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取名
送走一行人,容淮看着濺了血的院子,只得暫時先放下自己本欲栽種的靈藥,又放好毀了大半的玉笛,去後山老老實實打水來清理。
腕上紫藤凝視着容淮,若有所思。
他雖不懂什麽禦靈道,但如今見容淮出手,應該說還沒出手,就将這群人打得心神俱裂。雖有些驚訝,其實并未太出乎意料。畢竟從一開始就覺得這蠢貨,實在不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俗人。
懸着的心放了下去,剛才靈氣聚攏全身刺得筋脈的疼意再次席卷而來。
重錦心中煩悶,這種弱不禁風,還要靠別人保護的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看來他要抓緊時間借用此處靈氣濃郁療養筋脈,早日恢複修為。
藤尖恹恹搭着容淮手背,紫藤再次昏睡過去。
另一邊,攙扶着下山的衆人,與來時使勁吸收靈氣不同。如今他們就是忍着疼,封閉筋脈,也再不敢沾染一下這濃郁的靈氣。
實在太恐怖,像硬生生吸納了無數利刃入體一樣,誰也不敢确定下一息,這些溫和的靈氣是不是會破體而出。
好不容易離開靈玉門,剛出分界線,所有人盤膝打坐。
服用了丹藥的羅炀臉色依舊慘白,等十長老緩和過來後,他捂着手臂湊過來,驚恐未消地問道:“十長老,禦靈道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我從未聽過?為什麽禦靈道可以這麽厲害,連一個不能修煉的人都能用?!”
他根本忘不了,容淮別說運轉靈氣,擡手揮袖都沒有。只是一瞬,便攻裂他手臂,重傷十長老。
十長老伸手,身後的弟子見狀連忙扶起他。
“不怪你沒聽過,老夫也是第一次見修煉禦靈道之人。”十長老渾濁雙目看向靈玉門,“駕馭靈氣的道,只存在于古籍之中寥寥幾筆的道,沒想到竟然還能親眼所見。”
十長老緩緩道來禦靈道的來歷:“修真界有萬道,修士修煉無不以吸納靈氣囤于丹海,以此提升修為,可禦靈道并非如此。修煉禦靈道之人,嚴格來說并不算修士。”
羅炀聽得雲裏霧裏:“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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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靈禦靈,即為馭,而非吸納。禦靈道與別道最大的區別便是,靈氣不入體。”
“什麽?!”不僅羅炀,以至于別的弟子全部震驚出聲。
靈氣不入體,那還能叫修士嗎?
“修煉禦靈道的人豈不是俗人?”不像修士可以騰空而行,更不像修士可以與天争命。
“是,與俗人無異。”十長老繼續道:“與俗人唯一的差距便是修煉禦靈道之人,與靈氣契合度極高,所以才能得到靈氣的認可,從而禦靈。簡而言之,別的修士憑借自身靈根吸納靈氣入筋脈,而修煉禦靈道的人,可以看做一條活的靈根。”
“沒想到,修煉條件如此苛刻,即便在數千年前還未徹底湮滅時,修煉之人也屈指可數的禦靈道,居然還能有傳人。”
“如今沒有禦靈道了嗎?”羅炀追問。
十長老搖頭:“沒有禦靈道,卻有借靈道。”
提到借靈道,十長老滿臉鄙夷,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借靈道不過是那些大宗為自己不成器的後代強行挽尊,空創出來的一道罷了。所謂借靈,便是自身資質低下天賦不行,所以借助法寶、丹藥、符箓堆砌提升修為,所以稱之為借靈道。”
簡而言之,借靈道就是那些無所事事的大宗之子的玩樂之道,修為不多,一身琳琅滿目的法寶、符箓、法衣。若有誰說他是借靈道,那這人背後身份定然不可小觑。
羅炀不想聽什麽借靈道,此時他滿心惦記着靈玉門,焦急問:“先不說借靈道,這禦靈道究竟是厲害還是不厲害?”
十長老:“弱時不過蝼蟻,強時撼天動地。”
“怎麽說?”
十長老:“強時便如你方才所見,滿山靈氣均為他一人所用。而我們這種但凡沾染了丁點靈氣的修士,全會遭到反噬。靈氣越濃郁,所修禦靈道之人越強。”
“若非容淮留手,憑借靈玉門這處的靈氣,就是宗主前來,只怕也難以全身而退。”十長老說得還保守了。
豈止是難以全身而退?按靈玉門這下面的靈脈品級,靈氣源源不斷,別說一個宗主,只怕三個宗主也活不下來。
羅炀臉色當即蒼白,眼見唾手可得的靈玉門,難道就要眼睜睜放走嗎?!
