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刺殺 她殺人了,她殺人了,腦子裏一片……
一個男人, 特別是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
若不是對她用情之深,嘴裏是決計不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蘇蓉蓉擡眸看他,不由想起初見時的場景。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 低垂的長睫,披散的墨發,僅僅只露出半張臉, 還白得吓人。
看人的眼神,總是陰沉沉的, 就像幽深的鬼魅一樣。
那時蘇蓉蓉怕極了他, 可為了不被他殺掉, 只能把這份恐懼埋在心裏, 随着時間的推移, 他卻慢慢轉了态度。
後來的事,全都朝着蘇蓉蓉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 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對她越來越溫柔,允了她更多的縱容。
可是...那又如何?始終改變不了, 那些他曾給過的傷害。
腦海裏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那些不可磨滅的記憶, 就如蟻蟲一樣,啃咬着蘇蓉蓉的心。
若不是經歷這一切, 可能她還是像從前那樣,沒心沒肺, 有父母疼愛,做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所以…她不能再心軟了。
不可以!
蘇蓉蓉垂下眼睫,把所有不安的情緒掩了下去。
最後輕聲說了句:“....謝謝你阿琰,你待我真好。”
大多男人都會喜歡女人懂事的一面, 蘇蓉蓉便是如此,恰到好處的迎合了獨孤琰這點。
即便有時候耍點小性子,在大是大非上,卻從不煩着他,也因為此,才能得他更多的疼愛。
耳邊聽到一聲輕笑:“說什麽傻話,我待你好天經地義。”
說罷這話,獨孤琰才抱她上了馬。
蘇蓉蓉第一次騎馬,手都不知往哪裏放了,還是獨孤琰提醒她,拽住缰繩。
随着這話落,他也跟着翻身上來,坐到了她背後。
感受到她背脊發緊,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獨孤琰又擡手,撫了撫她的背脊。
耐心的哄道:“蓉蓉坐穩了,有我護着你,不會讓你掉下來的,相信我,嗯。”
蘇蓉蓉心裏緊張,也不全是騎馬這回事。
而是想着接下來該怎麽做,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只有殺了暴君,她才可以不用困在這裏,回到現代和爸爸媽媽團聚。
蘇蓉蓉捏了捏手心,仰頭沖他柔媚的笑了笑:“....阿琰,我不怕,有你在,我什麽也不怕。”
懷裏的人兒那樣嬌軟,那樣依賴着他。
獨孤琰唇角的笑意更濃了,俊美的臉上意氣風發。
随即揚起馬鞭,啪的抽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撒腿就跑了起來。
那些侍衛見帝王的馬跑遠了,也連忙打起精神,尾随其後保護。
蘇蓉蓉雖做好了心裏準備,可當馬兒狂奔時,還是癫得她胃裏翻湧,難受極了。
郁郁蔥蔥的林子裏,不時竄出三兩只兔子,可一看到生人,又立馬跑得沒影了。
不過獨孤琰的目标并不兔子身上,不然就算兔子跑得再快,也不免命喪箭下。
“蓉蓉,前面就是蝴蝶泉。”耳邊的風聲呼嘯着,夾雜着他斷斷續續的聲音:“那些狐貍狡猾得很,過兩個時辰,天色也暗了,我就不信它不出來覓食。”
蝴蝶泉一帶,地勢更為隐蔽。
狐貍喜歡藏身在洞穴裏,若是冒然去找,只怕也是徒勞而返。
但獨孤琰知曉,這畜生再如何狡猾,也不會把自己逼到絕境,餓極了總會出來找吃的。
而恰好蝴蝶泉裏,魚蝦豐富,他只需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蘇蓉蓉強忍着胃裏的翻湧,輕輕唔了聲,算是回答他了。
心裏卻尋思着,不知那些侍衛要跟到什麽時候。就怕像蒼蠅一樣,甩不掉就麻煩了。
馬兒跑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目的地。
蘇蓉蓉下了馬時,發現那些侍衛并沒有跟來,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正在分神之時,耳邊聽到一聲低啞的笑:“蓉蓉,你快看,喜不喜歡這裏?”
