頭看見認真翻閱着筆記本的小吳,想說她兩句,看了眼秦出又把話硬咽了回去,轉而再次低聲道:“這味道太甜了,熏得我頭暈。”
小吳見他似乎很在意這味道,四處看了看,在電視櫃旁邊找到了一大灘粘粘的液體。她走過去研究了一下:“趙隊,您說的甜味兒,估計是這個吧。”
趙信然也走過去,皺着眉頭:“這什麽玩意兒?”
小吳認真跟他解釋道:“初步估計,是草莓味兒的棉花糖,因為天氣太熱所以融化了。”
趙信然嫌棄的退了一步。
在退後的時候他往電視旁邊瞟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站住了。
趙信然推開小吳,拿起了電視旁的相框。在徐溶溶詢問的目光下,他把相框打開,取出表面上的藝術照,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畫紙落在了臺面上。
小吳見趙信然還拿着相框,猶豫了一下,主動将畫紙撿了起來,展開了。
那是一張栩栩如生的寫真,落葉缤紛,人面嬌俏,畫的正是失蹤的杜欣欣。在畫紙的左下角,簽着前天的日期,和一個時間的時字。
“時?是畫家的名字?”
趙信然還在皺眉研究,卻聽小吳忽然開了口:“這個時,我好像知道是誰。”
所有人都看向她。
小吳看了眼秦出,又看了眼徐溶溶,好像有點心虛似的:“我問過服務生趙小姐,miangas的店長就姓時,而且他正好也是個街頭畫家。”小吳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前天我下班經過迷芒街,他好像一整天都在那裏畫畫。”
趙信然看着她,張了張嘴,又把嘴巴閉上了。
他看向一邊正在茶幾上提取指紋的秦出:“老秦,你怎麽看?”
秦出沒擡眼,淡淡的說了另一件事情:“這間屋子裏沒有指紋。”
趙信然楞了一下。
徐溶溶和鑒證科的其他同事也對他點頭,間接符合了秦出的話。
在趙信然運轉大腦思考下去之前,秦出對小吳道:“除了糖,你有沒有聞到其他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小吳,這還是小吳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她咽了口唾沫,吸吸鼻子。
“糖……香水,水果,好像還有別的什麽。”
“什麽?”
小吳忽然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頓時痛得龇牙咧嘴:“還有洗潔精!洗潔精的味兒。”
秦出點頭。
趙信然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你是說,這犯人約摸沒什麽作案經驗,作案的時候很可能沒有帶手套,所以才會在從這裏帶走杜欣欣之前,專門擦去指紋,打掃房間?”
秦出點頭,看向徐溶溶。徐溶溶沒說話的站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盯着他看。
秦出道:“廚房垃圾桶裏丢了雙用過的廚房用手套,去檢查手套內側。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會留下指紋。”
徐溶溶對他彎了彎唇角,轉身進了廚房。
趙信然點點頭,又打了個電話給正在執勤的刑警:“喂,小張?平時你們經常去的那家米,mi什麽的餐廳,對,miangas。現在就去,把他們老板給我盯死了。去了哪兒,做了些什麽事,晚上向我彙報。”
********
林茜茜打了個車,趕到了濕地公園。
她邁出車門的那一刻,有成片的白色的鳥從蘆葦蕩裏驚起,飛向天空。
車子開走了,只剩下林茜茜一個人站在原地。茂盛清香的蘆葦蕩遠遠望去和天空連接在了一起,像是淡綠色的柔軟的雲。
林茜茜這才發現,網上了解到的信息的确不算客觀。這并不是人煙稀少,是壓根兒就沒有人煙。她一個人站在原地半天,才慢慢的往裏走去。
走了好幾圈也沒能找到一個人,反而是四周的蘆葦将路都擋住了,這些比林茜茜還高的蘆葦讓她看不見遠方,但她卻并不是很害怕。
胸口上的定位裝置運轉正常,只要她出一點問題,趙西嶼和他的朋友們就能立刻找到她。
太安靜了,林茜茜甚至能聽見風吹過蘆葦時發出的沙沙聲。
她拿出手機,給時逢生打了過去。
手機通了,嘟,嘟。
也就在同時,林茜茜聽見一陣輕快的鋼琴聲,從蘆葦叢的深處傳了出來。像是離她很遠,遠在天邊,又像是離她很近,近在咫尺。
“喂?”
手機鈴聲停止了,蘆葦叢和手機裏同時傳來時逢生溫柔的聲音,伴着蘆葦和風,像濕地裏的蟲子爬過林茜茜的心髒。
背後傳來一陣蘆葦晃動的沙沙聲,林茜茜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猛地顫抖了一下,卻聽背後的人輕聲笑了。
林茜茜渾身發冷,卻仍然控制着渾身的戰栗,轉過身去。
時逢生穿着黑色的襯衫,襯衫上沾了些泥,卻無損他的溫文爾雅。他意味深長的沖林茜茜揚揚唇角:“別怕。是我。”
林茜茜緘默片刻,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時先生,您為什麽要我來這裏啊?這裏到處都沒有人,我有點害怕。”
時逢生笑着搖搖頭,分開來時的蘆葦,又走了回去。
“你陪我畫完這幅作品,我請你嘗試附近的一家餐廳。”
林茜茜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她這才發現這是一條木質的小路,順着這條小路,走進深處能看見一座用來歇息的小亭子。只是這些蘆葦太高,将亭子遮掩得嚴嚴實實,所以才會被她忽略。
時逢生的畫板就架在亭子中央,三面蘆葦,只有一面能夠看見遙遠的地方。蘆葦蕩裏自由的飛鳥翺翔又落下,最終囿于時逢生的畫紙。
“請坐。”
時逢生對林茜茜示意了一旁的凳子,林茜茜安靜的坐下,看着他在紙上盡情發揮。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問道:“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你會無聊嗎?”
林茜茜不知道他想聽什麽,但她很清楚自己在這時候應該說什麽。
“不會。”她盯着時逢生的背脊,“看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比我自己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可有意思多了。”
下一刻,時逢生卻否決了她的話:“倩倩,我現在正在做的,并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林茜茜微怔:“嗯?”
“我在這裏等你,是想和你談一場沒有人打擾的戀愛。畫畫即使再有意思,也遠比不上你鮮活有趣。可惜……”
時逢生的畫筆停在紙上,他低眸笑了。
“有人不解風情,跟過來打擾我們的獨處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