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一中

第63章

費用是戚然在網上團購的, 幾人站在大門外，把錢A了一下。

“來，掃我碼加好友轉賬吧。”戚然亮出二維碼, 期待地看着宋照岚。

幾個女生露出興奮的神色, 催促道：“快加快加啊。”

“多少錢？”宋照岚打開手機。

“每個人109。”

宋照岚手指一頓, 發現賬戶裏只有七八十塊了。

“滴——”

郁停風已經加上好友，把錢轉過去了。

戚然疑惑道：“你給多了, 不是218。”

“我們倆的。”郁停風指了指宋照岚，又沖他說, “記得還我。”

“好。”宋照岚颔首。

戚然：“......”錯失微信好友的機會！

外面天色已經黑了, 戚然提議大家一起去吃火鍋，宋照岚拒絕：“我不去了, 沒錢了。”

女生們：“......”真是樸實又無法拒絕的理由呢。

“我請你，不用你出錢。”戚然大方道。

宋照岚正要開口, 郁停風就打斷他的話，問道：“你作業寫完了？”

“還沒。”

“沒有錢, 作業還沒寫完，就想着吃別人的火鍋？”郁停風譴責道，“你這行為可不好。”

宋照岚遺憾道：“那改天吧, 等我有錢了再跟你們一起吃火鍋，我先回去寫作業了，再見。”

眼見着宋照岚要走了, 助攻們推了推戚然, 戚然忙道：“那我們也回去吧, 宋照岚, 你住哪裏？一起回去吧？”

“淩雲街道。”

“巧了，我就在前面的中醫院站下車！可以坐一趟車！”戚然說。

助攻馬上說：“那敢情好, 宋照岚，戚然就拜托你啦，把她安全送回家哦！我們就先回去啦，拜拜！”

三人站在公交站等車，宋照岚愁眉苦臉地盯着馬路上的車。

“先喝口水吧。”郁停風沒好氣地給他擰開瓶子，“暈車就不要胡亂答應別人。”

宋照岚喝了口水，沾濕了唇瓣，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少女：“她被朋友們抛下了，也怪可憐的，反正我們也順路。”

“她那是被抛下的嗎？” 郁停風更郁悶了。

“車子到啦。”戚然招招手，“快上車。”

郁停風長腿一跨就上去了，宋照岚等到其他人都上完，才墜在最後面，走到後半節車廂，發現戚然和郁停風各占一個雙人位，一前一後，同時看着他。

莫名有種要做選擇題的既視感。

他走到戚然的旁邊，沖她點了一下頭，然後坐在了後面一排，也就是郁停風的旁邊。

他解釋道：“我暈車。”

“暈車正好啊......”戚然快速捂住嘴，差點把後半截話說出來了。

本來她還想着自己裝暈，靠在他肩膀上呢，誰知道對方居然暈車，要是能跟她坐一起就更好了。

她又扭頭看了郁停風一眼，說：“郁停風肯定不喜歡有人跟他坐一起，所以你還是坐到前面來吧？”

郁停風下巴一擡：“誰說我不喜歡了？”

戚然：“......你們真的是天敵嗎？”

郁停風緩緩挑起眉，充滿了挑釁的意味，剛要開口，車子突然啓動，他馬上閉嘴，側頭看向宋照岚。

戚然也看了過去，只見宋照岚已經閉上了雙眼。

“......”這暈車的速度堪比火箭啊。

現在恰好趕上晚高峰，車子走走停停，十分擁堵。

戚然小睡了一會，肩膀被人拍了拍，她回頭看向郁停風：“幹嘛？”

“你說幹嘛？自己看看到哪了。”郁停風語氣不善。

戚然往外面一看，下一站就到中醫院了，她驚訝地回頭看了對方一眼：“你好像人還不錯，我還以為你很差呢。”

“偏見。”

“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戚然說完，又側目看了眼昏睡着的宋照岚。

對方緊閉着雙眼，眉心蹙起，腦袋枕在郁停風的肩膀上，時不時扭動一下，看着有些難受。

郁停風也側過頭看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去揉他的眉心。

咔嚓——

郁停風倏地看向戚然。

戚然馬上舉起雙手：“我就是看你們這一幕挺相親相愛的，忍不住就拍了一張。”

“删了。”郁停風吩咐道。

“為什麽”

“若是讓別人看見了，我饒不了你。”

“那你自己不想看看嗎？”戚然把手機放到他面前，飛快地掃了一眼，“我可以發給你。”

郁停風：“......”

