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用去劇組被人當騾子趕,季優一下子清閑了,休息幾天之後,她開始為生計發愁了,坐吃山空是不行的。
于是,在陽春三月的這一天,季優決定去幾個正在拍戲的劇組碰碰運氣,哪怕是群衆演員也好啊!
只可惜,一天下來顆粒無收。她懷疑是自己走了黴運,明明有幾個劇組都說招聘群衆演員,可是她一去,那人看了她一會兒,就說不需要了。真是倒黴到家!
走在黃昏的街頭,看着透過樓宇的縫隙照射在地面上的光,小心翼翼地繞過去,不讓自己站在這樣的陽光下。
夕陽西下,天氣開始暖了起來,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明明前幾天還春寒陡峭的,這幾天就有了夏天到來的味道,這天氣的變化,比女人變臉還快。
避開了陽光,走在樹蔭下面,并不是怕熱,而是怕光。
季優總覺得,站在陽光下,她就一點秘密也沒有了。
就這麽慢慢地走着,回到家之後,已經是香汗淋漓了。
連家門都沒進,直接開了浴室的門,脫了衣服洗澡。
水的溫度比她的皮膚溫度略微高一些,季優耐熱,喜歡被高溫燙着。夏一就受不了她這洗澡水的溫度,就一直說她。季優只是笑着說,這樣殺菌。
身上塗滿了泡沫之後,再去擰開蓮蓬,竟然發覺沒有水了。季優皺了眉頭,嘟囔了一句:“真的走黴運?”
這滿身的泡沫,讓她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睡覺吧?
季優現在的生活非常簡單,除了工作就是睡覺,吃飯都成了随心所欲而做的事情,她認識的人也非常之少,此刻能聯系的,仿佛只有夏一了。
可是,這個時間,夏一該是在陪客人吧?并且,就算夏一回來了,他也不可能會修理熱水器。夏一是個做着下九流職業的大少爺,什麽都不會。而季優是一個腦袋糨糊的,電器對她來說真是浮雲一樣的存在。他們兩個在這一點上是很相似的,都沒有生活的經驗。不過夏一比她會享受一些,她真的是得過且過類型的。
季優擺弄了一會兒熱水器,并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開始懊惱,然後放棄了。
猛然間想起,房間裏還有個水壺,貌似還有幾瓶礦泉水,拿來應急也是好的,先讓她沖洗一下,再出去找個公共的浴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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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季優也不慌亂了,開始找自己的包。她進來的時候,衣服都挂在了牆壁上,可是唯獨不見了皮包。
大腦一下子就變成了空白,她的包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她開始努力地回想,發覺腦子裏除了晚上吃的芝麻餅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頭,果然是睡覺睡傻了!
她開始祈禱,希望是今天出門忘記帶包了,而不是丢在了什麽地方,包裏絕對有她的全部身家,雖然不多,好歹還有點證件之類的東西,丢了會十分麻煩。
但是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困擾了季優,包沒帶,那麽鑰匙肯定也沒帶了。她再一次用力地敲自己的頭,這哪裏是頭啊,簡直是個飯桶啊!
在浴室裏呆了片刻,她覺得空氣有些沉悶,身上的泡沫在一點點地散去。她覺得身上有些發癢,也許的心理作用,這種癢讓她承受不住了,她開始煩躁不安。最終決定了,撬門!
找了塊浴巾将身上的泡沫擦掉,穿好衣服和鞋子出去,視線尋覓了一圈,卻愣是沒發現可以用來撬門的東西。季優有點抓耳撓腮了,她家果然是貧瘠!
用力地晃了晃門,絲毫未動。氣得她狠狠地踹了兩腳,除了腳趾有些疼以外,沒有任何的效果。
時間還早,不過是傍晚,夏一回來的話,估計最快要明天早上。季優等不了那麽長時間,在自己房子四周觀察。
窗戶在南側,臨街。她向下望了一眼,樓下是個小陽臺,有喝茶的桌椅,主人裝潢得還蠻有情調。她想,就算是從這裏掉下去,也頂多是掉在下面的陽臺上,最多也只是砸壞了人家的桌子吧。
自己的身手應該還算敏捷吧?也拍過那麽多古裝戲呢!季優暗自給自己打氣,然後腿擡了起來,打算順着牆壁爬過去,然後從窗戶跳進去。
風不知道怎麽就刮了一陣,她的眼睛眯了下,手一揮,感覺打到了什麽東西,幾乎是下一秒,她聽到一聲悶哼。
“啊!”
