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大巴1
謝明大學畢業後就來到了這家公司,兢兢業業幹了七年。
拿着普通技術員兩千多的工資,有時候還要幹着民工樣的苦力活。
公司理念是員工要多方位發展,致力于培養人人一專多能的技能。坐在電腦前,你要能畫出設計圖;待在現場,你要能拖得動上百公斤的粗電纜;做得了技術,你還得兼得了質量、銷售等。總之就是一個蘿蔔幾個坑的跳。
加班是常态,淩晨兩三點到家第二天九點又來公司,老板還嫌你來晚了。
公司雖小,五髒俱全。領導只要用着順手,你就得哪裏需要去哪裏。
謝明光是公司裏的兼職就做過銷售助理、出納、品管、內審員等等。
最誇張的時候,領導要求他身兼四職,表示只要肯做,錢肯定到位。有錢掙誰不高興,謝明還單着呢,為将來結婚、生子等人生大事多存點積蓄也是應該的。可這已經不是掙錢的事了,當時的狀态就差沒睡在公司了,沒有夜晚、沒有周末,時間全都貢獻給公司了。再給加事,謝明很可能就英年早逝了,必須婉拒。
不過有一說一,工作雖然辛苦,要腦力也要體力,老板嘴也毒,恨不得你一天二十四小時,給他幹二十小時的活,任務完成得稍不順意就開怼,可你要能按他的要求圓滿完成任務,嘉獎有,晉升機會也會有。
好不容易熬到了部門小主管的位置,手下也有小兵一二三了,哦吼,大老板突然換人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謝明是前老板提拔上來的,在新任老板這不吃香,一下子就回到解放前。
新的大老板個性和前任老板完全不一樣。前任大老板只要你肯給他幹活,死/命的幹活,他就認可你,你就有晉升的機會。新任大老板不一樣,他喜歡能說會道的,有沒有做事的能力并不在首位。所以得他重用的都是那些嘴巴子利索的,會來事的,至于活會不會幹不要緊,首要的是将他奉承舒坦了,你就是他眼裏有能力的人。
而謝明這種悶頭幹活行,要他多說兩句就塌場的是最不受現任大老板的待見的類型之一。
用他的話說,“小謝啊,幹活還不錯,就是表達能力欠缺些。”,一邊将他使喚的團團轉,活沒比之前少一丁點,到手的錢卻缺了一大截。
跑去找他理論,他回回都能把謝明繞暈了。離開他的辦公室好一陣才回過神,又被忽悠了。謝明總結出來他說的意思,就是,事還是要做,錢不會給加。
這次又是做集體項目,謝明拼死平活當主力,最後成績出來,老板親信閑人拿大頭。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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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謝明是忍不了了,也不忍了。
跑去大老板那将這段時間的不公與憤懑發/洩抱怨了一通,連夜編輯打印一份辭職報告。
第二天清早甩他辦公桌上,潇灑轉身,拜拜咯您嘞。
挽留、開導,謝明知道這都是套路。
不過是些人情、流程罷了,誰離了誰還不能活呢。
人一旦鐵了心,沒有做不成的事。
火速辦理了離職手續,謝明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這家工作了七年的公司。
——
“喂,媽。”
“诶,小明啊。”電話那頭只嘟了一聲就被接起來,對面傳來的老媽的聲音。“怎麽這個點給媽打電話,不耽誤上班吧。”
“不礙事,我已經辭職了,打算過幾天就回來。”老媽慈愛的語氣讓原本不想說出實情的謝明放松了精神,一不留神就交代了現在的情況,心情也輕松了,臉上也帶着笑意。“回來陪您二老,不會嫌棄我這麽大年紀還回家啃老吧。”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們天天盼着你回來看看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呢。”老媽聽到兒子要回來,聲調都輕快了。“老頭子,兒子辭職了,他要回來這邊找工作,什麽,不是休假,以後都留在家這邊了。”
電話那頭又傳來老爸的聲音,還是那麽中氣十足。“呵,這小兔崽子終于舍得回來,還以為要等我們都...”話音還未落下,就被老媽打斷。
“兒子,別聽你爸說的,媽想你了,好想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啊?坐什麽回家?告訴媽,到時候媽來接你。”
“應該就這兩天吧,等我先把票買好了,再發信息告訴你具體時間。不用來接,我都快三十的人了,還要父母來接多不好意思。”在聽到老媽又在電話那頭說不管長多大自己都是
她的寶寶時,謝明既無奈又溫暖。
父母啊,他心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挂斷電話,躺在出租屋床上休息了一會,謝明登錄手機賣票APP,選擇了後天上午10點的大巴車票。
