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1
◎困住◎
一路上戚生生都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時不時就點開微博刷幾下，像是在擔心什麽事情。
時忱看在眼裏，單手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屈指輕敲了下她的腦袋，耷拉着眼懶聲道：“醒醒,什麽工作啊,很棘手嗎？”
戚生生垂着腦袋搖搖頭,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倒退的風景：“沒什麽，就是一個客戶訂的陶藝作品有要修改的地方。”
“陶藝作品……”時忱眯了眯眼,想到了什麽，扯唇道：“你的陶藝作品很受歡迎麽，感覺很多人想買啊。”
提到專業相關的事,戚生生有點小得意地翹起唇角：“那是,之前還有位國外的買家花了兩百萬拍下我大學時候的作品。”她豎起兩個手指，小表情可愛又誇張,“兩百萬欸，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我的作品能值這麽多錢。”
聽到這話，時忱從鼻子裏哼笑一聲,沒有搭話，嘴唇提起的弧度逐漸加深。
“笑什麽，不相信？”戚生生瞪他。
時忱笑着搖頭：“相信,當然相信。”
回到她和施映同住的公寓，戚生生用指紋解鎖開門,屋裏一片漆黑,連窗簾都被嚴實地拉了起來,沒有一絲光亮。
綿綿細細地叫了一聲,戚生生蹲下來把它抱在懷裏,試探性地喊道：“小施,你在家嗎？”
沒人回應她。
但沙發的方向卻響起了一道不易察覺的布料摩擦聲。
戚生生的心瞬間回到肚子裏，她放下綿綿，沒有開燈，借着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走到施映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施映抱着膝蓋坐在地毯上，頭埋進臂膀裏，像一尊孤寂清冷的雕像，一動不動。
戚生生心裏嘆了口氣，學着她的姿勢坐到她旁邊，從茶幾上摸來一塊抹茶巧克力，打開包裝紙送到施映嘴邊。
“還沒吃飯吧，吃點巧克力墊墊肚子，我去給你做。”戚生生沒有主動提視頻的事，施映不想說，她就不問。
這麽多年兩人在京州雖然都有各自的事業和生活，但提到最好的朋友，她倆第一個想到人的都會是彼此。
戚生生不由想起高三的時候施映說的願望。
【等我賺了大錢，我就在京州買套最大的房子，把你和小允都接過來，我養你們一輩子。】
曾經的豪言被現實打敗，她們再也湊不齊三個人了。
施映睜開幹澀的眼盯着遞到面前的巧克力，鼻子聞到抹茶的味道，忽地，心髒像被人重重撚了一把，疼得厲害。
戚生生舉着巧克力耐心地等她，下一秒，卻有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她的掌心，耳邊出來施映壓抑的抽泣。
“生生。”施映哽咽地叫她，聲音破碎哀婉，“其實，這些年，我過得一點也不開心。”
戚生生連忙伸手将人抱在懷裏。
仿佛一些藏了很久的情緒在這個時刻被釋放出來，施映在她的懷裏放聲痛哭。
“我好想小允啊。”
聽到蔣顯允的名字，戚生生愣怔片刻。
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聽到施映叫過這個名字了。
蔣顯允這個人，這個名字，像個不能觸碰，永不會愈合的傷口，施映從不主動提，但每年蔣顯允的生日和忌日，她都會請假飛回梧城，一待就是一整天，不管多忙。
戚生生輕拍她的後背，不知為何想起季夢歌的那張臉，有個念頭從腦海中劃過。
她頓了頓，聲音低啞：“熱搜視頻裏的那個女生，是你吧。”
氣氛安靜下來。
施映沒有說話，代表了默認。
“為什麽？”戚生生強忍着那個念頭在腦海裏愈演愈烈。
施映頭埋在戚生生的肩窩，因為清瘦，背部蝴蝶骨明顯，此時她僵硬地弓着背，像只瀕死放棄掙紮的蝴蝶，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幽幽開口，語調沒有一絲起伏。
“因為她和蔣顯允長得很像。”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戚生生擰眉閉上了眼睛。
內心的想法得到證實。
那個她懵懂了七年才想通的事情。
“所以你高考結束後剪掉一頭長發，這麽多年都沒再蓄過，都是因為……”
愛這個字在這個時刻顯得太過沉重，戚生生不忍心在施映面前說出來。
“生生，在徹底失去的時候才意識到愛，但這個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這種感覺真的比死都要難受。”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喜歡女人，我不敢去試，我怕結果真的是這樣。”她吸了吸鼻子，苦澀道，“我怕被證實，我怕那種對小允的感覺真的是愛。”
