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9
◎我在樓下等你。◎
在8月的最後兩個星期,戚生生和施映決定在開學前進行一趟畢業旅行,施映一開始想去三亞,連旅游筆記都做好了,可卻在看到戚生生的手機屏保時改變了計劃。
就這樣,兩個女孩臨時買了從梧城駛向西藏的火車硬座票。
梧城到西寧段沒什麽好看的風景,在西寧換到有氧火車之後,窗外的風景才是絕色。
青海湖、昆侖山脈、可可西裏唐古拉山,入眼都是牦牛雪山草原。
施映特意帶上了家裏閑置已久的相機,一路上拍了好多照片,直到火車到達終點拉薩,從車上下來,兩人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腰背的酸痛。
來到事先預定好的酒店辦完入住,高原缺氧的症狀讓兩人沒了游玩的興致,索性先在酒店休整一晚,明天再出去玩。
西藏的白天很長,戚生生躺在床上,盯着窗外過于澄淨的藍天白雲,耳邊是施映沉沉的呼吸聲,她下了床,輕手輕腳地從包裏掏出那張戚望寄來的明信片。
去林芝的索松村看南迦巴瓦峰。
這是她來這裏的目标。
她想去看看父親看過的風景。
施映是個很值得讓人依賴的同伴,為了這次的西藏行,她做了整整五頁的攻略,最後三天便是去林芝。
但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兩個小姑娘還是小瞧了高反的威力, 第二天她們進了醫院,計劃被迫擱置一天,只能縮短在林芝的時間。
去索松村唯一的方式便是從雅魯藏布江大峽谷景區進入,兩人包了輛車從拉薩趕到景區再乘坐觀光車直達索松村,順利地住進村裏的民宿。
遺憾的是那幾天林芝都是陰雲密布,當天晚上還下了小雨,連民宿老板都說她們走之前看到南迦巴瓦峰的幾率很小,更別說日照金山了。
戚生生聽到這個消息情緒瞬間低了下來,淩晨天還沒亮的時候,她獨自走到村裏的觀景臺,想着碰碰運氣,好不容易來一趟她不想就這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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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裏的明信片上印着的就是日照金山的場景,一想到戚望可能曾經就站在她這個位置看到同樣的景色,戚生生就忍不住地鼻酸。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邊逐漸泛起一絲光亮,但随之而起的就是連綿的烏雲,陽光被厚重的雲層遮擋,壓在山頂上,沒有日照金山。
戚生生一動不動地坐在觀景臺上,盯着那片山,眼眶發熱,她吸了吸鼻子,腦海裏戚望的樣子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片面,不再立體。
就像眼前的雲霧,抓不到,摸不着,但卻重重地壓在人的心頭。
她回到民宿的時候施映才起來,見戚生生從外面進來不由好奇道:“一大早去哪了?”
戚生生笑容無奈:“想看日照金山來着,結果什麽也沒有。”
民宿老板聽見安慰道:“沒事,以後有機會再來,肯定會看到的。”他邊說邊把手裏的早點擺到桌上,招呼她們一起過來吃,“吃點東西,上午才有力氣去玩。”
這段時間正是旺季,民宿裏客人不少,但她倆是起得最早的,所以才蹭到早飯。
戚生生這才有精力好好打量起這間民宿,裝修古樸雅致,看樣子有些年頭了,登記櫃臺旁邊的牆上有個類似于郵筒的箱子,裝飾的十分可愛,筒箱上有“時光膠囊”這四個字樣。
戚生生指着郵筒好奇道:“老板,那個是做什麽的呀?”
“哦,那是我老婆想出來的,只要客人在本店買一張明信片,寫上寄件人和想要郵寄的時間投進箱子裏,我們就會根據明信片上的時間投遞出去。”
施映聞言覺得有趣:“聽起來蠻有意思的,生生,待會我們也去寫一個吧。”
聽到老板的話,戚生生心頭一動,她拿出口袋裏的明信片,連忙道:“您看看這張明信片是您家的嗎?”
