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是什麽意思？”葉千雪問。“柳菲菲，還是小孩子吧。那個時侯。”
“小孩子往往能做出出乎人意料的事。”葉鑫成的聲音很疲憊,“因為他們不懂得什麽叫做善,也不知道什麽叫做惡。所以，他們能夠毫無顧忌地做出一些在大人看來罪大惡極的事，但是那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因為想這麽做。”
這番話聽得葉千雪更加心中不安，她直覺自己在接近什麽，但是彼方的那個東西讓她覺得不安。
她下意識地扭動了一□體。
葉鑫成沒有察覺她的不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那些人的死或者入獄，甚至破産,或多或少，都和柳菲菲有關系。”
“這不可能！”葉千雪下意識地叫起來,“她不過是個孩子。”
“是啊,孩子。”葉鑫成一笑，“所以一個孩子可以毫無顧忌地陷害別人，做手腳還不會有人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一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打火機，莫名其妙壞掉的剎車線，這些東西，誰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渾身都很涼，葉千雪看着葉鑫成，覺得他在講述另一個世界的事。
“但是父親，這些事和柳丹雯出首柳菲菲有什麽關系。也不是她做的事。況且，父親你做了這些，不怕柳丹雯……”
“這件事不是我做的。”葉鑫成擺擺手，“兩萬塊，足夠一個長時間沒有吃飽的人瘋狂，何況只是簡單的寄幾個快遞。”
“而且他本身也恨那個人。”葉千雪喃喃自語。葉鑫成點頭：“不錯，事情就是這樣的。”
葉千雪卻只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我還是不明白，那個時侯的柳菲菲終究只是小孩，為什麽會對那些人那麽厭惡不喜歡，甚至直白地動手？柳丹雯在這中間……”
“是，只是小孩子。所以，很容易被教唆。如果本身也不喜歡，那就更加容易成事了。”葉鑫成下意識地去摸煙，手指動彈了一下，摸到了煙盒，看着葉千雪又停了下來。
“那，為什麽？”葉千雪還是想不明白。
她不明白，當年不過幾歲的柳菲菲怎麽會心中有那麽大的不滿，柳丹雯又怎麽會那麽縱容柳菲菲。
葉鑫成的目光黯淡，廚房中的燈光也顯得不那麽明亮起來。
Advertisement
他捏着筷子，随手在碗沿上前輕輕敲着，顯得心神不寧：“因為，她心中有愧。你知道雛妓嗎？”
葉千雪在片刻的怔愣之後，一張臉雪白：“怎麽會……”她陡然想起當初曾涵與柳菲菲的情事，柳菲菲似乎也曾有過不适的症狀，當即低聲說：“柳菲菲并沒有……”
她沒有說完，葉鑫成打斷了她的話：“嗯，确實沒有。不過，接觸還是免不了的。雖說只是小孩子還不懂事，但是有時候還是會疼，自然不喜歡那些讓自己覺得疼的男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初我沒有如柳丹雯所願，後來她覺得自己遇到了更好的，就走了。不過那人後來又不要她了，她一時半會沒法生存下去，就開始給別人做情婦。柳菲菲這檔子事，是碰到一個喜歡小孩子的老男人之後開始的。”
看着葉千雪呆滞的模樣，葉鑫成覺得自己不該将這些事講給她聽，但是事情已經說了一半，他就算停下來，也沒有辦法讓葉千雪恢複到之前的狀況去了。
“後來，柳丹雯在碰到有這樣興趣愛好的人時，就免不了讓柳菲菲一起上床。不過好歹她還有些良心，沒有真的毀了柳菲菲。”
葉鑫成說：“但是這樣做了，她也覺得厭惡，所以就縱着柳菲菲，甚至有意無意地誘導柳菲菲對那些男人動手。”
葉鑫成說到這裏，覺得自己非常想吸煙，但是葉千雪不喜歡，他還是忍了下來。
“這些事，柳菲菲似乎不記得的樣子。”葉千雪壓低了聲音說，“她一點都沒有因為這些事而難過悲傷過。”
葉鑫成點點頭：“她十歲那年出過車禍，忘了一些事。也是那次車禍之後，柳丹雯就下定了決心不再做那些事，一心一意想謀算我的。”
葉千雪聽到葉鑫成這樣說，愕然地擡頭看着他，卻發現他一點說笑的意思都沒有，臉上完完全全的是認真。
“你，知道她在算計這些，還将她放在身邊，你不怕……”她有些不自覺地輕聲問，看着葉鑫成的目光閃閃。
葉鑫成許久沒有被女兒這樣的目光看過，一剎那間居然有些微的感動。
他微微一笑，那張臉在那一瞬間有着驚人的魅力，讓葉千雪意識到，當年自己的母親選擇他，并不一定是看中了他的商業天賦。
顧長寧這個人，原本就沒有那麽深刻的認識。
“一開始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反而只有放在身邊才放心些。”葉鑫成回答，“我原本想着柳菲菲是個孩子，又受了那些苦，日後好好地養着就是了。不過看起來，她一點都不滿足。”
葉千雪盯着葉鑫成，發現自己幾乎不太認識這個父親。
