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81
◎邀請◎
轉眼間,戚生生已經在京州度過了五個年頭,21年的秋天來的尤為遲,當夏季末的晚風吹進工作室裏,涼涼的,透着濕意,她才恍然知曉季節的變化。
及地的白色窗紗随風舞動,給空蕩簡約的工作室增添了一抹生機靈動。伏在案前畫着手稿的戚生生停下筆,擡起頭吸了吸鼻子,聞到風裏泥土的味道,這預示着雨水的來臨。
她直起脊背,眯着眼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走到窗邊,注意到天邊壓抑濃重的雲層,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到了晚上。
合上玻璃窗,戚生生拿起桌上的手機,本想打個電話給陳隽,讓她不用給她留飯了,可剛點亮屏幕,游聞的電話就先一步打了進來。
戚生生立刻接通,還沒等她開口,游聞帶笑的聲音先響起:“還沒吃飯吧?”
“沒呢。”戚生生笑道,“給我帶什麽好吃的?”
游聞聞言看了眼副駕駛上的保溫壺,語氣頗為得意:“你樂兒姐堡的湯,她讓我帶給你嘗嘗。”
游聞大四那年考研失敗,不過漫畫在網絡上獲得了成功,自己也有了名氣,他索性開始創業,和學長合夥創辦的原創漫畫網站經過幾年的發展逐漸擁有了上百萬的用戶,他俨然已經成了同齡人裏的佼佼者。
而陳樂兒是在去年才從國外回來的。
在得知他和陳樂兒在一起了的時候,戚生生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本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游聞早就不喜歡陳樂兒了,畢竟這些年裏她從沒有聽到他提過陳樂兒一句。
連名字都沒有。
她以為游聞已經放下了。
沒想到他一直念念不忘,現在終于得償所願了。
“那我一定要嘗嘗,替我謝謝嫂子。”戚生生樂呵呵地說。
Advertisement
聽到嫂子這兩個字,游聞很受用,挑了挑眉:“等着,馬上就到。”
挂掉電話,戚生生給陳隽發了微信,得到回複之後,她穿上外套,把大堂的燈關掉,昏暗頓時籠罩,她借着壁燈的光走到最裏面的一個房間前,伸手扭動把手,裏面的景象映入眼底。
這是一個純白的房間,裏面擺放着最簡約的家具,一整面牆的落地窗,純白的窗簾半敞,窗外樹影晃動,在幽深的夜裏顯得寧靜安詳。
靠窗的工作臺上擺放着一個石膏頭像,看樣子是個半成品,只有五官的雛形,能大概看出是一個男人的模樣。
戚生生打開燈,沉默地走到石膏前,溫潤的眼睛注視着它,長睫微動,接着無聲地嘆了口氣。
快七年了,時忱的模樣逐漸在腦海裏模糊,她努力去回憶拼湊,可眼前就像被蒙了層薄紗,不論她如何掙紮,就是觸不到。
她連一張和他的合照都沒有,想回憶都找不到寄托。
戚生生擡起手指,摩挲着石膏的輪廓,嘴裏呢喃。
“這裏有一顆痣。”手指觸碰眼下的位置,接着滑到下巴,“這裏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關于時忱的畫面在這時又一次湧上來,戚生生深吸口氣,覺得胸腔都是酸澀的,她收回手,垂下長睫,看着落在窗臺上的樹影。
發了會呆,她将臉側過長的頭發別到耳後,關上燈走出去把門鎖上,順着長廊走到水臺前,鞋跟與光潔的地板相撞,踢踏聲在靜谧的空間裏回蕩。
戚生生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仰頭一飲而盡,濃郁的酒精味直沖鼻腔,她臉上卻并沒有任何難受的意味,不知何時,曾經滴酒不沾的人,現在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喝下烈酒。
愣神之際,門口傳來游聞的聲音,戚生生放下酒杯,朝他走過去。
“來啦。”
“怎麽把燈關了,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啊。”游聞嘴上抱怨,擡手打開燈,将溫熱的保溫壺塞到她懷裏,然後連忙将手臂和肩膀上的水珠拍掉。
戚生生看向平靜的窗外,低聲問:“下雨了嗎?”
