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黎明

第9章 榆木腦袋

張徒明動了怒，他指一指自己的嘴角，“你眼瞎嗎，看不出我也被打了？”

秦黎明立即湊上前查看，随即又伸出手碰了碰，“疼不疼？”

張徒明捉住他的手甩開，“他先找的事，我不可能道歉。”

秦黎明又在身後攆他，“你不知道，他爸爸和校長是好朋友，如果人家非要讓你背處分還是很容易的，我看了，他都是點皮外傷，家長也已經松了口，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能屈能伸……”

能屈能伸，這句話從秦黎明口中說出來真的是尤為諷刺，張徒明扭頭看了他一眼，突然改變了主意，“行，去一趟吧。”

秦黎明的哭喪臉瞬間就挂上了一絲笑意，他迫不及待地跨上了車子，“來，上來。”

可是張徒明卻默默搖頭，他沖着秦黎明勾勾手，“你到後面去。”

秦黎明并不情願，“我比你大，還是我帶你吧。”

“狗屁邏輯。”張徒明冷眼看着秦黎明從前座禿嚕到了後座，自己去到前座，把這輛小電動開的風馳電掣。

他願意去醫院當然不是為了道歉，只是他天生有點反骨，他倒要當面去對峙一番，看看邵飛那有能耐的爸媽究竟能拿他怎麽樣。

張徒明心中有譜，他根本沒下重手，去到之後果然發現邵飛完好無損地在醫院走廊上坐着，應該是構不成留院觀察的标準。

爸媽倒是有一些強勢，不然也教育不出素質如此低下的兒子。秦黎明的道歉也聽得張徒明腦袋嗡嗡作響，幹脆伸出一只手蓋住了秦黎明的半張臉，“你先閉嘴。”

張徒明并不介意什麽詫異的目光，他也無暇去顧及秦黎明的表情，又抵住秦黎明的肩頭往身後撥了撥才盯住邵飛開了口，“你小子也太慫了吧？還沒斷奶？誰先動的手心裏沒點數？一有什麽事就知道叫爸媽，丢不丢人？”

邵飛勾着頭，罵人的長處無法得以施展，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就是你先打的我，你別不認。”

張徒明冷笑，“傷哪兒了？衣服脫光我看看。”

邵飛爸此時要比邵飛有種，強行替兒子出頭，“你這學生怎麽回事，欺負同學還有理了？我了解我兒子，他就不會是那種主動挑事的小孩兒，我原本想着同學之間鬧矛盾，各退一步就好了，沒想到你還厲害起來了，是不是想鬧大？要不要我現在就給你們校長打電話？讓他看看學校裏面的小混混都是什麽樣的敗類！”

“您先別急。”秦黎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道歉，“實在抱歉啊邵飛爸爸，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叛逆期到了，而且您剛剛也說了，可能就是普通的玩鬧，具體誰先動的手目前也沒人知道，但我保證，我回頭一定在班裏面批評他……”

“都說了你先閉嘴。”張徒明重新打斷了秦黎明，也順手指了一下他，“問一下你們，剛剛的醫藥費是這個傻帽付的吧？”

邵飛父母難得地不講話了，張徒明點頭，“可是我也有傷，臉上你們也看到了。還有這裏，這裏……”他先是掀開自己的衣服下擺，然後又撩起了寬松的校服褲腿，“也是有青有紫，怎麽沒人給我看病呢？”

秦黎明再度趴向前仔細查看了一番，正要開口，卻被張徒明的話堵了回去，“你們兒子還下陰腳，我大腿根兒也被踢了，你們看嗎？”

說罷張徒明便低頭解褲帶，秦黎明一驚，眼疾手快地摁住他，邵飛父母的嫌惡也已經溢于言表，“你這不是流氓行為嗎？”

“确實不能這樣。”秦黎明跟着附和，複又低聲詢問。“要不然我們找個廁所去看？”