他趕忙逼問:“那什麽時候才是弱?什麽時候才是蝼蟻?!按你所說,禦靈道乃駕馭靈氣,可修真界靈氣無處不在,容淮根本沒辦法處理啊!”
十長老撫須一笑:“少宗主果然還是年輕了。即便他是俗人,便不需要天賦了嗎?”
按着自己曾看過的典籍,十長老一字一句道:“與入陣修、符修一途相差無幾,禦靈道也需得天獨厚萬中無一的天賦。而它所需的天賦便是靈氣契合度。”
見羅炀滿目茫然,十長老解釋:“修士修煉天賦以靈根為準,修煉禦靈道者無靈根,便可以将他們本人看做靈根。若是天靈根,契合度便最高,駕馭靈氣越多。”
“這容淮可是天靈根的資質?”
“此人體質通透幹淨,若将他身體比作靈根,只怕天靈根都遠遠比不上他。”
聽見十長老所言,羅炀心中再次一涼,語氣低落:“靈玉門真的只能拱手相讓?”
“少宗主多慮了。即便天靈根的修士也非生來便是大乘,還需要積攢靈氣。禦靈道,自然也不是生來就能駕馭世間所有靈氣,他們每到一處新地方,定然不能立馬契合靈氣,只能慢慢去适應靈氣,再為之所用。那種能駕馭全部靈氣的,別說容淮,就是往前再推數幾萬年,這等人物也絕不可能存在。”
“此人這般難對付,不過憑借自己在靈玉門待了這麽些年,所以才能和靈氣契合度如此之高。在靈玉門,他自是強大的,可一旦離了靈玉門,不就是個單手便能碾死的俗人?”
“那現下怎麽辦?”羅炀心中升起希望,着急追問十長老,眼見要到手的靈玉門,定然不可能放手。
十長老沉吟:“先回去禀報宗主,之後再做打算。”
山上,容淮打水清理院子,途中手腕上的紫藤一直纏着他手腕,安安靜靜的。
忍不住輕輕撚了下藤葉,本來只是想讓小藤先進袖袍免得傷到,沒曾想紫藤竟是主動纏住了他手腕。
弄幹淨血跡,容淮又開開心心地抱出自己方挖來的兩株靈藥。紫藤已經不需要他特意照顧,閑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再次忙起來,容淮喜滋滋地找出已經空置下來的聚靈盆,埋靈石、蓋靈泥、澆靈泉水。
因為自己養好了紫藤,所以這次再養靈藥,有經驗了的容淮總感覺得心應手了許多。
折騰了好一會兒,原本還格外精神的靈藥,在容淮一番精心的伺候下,葉子瞬間無精打采地打了個卷。
嗯。
容淮盯着精神去了大半的靈藥,沉思。
是陽光太大了嗎?
還是水澆多了?
思索先前腕上的紫藤,容淮找來四師弟給他的火靈符,烘幹兩盆靈藥中的靈泉水,轉而放在樹蔭下。
忙好這些,容淮拿出自己的經書,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念了起來。
等到日落西山,一襲招搖紅衣的師父走在前面,拎着一壺酒,跟出去覓完食,帶了一群崽子回來般,熟悉的哄鬧聲傳入院中,吵醒手腕上的紫藤。
神識方回轉,重錦立馬利用昏睡中藤身自動改吸納的靈氣,梳理這些時日已經清理了大半的筋脈。強行忍痛碾碎體內碎掉無用的藤莖,等他碎掉筋脈全部長出新的出來,身體便徹底養好,到時候修為定能一日千裏。
一邊運轉靈氣,重錦一邊冷觑着這群剛玩樂回來的人。
紛雜腳步聲一入院子,十一師弟鼻子一動:“大師兄,今天是別人來過嗎?怎麽一股子臭味。”
三師弟提着自己在河裏用捕魚陣捕來的魚,他補充:“還來了十五個人。”
容淮擱下經書,回道:“羅承門的人來過。”
“羅承門是什麽呀?”
“你聽過嗎?”
“沒聽過啊。”
院子內叽叽喳喳。
“大師兄,你們動手了嗎?這裏好像還有淡淡的血味。”木榕榕輕聲問。
“動了手。”
一群人連着正在喝酒的楚漠臉上也露出了驚訝,院中原本的歡快氣氛瞬間凝結沉重了起來。他們無不小心打量着容淮,見容淮面色如常,眉目平和,這才又放心大膽的嘻嘻哈哈了起來。
“他們做了什麽?居然會讓大師兄動手!”
“早知道今天不出去玩了,他們怎麽走得這麽快?怎麽不等等我們啊。”
“我都沒有見過大師兄出手。”十一師弟嘀嘀咕咕,“上一次大師兄出手是什麽時候啊?”
