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黎明

第6章 你怎麽這麽不識逗？

秦黎明的重心本就不穩，這一推又是一個踉跄，範老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這孩子，怎麽學不會尊重老師呢？”

張徒明懶洋洋地踢着腳下的小石子，“尊重你不就行了？”

範老師大人有大量，依舊是問秦黎明，“小秦，這麽晚了，我開車把你們送回去吧。”

“啊，不用。”秦黎明擺手，“我騎了電動。”

說罷他又想了想，從身後撈過張徒明，“不然讓他坐車走吧，反正也順路，送到我家門口就行。”

“你們住在一起？小陸沒關系嗎？”

“哦，呵呵，就這段時間……”

張徒明的耐心終于是完全耗盡，他并不顧及這兩人還未完的客套，自顧自地塞了支煙到嘴巴裏，轉身就走。

秦黎明果然颠颠兒地追了上來，同時還不忘回頭跟範老師告別，張徒明步子跨得大，秦黎明就只能小跑跟上，“你不能抽煙的。”

張徒明不理他，他就繼續說：“抽煙不好，容易把牙齒給抽黃，學生是不允許抽煙的，雖然你現在沒在學校，但我畢竟是你的老師……”

張徒明猛吸了幾口，突然間停下了步子，秦黎明也跟着他急剎車，然後他就看着張徒明把煙頭在指尖掐滅，同時盯住他說：“伸手。”

秦黎明傻呆呆地伸了一只手出來。

與此同時落在他掌心的便是那只掐滅的煙頭，因為剛被吸過，所以煙嘴還是潮濕的，明明一點火星也無，但是秦黎明卻覺得自己揣了一個炸藥包。

他握拳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能維持着剛剛的姿勢舉着，張徒明蹙了眉頭，“去丢了。”

“這不行，你自己去丢。”

“那你就在這兒站着吧。”張徒明拍了拍手心，重新邁動了步子。

秦黎明最終還是一路小跑着丢了煙頭，又小跑着回到了他的身旁，氣喘籲籲地拽住他的一邊胳膊，“徒明，剛剛那個老板說你是……”

“同性戀？”張徒明步子不停。

秦黎明像是恥于把這個三個字說出口，嗫嚅了一會兒道：“你是嗎？”

“你覺得我是嗎？”張徒明的目光淡淡地掃過秦黎明緊緊箍着他胳膊的手，“我怎麽覺得你比我像呢？”

秦黎明忙不疊地松開他，同時還輕聲辯解，“我是怕你跑了。”

“神經病。”張徒明低罵，“在gay吧打工的又不都是gay。”

秦黎明輕籲一口氣，語氣也随之輕快了許多，“我就知道你不是，不然我還真不好跟你爺爺交代。”

張徒明冷嗤一聲。

秦黎明的電動是一輛小電動，看起來并不能承受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尤其是張徒明，讓他這麽一個大高個兒蜷縮在上面還真是有些委屈。

可他卻搶先一步跨上了車子的後座，秦黎明在一旁愣住了，張徒明不耐煩道：“幹嘛？還不快騎？”

秦黎明點了下頭，自己跨上了前座，腳剛撐地，張徒明就在後座收了腳。

因為收得太猛，秦黎明的膝蓋一時沒有準備好，稍一打彎，車子便向一旁栽了過去。

張徒明真不是有意的，最起碼不是完全有意，他只是沒想到秦黎明會弱到如此地步。

他倒是反應靈敏地從後座跳了下來，可是秦黎明卻被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車子的下面。

雖說這車子并不重，但是被一坨鐵壓住的感覺估計也不會太過好受，張徒明單手把車子撈開，沒好氣道：“你還是不是個男的？”

秦黎明的胳膊又被劃破了一塊皮，即便是在昏暗的路燈下也能看出來他的傷處正在往外微微地滲着血絲，他對此只是嘆了口氣，依舊是動作狼狽地打算從地上爬起。

可是張徒明卻稍稍彎了腰，“你哭了？”

秦黎明吸了吸鼻子，“沒……”

張徒明顯然是不信，他又更近一點地打量他，剛剛秦黎明被保安推倒時他就發現了，這人情緒一上來眼尾和鼻尖便是紅暈暈的一片，即便是還沒有擠出眼淚，也是一副要哭的架勢。

更何況他還有一雙受氣包似的下垂眼，又迎着風揉了兩把，看起來更像是哭過了。

秦黎明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得拍掉褲子上的土便又跨上了前座，這次用兩腳使勁撐好了地才對張徒明說：“你上來吧。”

張徒明窩在後座的姿勢簡直如同蹲坑，臨海的夜晚總是有些冷，但是秦黎明的身軀顯然是不夠給他擋風的。秦黎明穿了一件白t，衣服下擺十分老派地紮進了褲子裏，迎着風一吹，便在後背鼓出一個大大的包。

張徒明閑着無聊，便伸手戳了戳，他的指節太長，一下子便戳到了秦黎明的脊梁骨，秦黎明抖了一下，立刻朝前挪了半個屁股。

張徒明在心中冷笑一聲，随即又起了一點捉狹的心思，他說：“我快被擠下去了，可以扶着你嗎？”