郁停風：“發給我，然後删了。”

戚然笑着背起包，準備下車：“你要這麽兇巴巴的說話的話，我就不發了。”

郁停風：“......”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颠了一下，宋照岚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表情更難受了。

郁停風摸了摸他的側臉，低聲問：“下一站就下車吧？”

宋照岚點點頭。

然而越到市中心，車子就堵得越厲害，郁停風試圖幫他分散注意力：“我聽說暈車的話，聊天可以緩解一下注意力，要不我給你講講故事吧。”

宋照岚不想說話，手指在他手背上地按了一下。

“你想聽什麽類型的？”

宋照岚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但是郁停風還是看懂了他的唇語。

“你的。”

“行，那我講講......破龍刀法吧，你不是一直想學這個嗎？你知道我是怎麽研究出來的嗎？”郁停風在他耳邊低聲述說，“是我無數次觀察我爹的功夫，學到之後就跑到魔谷裏，去找那些被關押起來的高手，用我爹的功夫跟他們過招，每當有人打敗我一招，我就馬上再偷學他們所使的那一招，最後将所學內容歸納為一整套完整的刀法，全是為了對付我爹的。”

“人們都說血緣是無法割除的紐帶，為什麽我從來沒感受到呢？”

“幼時，他們高興了就送我去與人比武，不高興就把我扔進狼窩，給我喂毒讓我練就五毒不侵之體。你知道我是怎麽活過來的嗎？一個朋友為我到處尋醫，找到了解藥，當晚我醒過來了，可是我朋友卻被他們親手所害。”

“我不能有朋友，不能有任何的憐憫之心，否則身邊的人都得遭殃。”

“于是我練成了破龍刀法，親手用在了我爹的身上。當我看見刀上的血，不知是喜是悲，我可以擺脫他們的控制了，可我好像也終于成了他們親自培養的無情無義的怪物。”

郁停風平靜地講述着，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的人生嗎？”

“我一點也不想教你破龍刀法。”

宋照岚嘴唇翕動，嗫嚅道：“我的人生......也不像你想的那麽好。”

車子終于到了下一站，郁停風拉着宋照岚下車，外面一陣冷風吹過，他攏了攏大衣領口，想去幫宋照岚也攏一下，結果發現他穿的是厚衛衣。

“你感覺怎麽樣？”郁停風問道。

宋照岚擺擺手，毫無力氣起蹲在地上，埋着頭深呼吸。

“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瓶水。”

休息了一會，宋照岚才擡起頭，看見對面馬路上奔跑着的少年，冷風撩起他的頭發，随後停在馬路邊上等綠燈。雙腳并不老實，等綠燈一亮，就飛快地穿過人群，向他奔赴而來。

他想起了以前練武的日子，想到了第一次在魔教見到郁停風時的場景，是真的起了殺心的。

可是一場意外，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軌跡。

幸好，幸好啊。

“喝點水。”郁停風蹲下來，把水擰開，喂到他嘴邊。

宋照岚含住瓶口，咕嘟咕嘟喝了兩口，咽下去後，又接連喝了幾口。

“有沒有好點？”

“嗯......”

宋照岚緩緩點下頭，随後一只冰涼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你穿這麽點不冷啊？”

“出來的時候挺熱的。”

“現在冷啊，白癡。別蹲在這兒吹風了，起來走走。”郁停風拉着他起來。

宋照岚剛站起來一半，就不動了，嗫嚅道：“腳有點麻。”

郁停風：“頭呢？”

“有點暈。”

“......”

“矯情死你算了。”郁停風罵罵咧咧地松開手，脫下大衣，披在他身後，“伸手。”

宋照岚一邊伸手，一邊問道：“幹嘛？”

“穿上，別到時候病病歪歪的。”郁停風語氣兇巴巴的。

“那你呢？”宋照岚低頭看了下不屬于自己的衣袖，又看了眼他裏面單薄的內襯，“我不要。”

“少廢話，我起碼頭不暈腳不麻。”郁停風蹲在他面前，“上來。”

“啊？”

“還愣着幹什麽呀，快點，你是不是想讓我凍死？”郁停風不耐煩道，“這樣我們都暖和了，你也能回家了。”

宋照岚聽話地趴上去。

郁停風背着他往前走，兩個人本來身高就高，現在這副模樣更是吸引了不少回頭率。

宋照岚有點不太好意思：“要不我還是下來吧，大不了我走慢點。”

“別亂動。”

“哦。”宋照岚輕手輕腳地把衛衣帽子戴上，腦袋擱在他肩上，這樣就沒什麽人能看見他的正臉，不算太丢人。

前胸貼後背的，郁停風身上溫度也升了起來，甚至還開始冒汗了。

背上的人安靜了好一會，他随口問道：“睡着了？”

“沒有。”宋照岚甕聲道，口中呼出的熱氣打在他的脖子上，又熱又癢。

“那你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

“随便。”

旁邊有人經過，宋照岚又把頭深深地埋進去，臉頰都貼着他的脖子了才作罷。

郁停風腦子裏驀地冒出一個不太合時宜的詞——耳鬓厮磨。

“郁停風，你很好。”

郁停風腳步一頓：“什麽？”

“你不是讓我随便說點什麽嗎？”宋照岚嘀咕道。

郁停風輕笑了一聲：“就因為背了你一下？我也背過別人啊。”

“不是這個......”宋照岚擡起頭，露出一雙澄澈的雙眼，映着街道五光十色的燈光，還有郁停風輪廓分明的側臉。

“雖然你出生在魔教，可你并沒有變成怪物。”

