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向輕微地轉了轉頭,“我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結果的準備,不管是終身監禁還是有期徒刑。我并不期望特赦。”
審判小組的幾位官員互相看了一眼。“為什麽?”
“從前有很多問題我根本不會去想,我沒有感覺。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曾做的事有多糟糕,因為我也有了寧死都不願失去的人。如果有人殺害了羅傑斯,我會拼盡一切努力,讓兇手付出該付的代價。對那些因為我而失去摯愛的人,我感到很深的歉疚。Words don't settle debt。我認為我理應接受懲罰。”
“如果能獲得特赦,你會如何面對世界和自己的生命?或者回到那個老問題:你将如何确立自己的存在價值和目标?”
“我希望能償還我從前犯的錯誤。我希望所有人都不會再無端失去自由、失去自己深愛的人。我會願意為之努力。那将是我的存在價值和目标。”
這時,坐在最左邊的中情局官員示意要說話,等杜塞克向他點頭表示可以之後,他聲音緩慢而清晰地提出了問題:
“我無法不注意到的是,你的所有想法、情緒的确立都以史蒂夫羅傑斯為中心。如果你目前建立起的正義觀、道德觀的基礎只是私人感情,我可否認為這種觀念是脆弱的、偏狹的、不可信的?或者,這只是一種基于求偶目标的迎合、趨奉,甚至僞裝?”
史蒂夫實在忍不住,噌地站了起來:“我反對!這個問題的出發點是惡意和偏見。”
杜塞克搖搖頭,“羅傑斯隊長,請坐下。問題本身沒有問題,這也是我們需要知道的。”
中情局官員接下去說:“我的問題還有下半段。諸位請允許我做一個假設。寒冬士兵,請回答我:假設史蒂夫羅傑斯意外身亡,你繼續‘正義’下去的動力是否還存在?你還有興趣繼續做一個‘好人’嗎?”
公衆席裏,托尼喃喃罵道:“混蛋……”
這問題字字誅心,就像正中紅心的子彈一樣殘忍而準确。連史蒂夫都不确定,冬兵是不是能誠實地“答對”它。他無聲地吸一口氣,攥起拳,指尖緊壓在手心裏,感覺到手心已經濡濕了。
處于人們目光焦點的冬兵,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他在反複深深呼吸,胸口起伏,睫毛閃了一下,又一下。
他緘默了大概五秒鐘的時間。就在審判員們等得不耐煩、打算催促他的時候,他開口了:
“其實,正義是一種很主觀的價值判斷。當我還是九頭蛇組織的一員,我被不止一次地告知:我們正在做的是最偉大的事業,是給世界和人類建設應有的秩序。那是九頭蛇的正義,組織成員們無不期望成為‘偉大事業’的一部分,那是他們的正義觀的基礎。我相信,在座每個人建立私人‘正義’的動機和基礎也都不一樣——成就感,保護欲,實現個人價值……現在我私人的正義基于‘愛’。以愛為基礎确立的正義觀,難道比別的情況更卑下嗎?
“因私人感情建立起的道德觀,就是偏狹、不可信的?正義的維護者們經常宣稱,他們的源動力是愛這世上所有無辜、善良的人,我與他們的區別只是:我愛的是世上所有人中的一個。我不認為這其中的差別有多麽大。”
中情局官員輕輕敲敲桌子,“好,關于正義,你已經說得足夠多了。現在請回答我的假設。”
“好,我會回答你的假設:假設羅傑斯身亡……”冬兵的呼吸紊亂了一下,顯然設想那種情況對他來說很痛苦,“有血肉的東西會死亡,但沒有血肉的東西不會死,他給我的那些,是不會死的。羅傑斯已經改變了我,這種改變是不可逆的。我接受了羅傑斯的信念,那就是說,從此那就是我自己的信念。而且,這世界是羅傑斯想要保護的東西,如果他不在,對我來說那就是他的遺物,我只會更加珍惜。”
他的下巴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聲音也随之微顫,那令他不得不停下來,深呼吸了一次,才說完最後一句,“如果他不在,我知道他會希望我代替他、做他沒做完的事,直到我的生命也結束。先生,如果你的假設成真,我就會那樣做。”
