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打針】
別克緩緩開進地下一層停車場,艾倫和三笠拿好東西來到電梯口。
“吶,三笠。”艾倫低着頭,腳下颠着一塊小石頭,“剛才……剛才的事一會兒可以不要說嗎?”
三笠沒有說話,平視着電梯的指示燈,面無表情。
一如既往地沒有得到回應,艾倫有點煩躁,他擡起頭轉身按着三笠的肩膀,強行使她面對自己,“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為什麽從去年開始,你對我總是這樣冷漠?總是忽視我的一切,三笠,我們一起生活這麽多年,難道我不是你的哥哥嗎?”
哥哥……三笠漠然地看着那雙碧綠眼眸,永遠折射出的光暈吸引着自己,就像一滴最晶瑩的雨滴落入平靜的水面,蕩漾着層層漣漪。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艾倫盯着依舊閉口不語的三笠,皺皺眉,“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情?是不是回憶起在認識我們之前的事了?如果那是一些令自己不開心的事情,我情願自私一些,我不希望你憶起。”
看那微皺的眉頭,緊張的神情,令人心安的話語,三笠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她柔下臉容,搖搖頭,“沒有。”
“是嗎?”見三笠終于肯和自己說話,艾倫笑着撓撓頭,“沒想起就沒想起吧,這樣和我們一直生活下去不也挺好的嘛,呵呵,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
“我不願意。”
“诶诶?”聽到三笠的拒絕,艾倫止住笑,“你不想和我們一起生活嗎?你要去尋找你自己的回憶嗎?”
三笠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望着艾倫,這樣望着,就像他們在一起的那5年裏一樣。如果能一直這樣,看着他的長大成人,看着他的喜怒哀樂,看着他慢慢變老,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說話啊,你是不是打算離開我們?”艾倫些許緊張地抓着三笠的肩膀,“就像那天爸爸忽然把你帶回來,現在你也要忽然地消失嗎?”
三笠皺皺眉,肩膀被抓痛了,這個笨蛋,還是只會在意別人的情感,為什麽不去想想自己的感情呢?“我不願意是因為我比你大。”
“啊?”艾倫忽然得到這個輕描淡寫的回答,愕住,“你……你怎麽知道?你不是失憶了嗎?”
“我就是知道。”三笠轉身,看着電梯門緩緩打開,她走了進去,點了11樓,拉住還呆在門口的艾倫,“進來。”
“诶?”艾倫都不知道門是什麽時候關上,只沉浸在剛才那句話中。大……三笠比我大……她是我……姐姐??啊啊啊,要不要這麽搞啊,一個認了5年的妹妹在某一天忽然一本正經地對你說:其實我是你姐姐……這是鬧哪樣啊!不行不行,我得去問問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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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電梯還沒開,艾倫便迫不及待地掰開門,奔到家門口掏出鑰匙。
“艾倫回來了啊,三笠呢?”媽媽正在餐桌邊擺好碗筷,整個客廳都充溢着令人垂涎的味道。
“在後面。”艾倫急忙脫掉鞋子,“爸爸呢?”
“爸爸在書房,艾倫這麽急什麽事?”媽媽看着艾倫風一樣地沖到書房門口。
“爸爸!您有空嗎?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需要您來回答!”艾倫猛敲着房門,一刻不停。
“咔嚓——”
耶格爾打開房門,只見他戴着醫用口罩,身穿白色大褂,手中正拿着一瓶紅色藥劑,“正好,我在等你,進來吧。”
“額!爸爸,您這是在幹嗎?在家裏做手術嗎?”艾倫走進書房,環顧着這個平時不準任何人進來的房間,很多的書籍,四面都是書櫥。好像是去年,記得也是過生日的時候,進來過一次,好像也是這個情景……對了!想起什麽的艾倫黑下臉,讷讷地說,“爸爸,您這是又要給我平白無故地來一針嗎?”
“呵呵,是的。”耶格爾醫生拿出一次性針管,抽出試管內的紅色藥劑,“過來。”
“可不可以不打啊,我又沒生病。”艾倫作勢準備逃出書房,卻在轉身對上堵在門口的三笠和媽媽,艾倫像看見救星一樣,“媽媽、三笠,你們說一個強壯得像頭牛一樣的男人怎麽會有病呢?為什麽要打針呢是不是?我還是去吃飯比較符合我此刻的形象吧。”
看着艾倫誇張的表情,媽媽笑着溫柔說道,“艾倫,乖,打一針又不痛。你不是要獨立嗎?這就是開始。別怕,一點都不痛的。”
“不是痛不痛的關系,是莫名其妙地被打針,讓人覺得很恐慌啊,總會認為自己是不是病入膏肓,是不是快挂了。”眼前耶格爾醫生的步步緊逼,艾倫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膽小鬼。”
什麽!這個低聲的詞語雖然不大卻還是一字不落地落入艾倫的耳中,他對着那副自己看來是嘲笑的冷面孔,吼道,“三笠!我哪裏膽小了!你給我說清楚!你……啊!”吞入口中的喊話在一針進入皮膚的瞬間消失殆盡。看着趁虛而入的耶格爾醫生握着自己的手掌,緩緩流入手腕靜脈的藥劑映襯着那白皙的皮膚,瞬間呈現出一道道殷紅的血管,只消片刻便無影無蹤。
“好了。”耶格爾抽出針頭,連同藥劑試管一起仔細地包紮好,放到書桌的保險箱內鎖住。
“你們……”艾倫擰着眉,盯着手腕處已經結痂的針眼,打了一個冷顫,“這是什麽東西啊,這麽冰涼冰涼的。”
“是好東西呢,你不記得上次你發高燒,是打了這個才好起來的嗎?”媽媽一把抱過還在疑惑的人。
艾倫看了看已經收拾完畢的耶格爾,嘟囔着,“我現在又沒發燒。”
“沒有生病打了也能強身健體啊。”媽媽笑着拉起艾倫,“大家都出來吃飯吧,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哦~今天做了椰奶布丁,艾倫不是早就想吃了嗎?”