張徒明沒忍住白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褲帶甩向一旁，“給校長打電話趁早打，我在這兒看着你們打，讓我道歉是不可能。”

“電話還是先不要打。”秦黎連拖帶拽地張徒明拉遠了一些，一步三回頭，“我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秦黎明的思想工作做不到張徒明的心裏，倒把他的尿意激出來了一些，秦黎明追着他到了廁所門口，“你別亂跑，我就在這裏等着你。”

雖然廁所裏的味道并不怎麽清醒，但是張徒明還是有意在裏面多磨了一會兒，出來之後倒是有些詫異，因為秦黎明不見了。

不過他很快就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找到了他，這人勾着頭，後腦勺上的頭發亂蓬蓬的，應該是才抓過。

張徒明在他身前站定，“那一窩人呢？”

“走了，跟校長打完電話就走了。”秦黎明擡起頭，“你就不能暫時忍一忍嗎，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處分是會被帶到大學的。”

張徒明噴笑，“我根本就沒打算上大學。”

秦黎明倒也挺會退而求其次，“不試試怎麽知道上不了呢，大學考不上，大專也行啊。”

張徒明冷哼了一聲，“還坐在這裏幹嘛，回去吧。”

秦黎明搖搖頭，“先帶你去看看身上的傷吧。”

張徒明的語氣更加不善，“你走不走？不走我先走了。”

秦黎明跟着他站了起來，同時把挎包手忙腳亂地背在肩上，“那我一會兒在門口給你買點藥……”

張徒明照準他亂蓬蓬的後腦勺推了過去，“你這人怎麽婆婆媽媽的？”

秦黎明微微笑一笑，突然又頓足不前了，然後便是埋頭翻包，嘴裏嘟囔着，“等一下，有人給我打電話。”

張徒明冷臉立在旁邊，他非常想一走了之，可是聽見秦黎明叫出“範老師”之後又莫名改變了主意，甚至還朝着秦黎明身前多跨了一步。

秦黎明彙報工作一般，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給範老師講了一遍，然後張徒明就看到他略微驚訝地揚起眉頭，“你要過來？不用，這邊人都已經走完了。”

“沒跟你說？啊……因為覺得不是什麽大事。”

“什麽？你已經過來了？”秦黎明撓頭，“還帶着邵飛和他爸媽一起？”

“我還沒走，張徒明？張徒明也沒走，什麽？你已經看到我了？”

張徒明随着秦黎明一起回頭，果然看到範老師領着剛剛那一家子正在往他們這邊走。

秦黎明挂掉電話之後大步迎上去，張徒明跟在他身後不情不願地往前蹭。

邵飛一家人的态度好像變了，而且要主動把事情給講開。

邵飛甚至還承認了是自己先動的手，雖然沒有道歉，但也口是心非地說了幾句大家之後都還是朋友的違心話。

尤其是剛剛頗為嚣張的邵飛爸爸，還把醫藥費主動還給了秦黎明，再也沒有提過什麽有關校長的只言片語。

這個範老師，看不出來還是有一點真本事。

事情解決完了，邵飛一家人也回去了，但是範老師還沒有走的意思，秦黎明當然又是道謝，範老師笑着聽他講完，“這不算什麽的，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吧，邊吃邊聊。”

“好，我請客。”

範老師微笑着不做回應，反倒是把目光投向了張徒明，“小子，以後少惹點事，你秦老師也不容易。”

張徒明動了動嘴唇，“你們吃吧，我先走了。”

秦黎明攔住他，“一起吃吧，你不也還沒吃晚飯？”

張徒明駐足不動了，“現在是吃晚飯的點兒嗎？”

“早吃晚吃不都一樣麽。”秦黎明一邊拽着他的胳膊，一邊仰起頭問範老師，“範老師想吃什麽？”

“烤肉吧，你喜歡的。”

張徒明甩開了他，“別拉着我。”

“那你別走。”