她一向知道他冷心冷意，上輩子知道了柳丹雯和柳菲菲謀害了顧長寧都能忍下去，還若無其事地看着她們對自己下手。
這樣的冷血，這輩子居然是落在柳丹雯和柳菲菲身上，這讓葉千雪覺得格外地不習慣。
“既然她對你動手，那就順勢送進去好了。不過，之前的這些事都不能翻出來，否則說不定會連累你。那些證據又不能一下子釘死她，如今這樣，加上蘇家和曾家出手，她這輩子就差不多廢了。日後從牢裏出來，和社會脫節這麽多年，你小心地養着就是了。”
葉千雪聽着他平靜地說着，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眼前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
但是，那樣熟悉的姿态，熟悉的面容，都在提醒她，這個人，就是葉千雪的親生父親。
“那，柳丹雯呢？”葉千雪低聲問，心中卻着實不期望得到什麽好的回答。
葉鑫成也不辜負她的期望，平靜地回答：“柳丹雯現在我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只能先放在我身邊，看着她，然後看看能不能再挖一點什麽出來。既然要動手，就最好是一次打死比較好。”
葉千雪吞了口唾沫，非常不習慣這樣的葉鑫成。
葉鑫成似乎也察覺了她的不安，平靜地笑道：“是不是不太習慣這樣的父親？”
“是。”葉千雪考慮片刻，誠實地回答，“覺得很陌生。”
葉鑫成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在你和你媽媽面前露出過這一面，但是現在想起來，這根本就不是我自以為是的保護。你總是要經受風浪的，早一點知道社會的殘酷，對你也好。”
葉千雪沉默着不回答。
葉鑫成看着她，輕聲一嘆：“好了，我就說這些事不該跟你說的。別想這些有的沒有的了。去睡覺吧，時間不早了。”
葉千雪點點頭，沉默地站起來，如同一個幽靈從廚房飄過去，飄到門口。
事實上，她心裏一直想着葉鑫成剛才說的那句想要對柳丹雯下手，沒有足夠的證據。
她忽然就有一種沖動，将柳丹雯對顧長寧做的事情說出來。
走到了門口，她還是沒能抵抗住這種想法，猛地轉過了頭，看着已經開始收拾碗筷的葉鑫成，沖動地問：“父親，你調查過媽媽的死因嗎？”
葉鑫成猛然間擡頭，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女兒，卻只看到她陡然間變得驚慌失措的表情，以及匆匆告別的背影。
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葉千雪回了房間，關上門撲到在床上，只覺得自己的心還在劇烈地跳動。
這個晚上發生的一切如同夢境一樣荒誕不經，讓她覺得自己曾經有過的固有的印象完全被推翻。葉鑫成，并不是對柳丹雯那麽執着的。
她摸出了手機，就要打電話給顧長卿，想将這件事對她說一說。但是手指按完了號碼，在撥號鍵上卻一直打轉，怎麽都按不下去。
這個時侯的顧長卿，早就睡了吧。
明天吧，明天再說也來得及。
将號碼消除，葉千雪看着背光漸漸黯淡下來的手機屏幕，覺得心中那股強力的傾訴欲望卻越來越炙熱，怎麽都退不下去。
她拿着手機，在通訊錄裏翻來翻去，想找出來一個可以和她說說話的人，最終卻一個號碼都沒有撥出去。
某些時候，她覺得自己注定了孤獨。
煩躁地将手機丢到一邊，她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心中煩悶異常。
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她終于平靜下來，準備睡覺。結果一翻身，方才被她随手丢的手機卻被她的手肘壓住了，一個號碼就撥通了出去。
她連忙拿起來，準備挂斷。
這半夜一兩點的時候，給別人打電話完全是擾人清夢了。
手指剛剛摸到手機，一個聲音已經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魏宇有些焦急的聲音隔着夜空響起：“小雪姐，你怎麽了？怎麽半夜給我打電話？”
葉千雪捏着手機，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試探地将手機放到耳邊，聽着魏宇在那邊焦急地連連追問自己是不是發生了什麽，那種關切之意溢于言表。
聽着聽着，她忽然就覺得似乎平靜了下來，唇邊扯出一個微微的笑：“沒什麽，小胖，是我不小心按到手機了。”
聽到了她的聲音，魏宇才算是暫時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聽她這樣說，聲音還帶着鼻音，卻又有些不安，“真的沒事嗎，小雪姐？”
寂靜的夜空中，他的聲音帶着一股格外讓人安心的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距離五十三章越來越近，我越來越惶恐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