“诶?”聽到這個美味的食物,艾倫沖出書房,在餐桌邊乖乖坐好,盯着那誘人的白色布丁,兩眼發亮,“果然還是媽媽最好了。”
三笠坐在艾倫旁邊,看着那碗奶白色的布丁,再看看大家那寵溺的眼神……其實這樣也不錯啊……
“三笠,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艾倫端過那盤墨綠色的西蘭花心,遞到三笠面前,“今天我生日,我命令你全部吃完,一顆不剩。”
西蘭花心,碧綠下的純白,就像那雙瑪瑙綠眸,清晰透徹,幹幹淨淨。
“嗯。”
竟然得到三笠的回應,艾倫笑了起來。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調查清楚呢,“爸爸!三笠大還是我大?”
“啊?”耶格爾看着一副嚴肅認真表情的兒子,又看看低頭吃西蘭花的三笠,理所當然地說道,“三笠比你大一個月20天。”
“不是吧!”艾倫不敢相信地張大嘴巴,“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人告訴我啊啊啊!”
“只大一個多月,沒什麽差別。”媽媽夾過菜放到艾倫碗中,又夾了些放入三笠碗中,“三笠永遠都會在你身邊,妹妹姐姐誰大誰小又有什麽關系呢?”
“才不會呢。”艾倫轉過身,拍了拍三笠的肩膀,“等再過幾年她就要嫁人啦!”
“咳……咳咳……”聽到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三笠一下被嗆到。該死的!
“哦哦,對哦!媽媽真的糊塗了,呵呵。”媽媽微笑道,“三笠已經長大了。”
“哈哈哈哈。”艾倫一副作死地大聲笑道,“你們不知道,三笠在學校啊……”
“閉嘴!”三笠一臉陰沉地轉過頭。
“在學校怎麽樣?”媽媽此刻也好奇起來。
耶格爾醫生抽着煙,淡淡的煙草味掩蓋了空中那一絲藥水味道。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輪明月,點點星光灑在人們的心中,仿佛一切都安然一切都溢出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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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靜谧的時光随着時鐘的“嘀嗒”聲慢慢流逝。三笠坐在窗臺邊,樓下的風吹拂着那席黑發,打亂着此刻複雜又安靜的情緒。擡頭望着滿夜空的星光,偶爾一閃而過的流星劃過無痕。三笠靜靜地坐着,對于身下11樓的高度毫無變色,淩空的雙腳踏不到任何支撐。就這樣坐着,不去想發生的一切,不去想過去和将來,只是……心中無論何時都會存在的一個人,一個對自己來說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嫁人……多麽遙不可及、愚蠢的事情,如果會發生,你願意嫁給我嗎?
“哎……”三笠無奈嘆息,她搖搖頭站起身。自己怎麽會想這些白癡問題,只要能在他身邊便好。奢望太多,失望就會爆出來。
原來,白癡真的會傳染。
三笠自嘲地笑笑,轉身準備進房休息。這時,她聽到隔壁傳來一些聲響。三笠定了定,悄無聲息地躍到旁邊的窗臺上,俯身側聽。
“耶格爾,你的手沒事吧。”媽媽小聲地詢問這個有所隐瞞的男人,“今天給艾倫打針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右手有些顫抖,是不是受了傷?還是?”
耶格爾醫生看了看什麽都瞞不住的愛人,無奈地脫下上衣,露出的臂膀上包紮着厚厚的繃帶,殷紅的血點點滲出,可見傷口深入見骨。
“是……是什麽時候的事?是誰?”媽媽些許顫抖心痛地小心撫過血漬,“為什麽要刺傷你。”
耶格爾穿上衣服,“可能是為了試探。”醫生拿起白天給艾倫打的藥劑,點起火,看到被燃燒殆盡才扔進垃圾桶裏,“看來他們還不确定藥劑配方是不是在我這裏,否則他們會直接抓我,而不是傷我。”
“那怎麽辦?”媽媽緊張擔憂地問道,“我們要不要搬走?”
耶格爾搖搖頭,拍了拍愛人的手,“我已經聯絡了教會的高層,說我遭到來歷不明的襲擊,畢竟他們還要靠我制作別的藥劑,所以他們會盡快派人來。我想那些人最近也不會有所動作,今天他們沒有得到想要确認的東西,想必要再籌劃一段時間才會出現吧。”耶格爾拉過愛人,坐在床邊,“我打算明天把鑰匙交給艾倫,就算……就算我們有個不測,那裏的藥也足夠他用一輩子。放心吧,除了三笠和我們,沒人知道還有這種藥。一切都會沒事的,艾倫,也會沒事的。”
……
三笠靠在窗邊靜靜地聽着,擡起頭,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艾倫……無論遇到什麽,只要我在你身邊,我就不會讓你受傷;只要我在你身邊,我就不會讓你死。艾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