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任務

第60章

約翰推開門，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滿屋子都是啤酒味兒。而坐在窗邊的，正是吳琳。

吳琳聽到背後的聲響，便知道來的人是約翰，她不禁苦笑：“你來啦。”

“你已經一天沒有跟我們聯系了。”

約翰随着吳琳一起，席地而坐。吳琳遞給約翰一罐罐裝啤酒：“啊。芬奇怎麽樣？恢複了嗎？”

“好多了。”

“那就好……”

吳琳往嘴裏灌了一口，約翰也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眼神卻沒有離開吳琳。

“你知道，我還沒謝過你。”

吳琳自嘲地笑笑：“謝什麽？”

首次，約翰對吳琳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容：“芬奇和我，沒你幫忙，還活不下來。”

吳琳嗤笑出聲：“得了吧，你和芬奇若沒有我也一樣，就是辛苦一些罷了。”

再次灌下一口，不知為何，聽到這樣一句話，她的鼻子突然有些酸，眼睛有些澀。

“約翰，我覺得我還是太沒用了。”

吳琳頓了頓，約翰沒有接話，她也沒指望約翰會接話，聲音有些顫抖：“約翰，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個世界需要你來拯救，你說你會去救嗎？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去救嗎？如果是不擇手段，那麽我們和根這種人，又有什麽區別？”

原本約翰聽到吳琳這樣說話，鐵定是要套話的，更別提吳琳現在明顯是情緒不穩定，就算不套話，也還不住地冒出新信息。可他并沒有繼續他的套話，甚至連一絲僥幸的心都沒有。他并不能夠完全相信吳琳的背景，但吳琳這個人，他已經确定不會成為威脅。畢竟……這一次去拯救芬奇，她的确是幫了很大的忙。

吳琳也沒有等約翰回話，她又接着繼續說道：“一個世界……好重的責任。從前到現在，我從來都是把責任扔給別人承擔，從未真正面對過什麽……就算再怎麽冠冕堂皇，也掩飾不住我離開家真正的原因，不過是不願去面對我在母親生命中已不是唯一罷了。我害怕……”

她将自己抱得更緊了，身上甚至在顫抖。她覺得冷，可又不知道為什麽冷一般，不知所措地把頭托在雙膝上，茫然地看着前方。

“有時候，我會想，幹脆死了算了。這個世界上，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值得我活下去了，假如我唯一重視的人，不再将我當成唯一。我明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想，甚至于不該将母親當成唯一，可我還是沒辦法制止自己的這種想法。直到我讀了蝙蝠俠。”

吳琳的眼神似乎又有些亮了起來，仿佛有什麽将她點燃了一般：“他很好，他告訴我，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我那種該死的想法似乎少了很多，我很高興，很感激，我視他為神祗，信奉着他所信奉的。就因為他，我甚至連對母親的依賴都似乎少了些。至少到她真的生出來一個新孩子之前，我沒有再感受到什麽痛苦。”

吳琳的眼神轉瞬又暗了下來，約翰眼中有些遲疑，但還是站起身，走到吳琳身邊，将吳琳抱在懷中。吳琳在碰到約翰懷中的一瞬間，眼淚便止不住地掉下來。她并沒有放聲大哭，還是在默默的流眼淚，只是哭着哭着就從嗚咽變成打嗝了。

約翰在吳琳的耳邊安慰着：“乖，沒事的。沒事……”

哭得累了，吳琳才扒拉着約翰的衣服，在他懷中慢慢繼續嘟囔：“我的确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但這只是建立在，我知道自己只是很多實驗品中的一個上。我想幫忙……我不要做阻礙，媽媽該有她的生活，她幸福，就好了。可是要怎麽救一個世界？帕爾夫受傷了，我要怎麽辦？我不夠聰明，心理也容易被利用，身手也不夠好，要怎麽辦？要怎麽辦……”

約翰低沉的嗓音，顯得有些壓抑：“你可以讓我們幫忙，你不是只有一個人可以依賴，你……你不是一個人……”

深深地悔意從約翰口中傳出，吳琳卻似乎敏銳的感覺到了那一絲悔意，她憤怒地推開約翰，狠狠地順手砸了他一罐啤酒：“你要後悔找別人去。她死了！[老子不是替身！這種TM狗血的事情怎麽能出現在我身上？！]”

最後一句，吳琳用的是中文，約翰愣了愣才用他自卡拉“死後”就開始學的中文，斷斷續續地聽出來吳琳在生氣，正想說什麽，吳琳一個踉跄，就要倒在地上，約翰趕緊把人扶住。這下吳琳卻安靜了，約翰仔細一看，人已經睡着了。睡夢中，她的眉頭仍然皺着。

約翰把人抱到床上，又替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間，主要是去把酒扔了，這才發現在剛剛吳琳的一手不到的距離裏，她的手機安靜地躺在地上。約翰将手機拾起來，眼中再次閃過猶豫和掙紮，這次，他沒有再偷用吳琳的指紋，只是把手機放到了吳琳床頭櫃上。收拾完後，他也離開了，芬奇那邊，還等着他的回複。更重要的是解決芬奇心理陰影的問題，畢竟，芬奇也才剛剛從根手中脫離沒幾天。

第二天早上，吳琳揉了揉疼得厲害的頭，記憶一瞬間回來，無奈地嘆口氣。坐起身才看到床頭上放着的礦泉水和手機，眼中的苦澀更重。

吳琳拿起手機，打開屏保，上面赫然顯示着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極度荒涼的場景。到處都是廢墟，有的人被壓在廢墟下，有的人的屍身已經開始腐爛，人們麻木的表情讓吳琳從心裏發涼。