“毛毛雨,估計下不大……”
話音剛落,就見豆大又密集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很快便形成了水幕,聲音嘈雜又急切。
“……”
游聞摸了摸下巴,輕咳一聲:“你這還有傘吧。”
戚生生扯唇輕笑,坐到沙發上,邊擰壺蓋,邊努嘴示意門邊的鐵框:“記得還。”
“豬蹄湯,說是對皮膚好,聽說你最近一直熬夜,樂兒特意給你堡的。”
剛打開蓋,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戚生生連忙喝了一口,溫熱的暖流順着食堂滑進胃裏,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
“太好喝了!”戚生生豎起大拇指表達了自己的喜愛,嘴甜道,“再次幫我謝謝嫂子。”
戚生生知道他在乎陳樂兒,所以總是一口一個嫂子的叫,每次聽得游聞的眼角掩飾不住的笑意。
他坐到戚生生對面,看着她乖巧的喝湯,不一會見她放下勺子,看來是喝飽了,這才開口:“新作品準備的怎麽樣了?”
戚生生挑着裏面的瘦肉放進嘴裏,聞言道:“差不多了,這兩天就能完成。”
“那就好,你這幾天趕緊把睡眠補上,看你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戚生生揉了揉眼睛,幹澀發癢的感覺得到緩解:“知道啦,游大嬸。”
游聞切了聲,忽然像想起了什麽,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樣式精致的信封,扔到她懷裏,接着後躺在沙發靠墊上,說道:“打開看看。”
戚生生遲疑地看了他一眼,聞言打開,裏面是一封邀請函,等她看清上面的內容時,不由挑了下眉:“知田美術館的開幕酒會?”
“徐知田大師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不知道?”
戚生生翻看着邀請函,語氣驚喜。
徐知田大師是國內外著名的藝術家,一副作品能賣到千萬以上,他也是從京州大畢業的,算是戚生生的師哥。
大師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生活講學,戚生生前年出國參加駐地活動的時候與他相識,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在得知她也是京州大的學生後,兩人還加了微信好友。
戚生生準備的新作品就是為了參加下個月由他牽頭在京州舉辦的青年藝術展。
展覽的地點就是徐知田在京州新建的美術館裏。
聽到這話,游聞唇角一扯,手臂枕頭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本來徐大師是要親自送給你的,可是某位窮追不舍的前男友先生想提前給你個驚喜。”
“……”
戚生生目光微頓,指尖在邀請函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是啊,她之前聽虞宋提起過,知田美術館有虞氏的出資。
她睨了游聞一眼:“那怎麽是你給我?”
“他忽然有個急事要出國處理一下,就讓我把東西交給你。”游聞好笑地看着她,語氣挪揄,“別傷心,後天他就回來,跟你一起參加酒會。”
戚生生沒好氣地回道:“我傷心什麽,這都過去多久了,你能別再陰陽怪氣了麽。”
游聞攤開手,一臉無辜。
戚生生不再理他,看着邀請函上的時間。
十月九日晚,就在後天。
“任務送達,我先回去了。”游聞看了眼窗外,見雨勢已經小了下來,也不再多待。
“好,開車注意點。”戚生生擡起頭囑咐道。
他把保溫壺蓋好,拎着壺吊兒郎當地走到門邊從框裏挑了把黑色的傘,正要開門出去時回過頭,思索片刻道,“我覺得他真的挺好的。”
“嗯?”戚生生恍然眨了下眼,接着便聽懂了游聞的意思。
“……”她禁了聲,沒有搭腔,意思不言而喻。
游聞嘆了口氣:“這麽多年了,石頭都該被捂化了,小丫頭,你到底怎麽想的?”
戚生生聞言回望着他,眼裏有光在閃動,聲音柔柔的卻透着韌勁:“學長,感動不等于愛。”
“你不是很清楚嘛。”
游聞看着她,終究不再多說什麽,心裏嘆了口氣,轉身關上大門。
工作室裏又再一次安靜下來,戚生生把邀請函收好,走進洗手間。
她打開水龍頭,捧了把涼水撲在臉上,冰涼的感覺讓她頭腦瞬間清醒,壁燈昏暗,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皮膚白皙,又瘦了點,下巴尖俏,顯得圓潤的杏眼愈發大,鼻子秀挺,鼻尖還沾着水珠,她擡起手指輕輕抹掉。她變了許多。
整個人看着比以前還要漂亮,氣質也從沉悶變成了清冷淡漠,仿佛沒人能走進她的內心。她成了一個在他人眼裏安靜沉穩又落落大方的人,不管面對什麽樣的場面都能笑着應對,似乎什麽也無法讓她慌亂。
其實這些年除了虞宋,對她表達出好感的人不少,陳隽也有意無意地提過結婚這事,但都被她委婉拒絕。
大家也只是認為她想專注于事業。
可每當黑夜降臨,自己一人獨處時,她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實一點也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麽無所謂,她其實一點長進也沒有。
長進的人不會逃避別人的示愛,不會揪在過往裏不放。
戚生生抿了抿微涼的唇,眉頭下意識皺起,覺得自己這樣自虐般的別扭樣有些可笑。
◎最新評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