秦黎明不吭聲，那張徒明便直接上手，秦黎明是個細長的身材，腰胯一處更是窄得驚人，他雙手合在一起略微一箍，幾乎就能箍到盡頭。

秦黎明是明顯的不自在，張徒明的雙手稍微加了點力氣，“你扭什麽？”

“我……”秦黎明的聲音随着呼嘯的夜風聽得并不真切，張徒明努力湊上去了，才隐約聽到幾個字，“我怕癢……”

“哪裏癢？”張徒明雙手上挪，十分惡劣地捏住他腰間的軟肉，“這裏癢嗎？”

車子猛地一下停了下來。

這次張徒明搶先一步先用兩只長腿撐住了地，秦黎明扭頭看他，鼻尖依舊是紅紅的，眼神也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愠怒，可是一開口卻是氣勢全無，“你別這樣！”

張徒明的手還在他腰間盤着，聞言挑起了一邊眉頭，“別哪樣？”

“……”

“你是女孩子嗎？男女授受不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我比你大，你應該……”

“你怎麽這麽不識逗？”

秦黎明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對于他這樣的軟柿子來說，這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了。

“又哭了？”

“我沒……”

張徒明的表情始終是冷冷的，他嗤了一聲，把雙手從他腰間拿開，慢慢向上舉，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半投降架勢。

“我不碰你了。”張徒明的語氣依舊是戲谑，“你坐好。”

秦黎明的氣勢又弱了幾分，“如果你真怕摔下去的話，就拽着我的車座。”

跟秦黎明在一起，總是沒那麽幸運。

就比如說快要到家了，車子卻沒電了。

張徒明當然是不願意推車，只能秦黎明推着走，推了小半個小時才到了樓下。

天涼，秦黎明又出了點汗，冷熱交織逼着他打了個大噴嚏。

張徒明自然是避開，耐着性子等他給車子充電，可是弄完之後秦黎明卻沒有了上樓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有點餓了，想去吃碗面，你先上樓吧。”

說罷又補充了一句，“趙記應該還沒關門。”

“那一起吧。”

“啊？”

張徒明沒好氣道：“我不能餓嗎？”

趙記就開在他們樓對面，老板是個總愛失眠的老頭兒，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到了半夜才打烊。

秦黎明顯然是這裏的常客，一進門老板就頗為熟絡地同他打招呼，“黎明來了？身邊的小兄弟是？”

“我弟弟。”秦黎明邊說邊幫張徒明拉好凳子，“坐吧。”

面館只賣牛肉面，秦黎明要了兩碗，老板笑着調侃，“黎明今天不加面了嗎？”

秦黎明也跟着擡頭笑，“加，加吧。”

可是他的笑容在面對張徒明時立刻就有所收斂，但他也不忘多問一句，“你加面嗎？”

“我又不是豬。”

秦黎明好脾氣地笑一笑，手臂上的擦傷在燈光下還要更明顯一些，尤其是手肘處，更是鮮紅到有些吓人。

可是秦黎明并不在意，甚至還要把兩只胳膊往油漬麻花的桌子上擱，這桌子上的細菌看起來簡直泛濫成災，張徒明雖不心疼秦黎明，但卻說不出的膈應。

終于是忍受不了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團成個球丢給他，“套上。”

秦黎明又不知所措了。

張徒明不解釋，只是稍微加大了音量，“快點。”

秦黎明猶豫着把外套套在了身上，同時還小聲說道：“我打噴嚏不是因為冷……”

張徒明的衣服套在秦黎明身上明顯長了一截，尤其是袖口，堪比唱戲的水袖，秦黎明忍不住要挽，卻被張徒明一聲低喝給吓住了，“別動。”

秦黎明有些為難地撓頭，“我身上髒，怕把你衣服給弄髒了。”

“反正也是你洗。”

明明秦黎明才是老師，可是他在張徒明面前卻更像是一個正襟危坐的學生，好不容易聽到趙大爺下好了面，他便忙不疊地去端。

兩只碗都是海碗，只是秦黎明的那碗更加冒尖一些，肉不少，還有些許香菜的點綴。

很可惜，張徒明是完全不吃香菜的。

他的眉頭雖然已經攏成了一個疙瘩，但卻不是一個願意浪費糧食的人，只能用筷子一片一片地把香菜給挑出來。

“你不吃香菜嗎？”秦黎明瞪圓了眼睛，“你不吃給我吃，我愛吃。”

張徒明阻止了秦黎明的筷子伸到他碗中的舉動，“你都用過了，惡不惡心？”

“我沒用過的。”秦黎明舉起筷子以證清白，“你看，幹的。”

秦黎明很快就把他碗中的香菜給挑到一片不剩，同時注視着自己碗中多了一倍的香菜，頗有一點喜上眉梢的滋味。

然後他便搓了搓手，把筷子插回自己的碗中，拎起旁邊的醋瓶，自言自語道：“要來一點點醋。”

說是一點點，結果卻把醋倒成了流淌的瀑布，是張徒明看着就會倒牙的程度。

可是秦黎明尤不罷休，他又掀開了辣椒罐，“辣椒也要來一點點……”

張徒明默默地替他數着，放了不下五勺，自己放完了還要樂于助人，擡頭看向張徒明，“你要嗎？”

張徒明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碗，“不需要。”

作者有話說：

521快樂，這篇我并不打算寫的太虐，照例求評論和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