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綠帽 一
晨曦透進窗戶, 手機的鬧鈴剛響起,姚思睦的頭從被子裏鑽出來,閉着眼睛, 抓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摁了關機。
她翻身拉起被子又躺下,頭碰到枕頭又彈起來, 眼睛緩緩睜開, 盯着旁邊熟睡的那張臉。
睡着的他五官依舊鋒利,陷進枕頭的頭發亂糟糟的, 睫毛垂到下眼睑,遮住了嚴酷的目光, 就像迅猛的龍藏起了尖利的爪子,比白天顯得柔和許多。
她又小心地撐起身,擡手去撥他額頭的頭發, 手指剛夠到,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姚思睦立刻把手藏到身後。
“幾點了?”他低啞地問。
“還早。”她随口回道, “再睡會兒吧。”
他又閉上眼睛, 手臂從她的腰下伸過來,把她摟到身前貼緊, 張嘴含住她的嘴唇。
姚思睦感到他身體的變化,眼睛睜大, 不會吧, 她還沒睡夠呢。
正當她想推開他時, 卻發現他再沒有動靜, 她愣了一下,他的雙唇還貼着她的,鼻尖又發出均勻的呼吸。
搞了半天, 他剛剛根本就沒真正醒過。
姚思睦好笑地閉上眼睛,困意卷土重來,她迷迷糊糊地想,這人醒着也跟睡着一樣可愛就好了。
手機鈴聲又響起時,姚思睦徹底醒了過來,這次響的是她的手機,她急忙拒接了電話,回頭看到周嚴果仍陷在床褥間睡得正沉,她蹑手蹑腳地下床,從衣櫃裏取下衣服抱着,赤足走去客廳穿上,拿了零錢包就下樓了。
踩上柔軟的草坪,她站在一棵樹冠像傘一樣的樹旁,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姚思睦接起電話,立刻就聽到夏文森的聲音,“昨天算法的情況怎麽樣?”
姚思睦扶住額頭,陽光照着,她的臉一陣陣發燙,“昨天晚上有點事,我還沒來得及看結果。”
“一個晚上都有事?”
“呃……我太困了,一覺睡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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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說昨天晚上你有事。”
姚思睦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昨天晚上我跟一個男人睡了。”
“……”
姚思睦聽到震驚後喉嚨咕咚的聲音,又過了好半晌,才響起夏文森裝出來的若無其事的語氣,“噢——我知道了——”
“嗯。”她的眉眼皺到一團,頭一次希望夏文森趕緊結束通話。
“那……我們說下我這裏的那部份股票——”夏文森停頓了半晌,又說,“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他這個大轉折讓姚思睦有點暈車的眩暈感,她脫口而出,“一個像野獸的男人。”
“……”夏文森沉默半晌,又發出尴尬的驚嘆,“噢!”
“嗯。”姚思睦尴尬地搓着額頭。
“那我們繼續說——”夏文森又是一個停頓,“你愛他嗎?”
“不,不愛,”姚思睦放下手,垂下目光望着綠茵的草坪,仿佛覺得這件事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解釋,“你知道我的壓力很大,很焦慮,很恐懼,這種時候,總會做出一些跟平時不一樣的——”
“That's ok,ok,”夏文森安撫着打斷她,“你也知道,不管你做出什麽事,我都相信你有自己的想法,有你必須那麽做的理由,所以我永遠都會支持你。”
姚思睦閉上眼睛,半晌才又睜開說道:“謝謝。”
“那好,這次是真的要談工作的事了,”夏文森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說,“晚點你自己也應該能看到,昨天市場波動很大,你賺錢了,雖然具體收益率還需要過段時間才能知道,但你縮短計算時間增大容量後,沒再出現以前模拟交易時賠錢的情況。”
“真的?”姚思睦驚喜地問。
“是的,計算時間、高收益率、容量三者不能兼顧的情況,你正在逐步地解決,而我相信你最終會解決,”夏文森感慨地說,“思睦,你真是個奇跡。”
姚思睦捂着興奮得發燙的臉,但想到自己的境況,她很快冷靜下來,“Jannie還在悉尼嗎?”
“她在皇後鎮,隐藏一段時間了,”夏文森說,“在等你的下一步計劃。”
“讓她回到悉尼,”姚思睦說,“這幾天我就會發給你。”
“有沒有具體的時間?”