蘇蓉蓉這才回神,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底的,是最天然的美景,盤根老樹,交錯橫在泉水上方,給這古景更添了些許神秘的色彩,就像是人間仙境。
“阿琰…這裏是?”蘇蓉蓉張了張嘴,驚訝的問道。
獨孤琰方才騎馬的時候說過,可她心裏惦記着別的,再加之風大,一時沒有聽清。
若是旁人這樣問,獨孤琰可沒那好的耐心,再回答一次。
可蘇蓉蓉不同,他願意聽她說話,哪怕是再多的話,他都願不厭其煩,只想和她分享。
“這是蝴蝶泉。”
蝴蝶泉,顧名思義,外形像蝴蝶。
從大周圈下這塊地開始,這山泉便存在了數百年了。
泉水清澈如鏡,不時可以看到許多小魚。
蘇蓉蓉一時興起,便走近看了會兒。那些魚兒很警覺,聽到腳步聲,就眨眼鑽進了石頭縫裏去了。
不知不覺的,天色又暗了幾分。
遠處的侍衛不敢近前,只是在三丈開外守着。
蘇蓉蓉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不遠處有沙沙的響聲傳來。
獨孤琰薄唇一勾,豎起一根手指,壓在了唇邊,示意她不要做聲。
正當時,“嗖”的一箭射出,樹叢深處傳來“嗷嗷...”的慘叫聲。
類似于狗的聲音,卻略微低一點。
蘇蓉蓉心裏跳了跳,料想是白狐中箭了。
果不其然,獨孤琰擡步往草叢走去,不一會白狐被他提在手裏,早已斷了氣。
還別說,獨孤琰的箭法很準,那箭頭只沒入白狐腹部,不偏不倚。
那畜牲身上的皮毛完好如新,既沒有被血染色,也沒有絲毫破損,用來做裘衣卻是上等。
想來暴君也是深知這點,才會盡量保存它皮毛的完整。
蘇蓉蓉看他箭法如神,心裏更緊張了,咽了咽口水,心虛的道:“阿琰…你好厲害。”
她早知道暴君身手了得,之前也看過他舞刀弄劍。
那劍法唰唰唰,就像天女散花一樣,快得眼花缭亂。
只是沒想到,這家夥不僅劍耍得好,連射箭也如此神乎。
這樣阿谀奉承的話若是旁人說,獨孤琰大不了嗤之以鼻,壓根不會聽到心裏去。
可從蘇蓉蓉嘴裏說出,卻別有一番滋味。
獨孤琰輕笑,一把将她扯入懷裏:“…蓉蓉,再等等,等我再給你獵兩只,就夠用了。”
要做裘衣,一只白狐太少,顯然是不夠用。
感受男人的體溫,那嬌小的身子窩在他懷裏,乖巧的點了點頭:“…不要緊,只要阿琰你陪着我,等多久都沒關系。”
女人的溫柔,就像水一樣,那樣柔軟,撫在他跳動的心口上。
呼吸不自覺的,又沉了下去。
他喉頭動了動,忍不住俯下身,含住那柔軟的唇瓣。
香甜的氣息送上來,就如蜜糖一樣,怎麽樣都覺得不夠,只想要得更多,更深才好。
蘇蓉蓉心裏顫了顫,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越來越熱,伴随而來的,是那窒息的壓迫感。
不能再等了,蘇蓉蓉咬了咬牙,顫抖的往懷裏探去,觸手是冰涼的匕首。
耳邊的呼吸越來越重,興許是路途遙遠,又血氣方剛的,壓抑了好幾日,在這樣的夜色下,獨孤琰早已是什麽都顧不得了。
只想把她揉在懷裏,好好疼惜一番。
就連危險向他靠近,也不知曉了。
那些遠處的侍衛,只是遠遠的看着,眼看着皇帝來了興致,紛紛又退遠了些,生怕打擾了皇帝的雅興,被怪罪下去。
再說了,他們誰不知賢妃是皇帝的心尖寵,這樣的情況下,若繼續觀望,豈不是等同于冒犯賢妃。
“蓉蓉…”他指尖摩挲着她,喘息着說道:“…你答應我,願意一直陪着我的,可不許騙…”
那聲我還未出口,胸口猛的傳來一陣劇痛。
獨孤琰一怔,随即低眉望去。
一把金柄的匕首,整個沒入胸口,明晃晃的金光,在月色下盈盈流動。
上面的金龍浮雕,就像是莫大的諷刺。
面前的女子,臉色還是那樣嫩白,那樣明媚動人的一張臉,在他眼前慢慢模糊起來。
他伸手想去觸碰她,眸裏的柔情轉眼即逝,胸口的痛,都不及心裏的痛。
“為什麽…”這句話聲音極為微弱,幾乎是從喉嚨裏低吼出來的:“為什麽要…這麽做…”
随着這話落,胸口的血汨汨淌下,映着他的面色越顯得蒼白,那猩紅的眼,好似要把她吞沒在這黑夜裏。
就如那夜裏,初見之時的模樣。
蘇蓉蓉駭得手腳發涼,驚慌之下,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殺人了,她殺人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幾乎與此同時,眼眶有淚奪出,還越湧越兇,幾乎不受控的,身子開始不停的發抖。
侍衛們還以為皇帝在和賢妃颠鸾倒鳳,所以一時間也沒發現這頭的動靜。
蘇蓉蓉不敢再看他一眼,心裏亂成一團,跌撞撞從地上爬起,她覺得手裏黏糊糊的,那刺鼻的血腥味讓她想吐。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覺得自己好髒,太髒了。
獨孤琰身子晃了晃,下一刻,他最後一眼,只看那嬌小的身影,那樣絕情,竟頭也不回的,往蝴蝶泉裏沒去。
直至最後,什麽也看不到了。
薄唇勾起一抹譏诮的笑,那樣冷,那樣寒。
他真傻…或許一開始,他就錯了,大錯特錯。
母後都不可相信,這世上還有什麽人值得相信。
他原本以為,她會是不同的,可她竟和那些人一樣,和他的母後一樣。
一直以來,她想要的…原來不過是他的命。
就在他倒下去的一瞬,聽到有人大喝:“快…快救駕…”
“陛下…陛下…” 然後他就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