截屏後發到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裏面,老媽秒回,表示等着乖崽回家,以後一家人都在一起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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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臨時決定辭職回老家,和房東約定的長期租賃合同還沒有到期。一開始就約定了長期租賃,平常謝明又很愛惜居住環境和衛生,房間一直保持得幹淨整潔,從而獲得了房東的好感,也争取到了較低的房租。如今離合同到期還剩兩個月的時間,租金是按月交的,剩下的兩個月租金是不可能再交了,以後也不會續約,又是馬上要離開,押金不一定能退回來。
聯系房東,賣了點慘,說了自己的難處,終于在謝明的軟磨硬泡下把押金全部要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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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在要走的前一天約上三個還算合得來的前同事出來吃飯,等到快八點他們才趕到。
随意和謝明打了聲招呼他們就各自圍着他坐下。
王忠拿過桌上的酒瓶邊給大家倒酒邊抱怨,“老胡不是個好東西啊,瞎折騰,搞得我們每天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天天都是幹不完的活。把兄弟們當牛馬,也不見多給點糧草吃。”胡大貴,謝明的前老板。“又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吃飽。呵~我們都成了他胡地主家的長工咯。”
“是啊,不把兄弟們當人看。剛才還拖着不讓走老子,還要老子繼續加班,老子能答應嗎。兄弟都要離開這個城市了,下回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再相聚。”李華舉杯和示意大家碰個杯。
“唉,還是你潇灑,能說走就走。不像我們拖家帶口的,為了混口飯吃,累成狗還受氣。”汪玲說着端起酒杯,“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先幹為敬了。”頭一仰,一口悶了。
酒一下肚,飯桌上的氣氛也漸漸活躍了起來。
四人邊聊邊喝,有吐槽新老板不仁義的,有羨慕謝明脫離苦海沒有後顧之憂的,有憧憬未來新生活的,話題一下天南地北的扯飛起來。
酒肉穿腸過,一切又回歸現實。
——
四人邊吃邊聊到了淩晨。
散場後分別看着三人打車離去,謝明的步伐也有些踉踉跄跄的。這次選的地方離他租住的地方不算遠也不算近,如果是平常,喝了酒的他會選擇和他們一樣打車回去。
但這次謝明沒有選擇打車回去,哪怕他其實已經很有些醉意了。
這一次他想慢慢走回去,再最後看看這座城市的夜景,以後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吧。
七年的青春都獻給了這座城市啊,終究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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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醒來的第一感覺就是頭疼和口渴。
謝明甩了甩頭,揉了揉太陽穴。
幸好提前定的鬧鐘成功将他喚醒,不然就要錯過發車的時間了。
簡單的收拾好自己,提着前一天打包好的行李,最後回頭看了看這所住了五年的卻從未真正屬于過他的房子,緩緩的關上了門。
按照事先與房東的約定,将門鑰匙放在了門口的盆栽底下,方便他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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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地鐵是最方便的出行方式,從出門到大巴站,加上轉乘,一共花了四十五分鐘,中間謝明還抽空吃了個早餐。可謂将時間利用到極致。
距離十點發車還有三十五分鐘的時間,謝明還有時間去窗口或者在自動售票機上将已經在手機上購買成功的電子票兌換成紙質版的。
對于像謝明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去自動售票機上操作更為快捷方便。
但今天自動售票機這邊似乎很有些不順利,五臺自動售票機兩臺挂了檢修的牌子,用不了;另外三臺前是長長的隊伍,目測每排都是十幾個到二十多人的樣子,而且排隊的人移動的速度奇慢無比。
而人工窗口這邊,雖然人也不少,但今天的辦理速度卻比自動售票機要快一些。
還是選人工窗口辦理吧,應該會要快點。謝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