在十一師弟這話一出的時候,重錦敏銳察覺院中氣氛又是輕微的一窒。一群話多的人,不約而同地沒有回答這個最小的弟子。
最後還是容淮揉了揉小師弟的腦袋,回憶了一下:“記不太清了,大概是十年前,你還沒來的時候吧。”
楚漠每年都會去外面帶來一個弟子,帶回來之後扔給容淮,然後又走了。只有在十一師弟領回來後,才徹底待在靈玉門沒再出去。
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弟子全是容淮一個人照料。
那時候容淮也就十一二歲的年齡,身後帶着沒小他多少,渾不知事的九個奶娃子。雖然一個個穿得破破爛爛,但年幼的容淮從未短過他們吃喝,全長得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的。連鎮上富貴人家的孩子也沒這麽好看。
見山中無大人,有些外來人自然而然起了壞心思,這麽多好貨,打算全抓住賣進青樓倌樓,大賺一筆。
十幾個窮兇極惡的人。
情急之下,第一次出手的容淮控制不好駕馭的靈氣,最後殘肢斷體灑了一地,血染滿了稚嫩的臉。容淮茫然站在屍骸之上,直到木榕榕大哭出聲,才恍然回過神。
回山之後,他們素來見誰都愛笑的大師兄,一個人坐在院子裏,雙目空洞仿若木雕般,不吃不喝不睡整整三日三夜,直到硬生生餓昏了過去。
向來漫不經心的師父,在帶回十一師弟後,抱着容淮,一直低語:“對不起。”
也是那次,他們這些成天只知道依賴大師兄的師弟師妹們,才明白自己該要做什麽可以做什麽。
十一師弟年齡雖小但心思細膩,他也發現師父他們不太對勁,雖然懊悔沒見容淮出手,但還是趕忙扯開話題,貼心問道:“大師兄,你趕走了十五個,累不累啊?”
容淮搖頭:“不累。”
言語間,五師弟發現容淮腰間的玉笛青光黯淡,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他們弄裂了笛子?”
這玉笛是五師弟在容淮十三歲生辰時送給容淮的,他本就犯懶,只有給自己看重之人做的東西才會花費心思。
這些年,大師兄時常帶在身邊,也格外愛惜,如今別人竟是弄壞了。
五師弟當即來了氣。
容淮歉意道:“本以為能擋下,奈何錯估了實力,不小心弄壞了。”
容淮感知不到修士具體的靈氣波動,自然無法得知羅炀一行人的修為,本想用玉笛逼退他們,因為一旦動用靈玉門靈氣,勢必見血重傷他人。沒想到,十長老竟用了全力,一下捏裂玉笛。
五師弟蹙眉接過玉笛,他心眼小,格外記仇,掌中靈氣眨眼毀掉玉笛:“他們最好下次不要再來!”
随後他看向容淮,狠戾的神情陡然轉變:“正好這笛子都用了好些年,又舊又不中用。大師兄,我再給你做個新的好不好?”
容淮笑道:“好。”
“咦,大師兄,你又挖了兩株靈藥?”
“嗯。”
“你先前的紫藤呢?”
容淮彎眼對着衆人露出紫藤纏着的手腕:“它在這兒。”
衆人:?
“哇,你們都這麽親密了?”
重錦:?
“它這麽喜歡你啊!”
容淮微微臉紅。
重錦:……暈得太快,沒趕得及從手腕上下來。
“那大師兄,我走啦!”
“大師兄,我先去後山,把我的二十放靈泉裏養着。”三師弟揚了揚手裏花裏花哨的鯉魚。
以往容淮只會點下頭,和他告別。
這次容淮破天荒重複了一句:“二十?”
“對呀,二十。”三師弟甩了甩手中的鯉魚:“這個月我捉到的第二十條魚,所以就叫二十,好記吧。”
容淮點頭:“好記。”
一直聽他們說話的重錦翻了個白眼:這麽敷衍,能不好記?
終于等到這群人走了,重錦立馬從容淮手腕上下來,容淮雖心中可惜,但還是托着紫藤送到自己肩上。
回到肩上的重錦找到舒坦的位置,繼續清理筋脈,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旁邊的容淮總時不時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直到晚上,方吐納好靈氣,清理幹淨斷筋,只等筋脈再次長出的重錦被容淮從肩上帶了下來。
擡頭看着只披了外衫,單手撐着下颌,坐在桌邊認真垂眸看着他的容淮。
重錦:幹什麽?
感受手中紫藤藤身的變化,容淮雙眼一彎,手指輕輕戳了下藤尖:“給你取個名字好嗎?”
重錦:???
作者有話要說:
沒改錯字和病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