戚生生心頭一震，長睫顫動。
“見到季夢歌的第一眼，你知道我心跳得有多快嘛，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她沒死，她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笑得很美，像從前一樣，樂呵呵地叫着我的名字，給我買抹茶冰淇淋。”施映低垂着眼，話語頓了頓，大顆的眼淚滑落，隐入地毯消失不見。
“可是她終究不是蔣顯允。”
“在她抱住我的瞬間，我就醒過來了。”施映自嘲地輕扯唇角，“蔣顯允才不會抱我，她不會對我做親密的事，更不會當着我的面說喜歡。”
施映像是魔怔了，自顧自地說着些不着邊際的話。
“她寧願爛在肚子裏，也不會跟我說。”
“這個膽小鬼，只會小心地用晦澀難懂的全英書表達，她知道我不愛看，但還是給我了，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打開，那她就會瞞一輩子。”
“她這個人最會忍了。”施映笑着擡起頭，滿臉都是淚，“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告訴你，最後連死亡都悄無聲息。”
“小施，別說了。”戚生生紅着眼搖搖頭。
“生生，我真的好想她。”施映嘴唇顫抖，眼淚無聲，像斷了線的珠子，“時間過得越久，我就越想她，我經常做噩夢，夢裏都是她在冰冷的河裏不斷下墜，一點掙紮反抗都沒有，每次我都會驚醒，生生，她把我困住了，我這輩子都出不來。”
戚生生喉頭苦澀，她只能用擁抱去給面前的人一點安慰。
她當然明白施映的感受，曾幾何時，在時忱離開她之後，漫長的歲月，比噩夢還要難熬。
那天晚上的微博很熱鬧，大家都在猜測季夢歌懷裏的人是誰，有熟悉施映的網友在評論裏提了一句，但立即被粉絲反駁回去，可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斷有人指出神秘女子和施映的相似點，最後還鬧了個熱搜出來，施映的公司連夜出了份律師聲明，指責網絡上的無端猜疑，這才将風波壓下去。
第二天清晨季夢歌的聲明也随之而至，表示對自己的私人感情造成的不良影響而道歉，也希望大家能l不要打擾到別人，視頻裏的女生只是個普通人。
經過這件事季夢歌的人氣不減反增，粉絲數一夜漲了一百萬。
這場鬧劇也在時間的沉澱裏平息下來。
施映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和季夢歌斷了往來，也推掉了《怪異》的女主角，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說到底，她貪戀的，只是一個影子罷了，沒必要再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日子在忙碌和平靜中緩緩流淌，轉眼就到了年末，還有半個多月就是除夕，《怪異》漫改電影項目正式提上日程，開機時間定在年後開春。
剛結束《浮山》的宣傳，轉頭就立馬進入另一個新項目，時忱心心念念的假期被整整縮短了一個月，每天基本都是在公司過的，兩人的旅行計劃只能擱置。
戚生生隔着視頻都能看見他眼下的烏青，忍不住心疼，帶上烤好的曲奇餅幹去公司慰問，剛走進公司大門就撞上了林钰。
“嫂子來看老大啊。”林钰樂呵一笑，指了指走廊最裏面，“他正在會議室裏開會，馬上就結束了，你在他辦公室裏等會。”
“好，辛苦了。”戚生生笑着點點頭，沒有走向辦公室，而是悄悄來到會議室門口。
會議室的牆壁是一道透明的落地玻璃，被百葉扇擋住，看不清裏面的情形，戚生生走到門邊勾着脖子朝裏看，只見時忱背對着她坐在主位上，旁邊還有兩個人。
會議室裏暖氣很足，時忱沒穿外套，黑色的低領毛衣襯得他背脊愈發寬闊舒展，修長白皙的手指穿插在一起，側臉輪廓俊挺，眉骨下壓，像在思索着什麽，整個人透着一股禁欲的氣質。
戚生生視線稍頓，看得有些出神，沒有發現徐子豪挪揄的目光落在她的方向，下巴稍擡，對時忱示意。
時忱遲疑地回過頭，一眼便瞧見站在門口探出頭東張西望的小兔子。
緊抿的唇角頓時一松，翹起一個溫柔的弧度，他挑了挑眉，站起來舒展着筋骨，慢悠悠地走到門口，低頭靠近她，擡手彈了下她的額頭，聲音帶笑：“偷偷摸摸的在這幹嘛呢？”
“誰偷偷摸摸了，我明明光明正大地在看。”戚生生小聲反駁。
時忱輕笑出聲：“看什麽？”
“看你呀。”戚生生一點沒猶豫。
時忱慢條斯理：“哦，那好看嗎？”
戚生生垂睫沉思片刻：“還行，畢竟是我男朋友，我還能嫌棄你不成。”
時忱哼笑，盯着戚生生嘚瑟的小表情，眸色漆黑，語氣淡淡：“戚生生，膽子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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