他低下頭,沒有梳成辮子的長發散下來,紛亂地圍在雙頰側邊,“我答完了。”
終于到了最後陳述的時候。
史蒂夫走到房間中心,向審判小組微微躬身,又向公衆席躬身。
“昨天,某位不知名的先生或女士為諸位播放了一段錄像,今天我想再提供另一段錄像。”
他打開投影儀。
那明顯是一段手機拍攝的視頻,右下角的時間:三天前。背景是一個街心公園裏,穿着帽衫的寒冬士兵正蹲在湖邊草地上,一個兩三歲模樣的小男孩站在他身邊,草坪上有鴿子飛飛落落。冬兵用右手托着小男孩的手,鼓勵他讓鴿子飛到他的小手上吃面包。後來他笑着松開手,讓小男孩自己喂鴿子。一只鴿子忽然飛來,幾乎撲到小男孩臉上。那孩子吓了一跳,向後坐倒了,冬兵立即把他扶起來……
史蒂夫關掉了投影儀,“我并不是試圖用以此證明寒冬士兵有多麽善良。我只是想說,這就是我認識的詹姆斯巴恩斯的樣子,七十年前他就是這樣可親可愛的青年。”
“我得承認,這一切事情的開端,是我犯的錯誤。七十年前,是我的錯導致詹姆斯巴恩斯中士墜崖身亡。我們沒有找到他,蘇聯人找到了他,這不是他的錯,是我的錯,是我們的錯。
“後來他成了殺手、刺客。但種種資料已經向你們證明,他是身不由己的。他失掉的不僅是一條手臂,而是所有他曾引以為傲的東西:忠誠、正直、熱情……七十年前那些為國捐軀的英雄們的靈魂,都已經安眠在覆蓋國旗的棺木之中,在故土得到了安息。然而屬于詹姆斯巴恩斯的靈魂始終沒能得到安息,它被困在九頭蛇制造的寒冬士兵的軀殼裏,痛苦掙紮了七十年。
“我承諾過會解釋我和他的關系。以下就是我的解釋:
“在我出生那個年代,愛上一個同性是不被容許的,尤其是在軍隊裏。而且當時戰事如荼,我認為應當暫時擱置私人感情問題。因此,我始終與巴恩斯中士保持着純潔的戰友關系。我們并肩作戰,互為最堅實的後盾,直到他墜崖犧牲。
“在數月之前的天空母艦之戰中,我再次見到巴恩斯。他雖然已經失去關于巴恩斯的記憶,但仍在我瀕死之際救了我。那讓我确認了他天良未泯。後來的事,我在昨天的供詞裏都說過了。我要強調,我的供詞全部是真實的,我沒有因為私人感情把事實修改成對他有利的樣子。我唯一沒有提供的信息是:我與他确立了情侶關系,而且他向我求婚,我也答應了他……”
這句話引起的轟動不亞于昨天的錄像,房間裏再次掀起一陣騷動。但史蒂夫并不理睬,只是略微提高聲音,保持恒定的語速,穩穩地繼續說下去:
“我想,披露那段監控錄像的人暗示的是:我與巴恩斯的關系會使得我的态度有失偏頗,令我的供詞和辯護失去可信度。但我的觀點恰巧相反。
“我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信仰和愛,這兩者能誘使人們培育美德。巴恩斯的做法是把兩者合二為一,把愛作為信仰。
“他原本是一塊純良的土壤,只不過在嚴冬冰層之下,一切美德的種子無法萌發。現在冬天過去,他已經慢慢找回了愛的能力,解凍了被禁锢的靈魂。這不正是他可以被信任的證據嗎?”
史蒂夫暫停了一下,目光緩緩掃過臺上審判小組的官員們。
“在昨天的錄像被播放出來之後,我知道有些先生必然會認為,我為巴恩斯辯護的出發點是回護自己的情人、忽略了國家的利益、忽略了美國隊長的職責。那麽請注意,下面我的問話是真心實意地以國家利益為出發點——”
他伸出手臂,掌心向上,指向冬兵,“先生們,請仔細看看這個坐在你們面前的年輕人。你們想稱他為寒冬士兵,還是詹姆斯巴恩斯?
“事物的性質,取決于觀看和判斷的角度。如果你們堅持把他看做寒冬士兵,那麽今天這場審判的結果,無非是監獄裏多了一位服役的戰犯,在漫長的刑期裏,他所具備的卓越戰鬥才能将全無用武之地。
“如果你們願意把他看做詹姆斯巴恩斯,那麽,今後保衛美利堅的隊伍中就會多了一位勇敢、優秀的戰士。如果你們擔憂他的接納和監管問題,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