郁停風心頭一震，沉默地往前。

“破龍刀法傷害的只有一個喪盡天良的人，而這個人正好和你有血緣關系而已，生而不養，也是大罪。你這是大義滅親，才不是怪物。”宋照岚一字一句地說，“其實你懂得感恩的，和餘阿姨不就相處得很好嗎？有些感情不是血緣就說明一切的。”

郁停風深吸一口氣。

“還有啊，怪物怎麽會有這麽多朋友。你上次摔傷，孫奕誠他們都要急哭了，應該不只是單純的敬畏你吧？還有張偉......你們不也打成了一片，就連戚然都對你改觀了，你們明明才相處兩個小時不到。”

“所以你看，只要你主動一點，大家都會是你的朋友。”宋照岚微頓，無聲地彎了彎嘴角，“還有我，我也是你的好朋友。”

“真的，郁停風，你很好。”

郁停風眨了眨眼，把眼裏的一點濕熱逼退。

半晌，宋照岚輕聲道：“其實，我知道阿風是誰，謝謝你。”

郁停風猛地一頓：“你知道他？那你知不知道......”

“知道。”宋照岚深吸一口氣，“是他殺了我爹娘。”

郁停風緩緩睜大了雙眼：“那你為什麽瞞着我？”

“因為一開始我以為，阿風就是你。”

郁停風，也可以叫阿風。

“......”差點背了這麽大一口鍋。

宋照岚低聲笑了笑：“你以為，當真随便撿個柴，就能撿到個武林盟主嗎？”

郁停風不可思議地側頭看向他：“都是你計劃好的？”

“你就沒想過，從小我爹娘都沒教我我武功，為什麽我後面又肯去學了嗎？”宋照岚說，“因為師父告訴我，一個叫阿風的魔教人，殺了我爹娘。于是我跟他習武，報仇就成了我活下去的希望。等到我終于打敗我的師父後才下山，我要保證萬無一失。”

郁停風仿佛在夢裏一樣，這還是他以為想象中那個懵懂無知的宋照岚嗎！？

“當上盟主後，我就可以帶着一群人去攻打魔教了，而縱觀整個魔教，只有你的名字帶風，且有可能打敗我爹娘。”

郁停風感嘆：“難怪一開始出招就那麽狠呢，可是後面好像氣勢就弱了些，是為什麽？”

“那把扇子，從你懷裏掉出來的那把扇子，是我爹的。”

“......”

郁停風确實是從宋十二的屍體上撿到的扇子，當時宋十二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看見他來了，下意識扯了扯胸口的衣裳。

郁停風就這麽瞧見了藏在裏面的扇子，大概是羨慕宋十二的英雄氣概，也可能是受過一點小恩，想幫個忙，給他們的孩子“小蘭”留點東西，如果有幸遇到，就還回去。

“那我的嫌疑不是更大嗎？”郁停風不解。

“我爹的扇子從不離身，他說會把扇子留給合适的人。”宋照岚輕聲道。

“那你為什麽當時沒找我要回去？”

“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那把扇子，扇骨都摸禿了，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我真的要找的仇人。”宋照岚說，“到了這裏後，我才真正的認識你，越發覺得你不可能是害我爹娘的人。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謝謝你。”

在聽到郁停風親口說出殺了阿風的時候，他內心也只是震驚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原狀，然後産生了一股濃濃的輕松之意。

幸好，郁停風只是郁停風，生于黑暗，卻像一束光。

“郁停風，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別人不一樣，獨一無二的那種。”宋照岚道。

郁停風無奈一笑：“你們正道的人都這麽狡猾嗎？”

“嗯？”宋照岚疑惑地看向他，“什麽意思？”

“專攻人心。”

宋照岚笑：“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宋照岚，我考慮好了。”郁停風突然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一句。

宋照岚：“考慮好什麽了？”

郁停風停下腳步，側頭看着他，仿佛再往前一點，就能觸碰到對方。

四目相對。

宋照岚眼神微動，又問了一遍：“你考慮好了什麽？”

郁停風緩緩道：“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明白了嗎？”

“明白。”

郁停風呼出一口氣，發現這句話說出口并沒有那麽難，輕松了不少，甚至還想跑起來。

“啊，你慢一點！”宋照岚猝不及防往後一傾，險些被甩了出去，牢牢地抓住了他的雙肩。

郁停風連忙停了下來，說：“有點餓了。”

“先去吃個飯吧。”宋照岚拍拍他的肩膀，“頭不暈了，腳也不麻了，放我下來吧。”

郁停風把他放下地，宋照岚跺了跺腳，而後微笑看着他。

郁停風一見他這笑容，直覺不太妙啊。

“你剛剛說我想做什麽都可以？”

“嗯......”

“那你能告訴我，除了我之外，還背過哪些人嗎？”

“......”草率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天冷了，大家多穿點衣服！

郁停風：？我剛把衣服脫掉，連條褲衩都不剩了，丢死人了！

宋照岚：乖，沒事，我馬甲好像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