秦黎明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拔腿就跑，張徒明心中覺得好笑，他突然問道：“不問問你老婆嗎，她一個人在家，很寂寞的。”

秦黎明有些難堪，範老師善解人意地接了話，“打電話問一問小陸吧，如果還沒吃的話，就一起。”

結果自然是不願意過來，只能他們三個男人結伴，秦黎明是個操心的性格，走到醫院門口時又忍不住提醒張徒明，“你的鞋帶開了。”

張徒明沒什麽所謂，“開着呗，懶得系。”

秦黎明輕嘆一口氣，幹脆蹲了下來親手幫他系，張徒明怔了下，随後便理所當然地往前伸了伸腳。

秦黎明用的力氣不小，系完之後并不舒服，所以張徒明也就實話實說了，“太緊。”

剛起身的秦黎明聞言又蹲了下去，這次動作就舒緩了很多，一邊系一邊擡頭問，“還緊嗎？”

張徒明敷衍着嗯了兩聲，目光卻是飄向了範老師，也不知道範老師是不是有意回避他，繞到了秦黎明的身側，幫他拾起蹭到地面的挎包，“小心包。”

“沒關系，這包本來就該洗了。”秦黎明再度拍着手起身，依舊是問張徒明，“一會兒吃完飯給你買雙鞋吧？”

張徒明又“嗯”了一聲。

“小秦。”範老師打斷了他，“你的包挺沉的，我幫你背着吧。”

“不用。”秦黎明忙不疊地回絕，“我一個大男人，包還是背得動的。”

“冷嗎？我外套給你。”

秦黎明依舊是運動會時的清涼打扮，海邊的天氣總是變幻莫測，上午還晴空萬裏，這會兒卻是刮起陰風，縱觀全街，好像也只有秦黎明一個人穿着短袖和短褲。

可是秦黎明還是笑着擺了擺手，“沒事兒，我抗凍。”

“秦黎明。”張徒明突然想起了什麽，“我校服呢？”

“在我包裏。”

“我看看。”

秦黎明果然從他那鼓鼓囊囊的包裏翻出一團皺皺巴巴的校服，張徒明有些嫌棄地接過去抖落開，“明天幫我洗了。”

“好，明天剛好要洗衣服。”

“用手洗。”

秦黎明先是點頭，而後又小聲道：“手洗很麻煩的……”

張徒明無視了他的話，伸出一只手輕輕掐住了他的脖子，把剛剛範老師的問題又複述了一遍，“你冷嗎，冷就把這衣服穿上。”

大概是張徒明鮮少對他如此友善，秦黎明一時也忘了避開，“剛剛說了不冷了。”

張徒明又把校服丢還給了他，“那就把衣服疊好再裝起來。”

秦黎明手上一有動作便忘記了走路，這其實也沒什麽，範老師就在一旁耐心地等他，但是張徒明偏偏要用力掐一下他的脖子提醒他，“邊走邊疊。”

吃飯的地方是範老師選的，離這裏稍微有些距離，範老師開了車，便不願意讓他們再騎電動，并且頗為好心地承諾吃完飯再把他們送回到這邊。

範老師的車還是輛好車，雖算不上豪，但也是普通工薪望而卻步的價錢，比起秦黎明的破電動不知道要氣派上多少倍。

張徒明暗想，這位範老師估計還有些來頭，如果秦黎明肯從了他的話，也不失為攀上了一個高枝。

而且範老師年齡看起來也不算大，有多帥倒是談不上，好在氣質和談吐都還算儒雅，是個不錯的裝 逼人士。

只可惜秦黎明生了一顆榆木腦袋，不解風情不說，裏面還充斥着腐朽的直男慣性思維，張徒明猜想，即便是陸珊真的把秦黎明給一腳踹了，範老師也沒戲。

不過這樣也好，畢竟張徒明只在腦子裏大概模拟了一下秦黎明和範老師在一起的場景，就要把他給惡心吐了。

作者有話說：

這篇會更生活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