季優整個人呆住了,她默默地将剛擡上去的腿收了回來,俯身向下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的男人捂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很疼的樣子,他腳邊是一個破碎的花盆。
待看清那個男人之後,季優更是傻眼了。他怎麽會在這裏?她記得他,那天遇到的那個男人,好像是叫李閱?他們貌似還有點過節,季優頓時覺得自己倒黴到家了,砸傷誰不好,怎麽偏偏是他,她惹不起呀!
“對不起,我家花盆不小心掉下去了。”季優硬着頭皮道歉,她覺得他原諒她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李閱昂起頭,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的薄汗,等他看清楚是季優,皺了眉頭:“你陰魂不散啊!”
這棟房子是他剛買下不久,打算送給表姐做生日禮物,他們姐弟兩個的感情都勝過了親姐弟。表姐喜歡夜景,他便買下了這裏,只要站在陽臺上,就可以看到這個城市最美麗的景色。
而今天,他不過是恰好路過,上來看看這房子。也是因為有幾個應酬找他,他不想去,就來這裏避難了。
可就是在這時候,天上掉下了個不明物體,他本能地用手去擋,然後似乎是骨頭清脆的聲音,緊接着他的右手痛得不能動彈,多年的從軍經驗告訴他,這右手的手指估計是骨折了不少。
再一看閣樓上的那女孩,他迷茫了,她怎麽會在?難道是有人想要巴結他,故意安排了這個女孩接近自己?确實是引起他的注意力了,可是卻用了傷害他的方式,這是哪個腦袋不靈光的人想的辦法?
“你還好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帶鑰匙,我打算爬窗戶進去的。”季優解釋着,可是不知道為何,明明是真話,自己都開始不相信了,二十多層的高樓,爬窗戶,會有人相信嗎?
“你給我下來!”
季優咬了咬嘴唇,只好下樓,敲開了李閱的門。她低着頭,她其實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絕對不會表露出來那麽多,她的種種經歷,已經讓她學會了如何保全自己。她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來。”
李閱有滿腔的怒火,她給你道歉了,可是那樣子怎麽看都像是不情不願的,這讓李閱又有了一種錯覺,好似這件事情的過錯全在于自己。自從遇到這個女孩,他就開始倒黴了。今天也是一樣的,難不成他們還真有點孽緣?
季優找了一圈,并沒有在這棟新房子裏找到電話之類,一臉茫然地看着李閱。
李閱測了測身說:“我口袋裏。”
她便急匆匆地去他口袋裏掏手機。
李閱倒吸了一口冷氣,皺着眉說:“你能輕點嗎?”
季優“嗯”了一聲,繼續翻找,可前後幾個口袋,愣是沒找到他的手機。這期間李閱還一個勁兒地輕哼,他不是嬌貴,只是十指連心,着實有些疼了。
“你能不出聲嗎?”季優終于急了,李閱一愣。她掃了一圈,在客廳的電視櫃上發現了一串鑰匙以及手機,這才拿起電話打了120。
如果說,這女孩是故意接近他,那欲擒故縱玩得也太好了吧。李閱并不是一個你不待見我,我就一個勁兒黏上去的人。他沒那個閑情逸致,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可眼前的這個女孩呢,明擺着的,她不待見你,看你一眼那都是老大不情願了。她的冷漠,讓李閱都覺得心寒了。
黃昏過去,華燈初上,夜色中,讓人迷亂。
等待救護車的過程有些漫長,他只能忍着疼,季優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他。她一直很能忍耐,現階段,身體上的疼痛與她來說,遠遠沒有失業來得重要。
突然之間,門鈴響起,救護車來了,季優跑去開門。
醫生在看到季優之後愣了一下,後來看見李閱的時候又愣了一下,一個頭發還濕漉漉的,顯然是剛洗完澡,另一個衣衫不整地坐在沙發裏,他們還叫了救護車……醫生仰天長嘆,年輕人也得注意身體啊!
好在,醫生的八卦精神給收了回去,将李閱擡上了擔架,臨走時,季優突然喊了一聲:“等等!我一起去!”
李閱瞥了她一眼:“你要幹什麽?”
“我負責。”季優淡然回答。
李閱突然就笑了:“你別添亂好不好!”