“沒有。”姚思睦說,“前幾天我又得到一個瞬時邊界條件,劇烈波動時應該能提高準确率,如果波動時我的收益率依然能達到55%,那麽事情就能容易解決。”
“好的,還是那句話,一定要注意安全。”
挂斷電話,姚思睦站在草坪上出神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小區外,在便利店買了三明治和冰美式回到樓上。
她甩着三明治的袋子,心情暢快地走出電梯,在看到那個穿戴整齊坐在餐桌邊上的人時,她捏緊了袋子,輕快的步子也倉促地頓住。
果然一醒過來就變身,那張臉陰沉得像是被人欠了百八十億。
“心情不錯?”他嘲諷地說。
姚思睦免疫了他的陰陽怪氣,張嘴就胡扯:“不是你在這兒嘛,心情當然好。”
“早上是你關了我手機?”他問。
姚思睦背過身,拿三明治的手一頓,“嗯,你昨天睡得晚,想讓你多睡會兒。”
“你讓我誤了早上的重要訪約,”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總額1.5億的商業洽談。”
姚思睦心想真當她是鄉下丫頭,只是洽談,聯系不上他,助理肯定會安排別的人去談,真那麽重要,助理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兒,早登門把他從被窩裏拉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轉過身一臉惶恐,“這怎麽辦?你快去公司吧!”
趕緊走,咱們各忙各的。姚思睦低着頭想。
“以後不要随便動我的手機。”
“嗯?”她困惑地擡起頭。
“早餐。”
“啊?”姚思睦望着仍然坐着不動的他,不走麽?
“你愣着幹什麽?”
姚思睦猝不及防被他吼得一跳,轉頭看他一臉暴脾氣,這人臉色蒼白,不會是有什麽低血糖之類的毛病,挨不了餓吧。
她心裏腹诽着,拿出盤子擺上三明治,又把咖啡遞給他,做好被他嫌棄的準備。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眉頭都沒皺一下,拿起三明治吃了起來。
姚思睦去洗漱完回來,他單手在手機上回信息,一邊咬着三明治。
“早上去幹什麽了?”
姚思睦瞄了他一眼,他仍在看着手機,仿佛只是随口一問,她也随口回道,“買早餐。”
“臉都不洗就急着出去買早餐?”
“衛生間就在卧室旁邊,”她頓了頓說,“我怕吵醒你。”
“我的話你記清楚,”他推過來一張黑卡說,“一旦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姚思睦垂眸望着滑到她面前的卡,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有點神經質,除了你,我哪來的男人?”
等她把事情解決,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他。
她氣得用牙齒撕下一大塊三明治,鼓着腮幫狠狠地嚼碎。
一塊三明治吃完,他也沒再說話,她轉頭看去,他的咖啡已經喝完了,單手拿着手機快速地敲着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比起飯前的暴躁,現在他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真的有低血糖?
吃完早餐,姚思睦收拾完就等着他離開,哪知他坐在沙發上擰着眉頭似乎在想事情。
難道打算午休完再走?
姚思睦望着書房的電腦,吸了吸鼻子,就在眼前,卻連看上一眼都不能。
他在屋子裏,空氣都變得緊張和壓抑,姚思睦這塊懶骨頭寧可找些活幹,也不願意幹坐着呼吸這粘稠得讓她胸口發堵的空氣。
她故意開了吸塵器,繞在他的周圍嗚嗚響,但他就跟入定了一樣,絲毫不受噪音的幹擾。她想到那個在牧場的夜晚,他跟她擠在同一張躺椅上,整整一個小時沒看手機沒動沒說話。
姚思睦拖走了吸塵器,在窗前裝模作樣地吸了會兒地,打算收工去找部電影來看,直起身的一瞬間,她看向窗外,豪宅區的樓房密度真低,江水靜靜地流淌,樓下連綿起伏的綠地和造型優美的樹,蜿蜒的灰色道路,等等……
她盯着樓下那棵樹冠像傘一樣打開的樹,她剛剛就在站在那裏接電話。
她又回頭望向卧室,腦子裏浮出一個情景——在她的手機第一次響起時,他也醒了,知道她摁了拒接,抱着衣服偷偷摸摸地出去,換好就下樓。
他披上睡袍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看到她站在這棵樹下接電話,那麽——
所以早上不是挨餓了低血糖?是以為自己收到了一頂綠帽?
姚思睦關掉吸塵器,彎腰輕輕地放在地上,又看向坐在沙發上沉思的人,在腦子沒有發出适當理智的指令前,她的唇邊漾開一個笑,沖到沙發前,跨坐在他腿上。
周嚴果正在想問題,被她突然襲擊打斷了思路,眉頭一皺,“下去。”
“不要,我幹了那麽久的活,”姚思睦展開手臂說,“抱我一會兒。”
周嚴果不為所動,“你的幹活就是拖着吸塵器滿屋子逛?”
切!還以為他真的沒注意呢。
“不抱算了。”姚思睦悻悻地從他腿上爬下去,又轉過頭說,“早上是跟我爸打電話。”
夏文森對她就跟親爹一樣,她也不算撒謊。
她說完就見他眼皮往上擡起,陰森森地盯着她,姚思睦對他挑了下眉,他帶着一股怒氣從沙發上站起來,瞪她一眼,轉過身走開了。
姚思睦望着他的後背,捂着嘴無聲又得意地笑了起來,笑夠了又沖他背後大聲說道:“我偷偷跑這麽遠來找男人,他還不知道,所以才打電話來問我。”
“閉嘴!”
他走進書房,“砰”地甩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