老板狐疑接過看了看,接着笑道:“是的,我們家的明信片背面右下角都有一個小小的水印。”他指給戚生生看,“就是這個。”
“哎,這張就是從我們這寄出去的啊。”老板笑,“看來小姑娘你是被人惦記在心裏的。”
戚生生聽到這話忽地眼眶一熱,看來戚望曾經住過這裏,給她寄了這封信。
她的眼睛裏瞬間燃起光亮,語氣急促起來:“那您還記得寄這張明信片的人嗎?”她指着戚望落款,“就是這個人,叫戚望,四十歲上下,跟我長得很像。”
老板嘶了一聲,腦內搜索一番,然後抱歉道:“這個你真難為我了,時間過了太久,而且店裏客人來來往往,每天都有新面孔過來,信筒裏也是每天都有信,我只是根據上面的時間送到郵局,哪裏能關注到寄信人呢。”
這确實是為難人了。
戚生生眼裏瞬間黯淡了下來,她心裏嘆了口氣,把明信片收起來,低下眉,不再追問。
施映在聽到戚望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她知道戚生生的父親失蹤的事情,所以沒有再吭聲,只輕輕拍了拍戚生生的後背,無聲地安慰。
吃完早餐,戚生生沒再提這件事,倆人背上包準備去景點,路過那個郵筒時施映扯住了她:“我們也寫一張吧。”
戚生生看着她,淡淡笑了笑:“好。”
老板從櫃臺裏拿出一沓嶄新的明信片讓她們選,上面印着的都是林芝各處的景點照片,施映選了張雪山的,戚生生還是選了張日照金山。
戚生生拿着筆,筆尖懸停在半空,久久沒有落下。
寫給誰呢?
想到這個問題時,腦海裏瞬間蹦出的第一個人讓她目光微怔。
戚生生長睫輕顫,低眉輕笑一聲,筆尖有了運動的方向,在潔白的紙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三個字:時忱收。
寄出時間:2015年6月1號。
二零一四年九月一號,是京州大開學的日子。
因為路途遙遠,戚生生怕陳隽來回跑吃不消,所以就沒讓她跟着一起去。電影學院的開學日期要晚兩天,但施映還是決定和她一起去,順便先熟悉一下學校環境。
臨別前的最後一晚,戚生生在家收拾好所有的東西,等待着離別的時刻。
她訂的是早晨第一班火車,所以晚上不到八點她便上了床,屋裏漆黑一片,只有窗戶那還有一絲朦胧的光亮。
戚生生失眠了,盯着天花板,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一閉上眼就是些混亂的畫面,有在白安的,有在今陽的,有虞宋,有蔣顯允,但最多的,就是時忱。
少年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在這個時間點,出奇地清晰。
算起來,他倆已經快兩個多月沒有說過話了。
戚生生兀地睜開眼,拿起手機點開q q聊天界面,她和三窟的對話定格在了六月。
她抿了抿唇,想要發些什麽過去,但每打下一個字,緊接着就會被她删掉,墨跡了十多分鐘,對話框那裏還是空白一片。
她放棄似的合上手機,眼睛在黑暗裏尤其亮。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被對方冷處理的情況,之前在白安她經歷過不少。
自從學校裏的人都知道她被林鳴猥亵了之後,一夜之間,印象裏友善的同學老師就都變了樣。
林鳴在學校裏的口碑極好,是學校的模範教師,沒人相信他一個如此老實的人會做出這種事,他們也從沒有聽說和經歷過這種事,所以在面對戚生生的時候,那種有意無意散發出的不自然和躲避十分明顯刻意。
那個時候,她先是在班級裏被迫成了透明人,上課老師不會提她,下課同學當她不存在,曾經親近的好友刻意回避她,冷淡又嫌惡的表情怎麽也擋不住。
漸漸的,戚生生在衆人的排擠裏成了一個啞巴,一個可以肆意嘲諷捉弄的讨厭鬼。
黎真就是那段時間欺負她多的人。
在白安的最後一年,是她最黑暗的時光,就算已經過去了許久,但只要想起她還是會渾身發抖。
那段經歷讓戚生生變得自卑敏感以及懦弱,遇到事情她下意識就會覺得是自己的錯,所以面對程于一開始的惡意她也無法做到像施映那樣勇敢怼回去。
她已經習慣了,習慣避免争辯,習慣被人忽視,習慣被冷處理。
她也很懂事,只要對方稍稍展露出要離開的跡象,她就會懂事地停在原地,再也不去打擾。
這也沒什麽難的。
可是,當她看到再沒有最新消息彈出來的聊天界面的時候,心裏還是有那麽點兒難過的。
那些被她認為已經習慣了的情緒,在這個臨別前的夜晚,在這個靜谧的夜裏,無限擴散蔓延。
強烈的酸澀湧上鼻腔,她幾乎忍不住,把頭蒙進被子裏,壓抑着哭出了聲。
“戚生生,我覺得你這人還可以。”
“反正我不讨厭。”
原來時忱跟他們是一樣的,一樣在看見完整的她之後選擇遠離。
不知過了多久,在戚生生朦朦胧胧即将睡着的時候,枕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一聲。
戚生生被驚醒,她下意識揉了揉眼角,那裏有尚未幹涸的眼淚。
手機在下一刻又震動了一下。
她伸手拿過來,打開手機,是來自q q的最信消息。
她的心猛地一頓,連忙點進去。
三窟:【我在樓下等你。】
三窟:【現在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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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有機會去西藏看山川河流,不過從我這去得坐五十個小時的火車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