他并不認為接下來的事情還跟她有關系,就當是自己倒黴被砸了這麽一下吧。
季優不是搗亂,只是忽然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因為看見他疼得滿頭大汗,也因為他阻止了自己,所以更是要去。季優告訴自己,只要知道他沒事,那就回來,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她是不想給自己留下什麽後顧之憂,在不清楚這個人是什麽人之前,她不想得罪。
堂堂的陸軍少将,被一個花盆砸得右手粉碎性骨折,這算不算是個醜聞呢?
李閱的手骨折了,什麽都不能做,往病床上一趟,四仰八叉的,倒像是個來享樂的大爺。
季優執意留下來照顧李閱,原本李閱是不需要的,他覺得,遇上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之後,自己就開始倒黴。但是知道自己這手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的時候,李閱改變了想法,讓季優留下來。
其一,他不能讓外人知道;其二,季優也真的得負一點責任不是?
“餓嗎?”李閱問季優。
季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似今天還沒吃過飯,一大清早就過來了。輕輕地點頭,真的餓了。
李閱嘆了口氣:“姐姐,你也餓了,你來的時候怎麽就不知道帶飯呢?你就是這麽照顧病人?我是病人,你知道嗎?”
被他這麽一說,季優真的有點愧疚了。
怎麽就完全沒想起來呢?她從前很少生病,這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當你病得快死了,也沒有人來管你的時候,那麽你就知道,永遠也不要讓自己病了,沒人會在乎。
并且,她和夏一生病也很少來醫院,因為沒錢,身邊的朋友不熟悉,自然不用娶探望誰,這些繁文缛節,反倒是給忘記了。
“我給你買,想吃什麽?”季優站起身來,淡淡地問道。
李閱的五髒廟确實是空了,醫院的附近估計也沒什麽賣的,于是簡單地說了幾樣,早上還是清淡的好一些。
季優點點頭,一一的記在心裏:“等我回來。”
五分鐘之後,季優回來,她有點氣喘籲籲,是一路跑着回來的,李閱看她一眼,兩手空空:“飯呢?”
季優咬了咬嘴唇:“我沒帶錢,你能先借給我嗎?”
不知道為什麽,李閱唇邊有了笑意,她很直白不是嗎?順手将錢包扔給她。季優說了聲“不好意思”,在裏面拿了一百塊出來。她把錢捏在手裏:“我給你寫個欠條。”
“沒這個必要吧?”
她卻很認真地寫了欠條,字體娟秀,跟她的人一樣淡雅,她放到了他的枕邊:“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那一臉的真誠,讓李閱都忘了胳膊還在疼,跟她調侃道:“多久呢?很快是多久啊?”
這個問題把季優給問住了,說真的,一百塊對她來說也是大數目了,她已經失業了啊!
“反正欠條在呢,我跑不了就是了,算給你利息,如何?”季優挑了挑眉。
這個小動作忽然讓李閱注意到了,她有的時候,說話很咬文嚼字,配上這樣一張淡雅的臉,還真像是個古代的女子。
李閱點了點頭:“行吧,你記得還啊!”
季優去買飯了,慵懶得讓人想打她屁股。
李閱是什麽人,會在乎那一百塊?顯然是逗她玩呢,想來,那女人也未必會當真吧?
皮蛋瘦肉粥,這是李閱點的食物。
他傷了手臂,只好讓她喂他。
季優真不是個照顧人的人,她有點笨手笨腳,雖然極力地想要做好,還是弄得到處都是。
李閱嘆氣:“你這是欺負我生活不能自理?”
“你的腿還是可以走的。”季優冷不丁地跟他對了一句。
“哦,那我用腳吃飯,要不要我喂你?”
季優擡頭看他一眼,再看看他的腳,雖然修長,形狀不錯,但是:“你洗腳了嗎?”
哎,她還嫌他。
李閱瞪她一眼,季優咬了咬嘴唇,是在憋笑。
他就着她的手,把一碗粥喝了,又開始看季優喝粥,她的動作很緩慢,怎麽看都是沒睡醒的樣子,懶洋洋的。
住院一周,季優天天兩頭跑,跟李閱也熟悉了一些。她發覺,這人還不是那麽不可理喻,當初在機場的那點氣,也藏起來了,得過且過吧,惹不起的人物。
而李閱呢,對于季優,也是得過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