這是他們破解的倒數第二張圖，明顯，這就是她将面對的。如果沒有成功的解除威脅，那麽這些就會變成現實。她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只能去做一些她知道怎麽做的努力。直到看見這張照片時，她才明白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可怎麽能夠從千千萬萬個人中，揪出知道機器的并且向破壞它的人呢？

綁架了芬奇的那個人，便是想要對機器做些什麽的人，或許是她找的那個，或許不是。危險就要扼殺在萌芽狀态，那麽根究竟是不是真的成功對機器做了什麽，就不那麽重要了。這也是為什麽吳琳心中還處在十分混亂狀态的原因。

一方面，她知道危險要早點兒扼殺，另外一方面，她卻不得不殺人。

為了救人而殺人，這個理由怎麽聽怎麽覺得好笑。

若是蝙蝠俠……會怎麽做？

若是……約翰，又會怎麽做？

根據利益最大化的道德觀念，一個人的死，能夠換來千千萬萬人的活，似乎是值得了。

但是……一個人的價值本身就是無限大，就算有千千萬萬的人，它還是無限大。這樣的兩個無限大本身是沒有區別的，不是嗎？

每一個人在殺人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更何況這還是在她并沒有犯罪的情況下，通過推斷得出來的結論，真的有理由嗎？

就算如此，那麽她和根這種人，又有什麽區別呢？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不是嗎？

她不能夠逃避自己的責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推給帕爾夫來做，更不可能在帕爾夫沾染了另一個世界的人的鮮血時，還能做到袖手旁觀以保持自己幹幹淨淨。根本不可能。

怎麽辦？

如果現在去找根，大概還來得及，畢竟這才是把芬奇帶回來的第二天。如果再等等，就來不及了。

吳琳咬咬牙，一狠心，決定先跟着再說，免得到時候找不到人。

跟彼特通過短信彙報了要去跟蹤人後，吳琳的眼中仍然帶着些許迷茫，幾乎是憑着本能在挪動自己的身體。她留下一個筆記，說她有事，不希望被找到，這才走上了尋找根的路途。幾乎沒費多大勁兒，她找到了在那個門外盯梢的根。

她不敢跟的太近了，甚至因為知道根擅長的是網絡相關的技術而不敢安放普通的竊聽器，不敢用芬奇給的強制配對應用，而從科技樓裏拿到的竊聽器也已經被用沒了。

蹲點很無聊，但是根看起來卻不那麽無聊，手一直在手提電腦上噼裏啪啦地按鍵，不知道在查什麽。而且，根的感覺很敏銳，吳琳總覺得要不是她跟的很遠，且沒用什麽望遠鏡，只有一個攝影機，還在鏡頭前蒙了一層黑紗，她早就被根發現了。

對門的房子突然有了動靜，一群人開着車，進進出出的樣子十分可疑。吳琳也不敢離根太近，但她又很想知道進出房子去拿那個明顯屬于政府之刃的人的都是誰，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很快決定繞道去監視房子裏的人，反正她敢肯定根的目的也是找到這些人的所屬，好繼續跟蹤。她知道了這些人是誰以後，總會跟根碰上的。

換了人跟蹤，吳琳感覺輕松不少，至少這些人的感覺比根弱多了，也敢用竊聽器一類的東西了。

這些人果然所屬政府，是死的那個人的上司派下來的，領頭的那個似乎叫做赫爾十，應該是代號。赫爾十看起來是忠于一個叫做特殊情報支援的組織，就是上次跟她交過手，她被弄成腦震蕩的那個組織。

提起腦震蕩，吳琳不禁有些咬牙切齒，她才剛從槍傷好了，蹦跶了沒多久又被弄成腦震蕩，被迫休息了幾個星期。受傷的總是她！太可惡了！

那些人林林總總開始準備撤退了，而遠遠的看到了根也想要跟着走，吳琳自然也準備走人了。可沒想到身後突然出現一個氣息，卻因為對方太快，氣息也是熟人且似乎沒有惡意，而制止了自己的本能反應。于是，僅僅一息間，她受制于人。

那人捂着她的嘴，不過這氣息對于吳琳來說也不算陌生了，她也就沒太掙紮，是帕爾夫。

等到根和政府那幫全走得幹淨後，帕爾夫才把吳琳放開。

吳琳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不是很好地看向帕爾夫：“你怎麽來了？”

帕爾夫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沒有血色的樣子讓吳琳也稍微有些擔心。不過比起上次看見他躺在床上的樣子，臉色蒼白已經算是不錯了。

“我再不來，等着你把事情辦砸了再來嗎？”

嘲諷的面孔讓吳琳覺得很不舒服，帕爾夫很少流露感情，他甚至很少說話。但是在吳琳有限地面對帕爾夫的經驗裏，他開口的時候，必然是極度冷靜的時候。可這次卻帶着明顯的嘲諷？

對人用嘲諷的語氣，是想讓對方生氣吧？

那麽……為什麽帕爾夫想讓她生氣？第一次，對于帕爾夫的一舉一動，她能夠在當時就想清楚，而不是每次到被他影響了情緒之後，人都不見了才會明白。這算是成長了嗎？幾天之內明白了自己真正背負的是什麽，吳琳覺得自己要不成長才會比較讓人失望。

“我們是一個組織，你我……算是合作夥伴吧。再不濟，我是你的屬下。你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但你不能就這麽隐瞞我。”

帕爾夫帶着審視的眼神看到了這個面對他學會冷靜的女人，也不再做出諷刺的表情。幾乎只是權衡了大概幾秒鐘，他再次開口：“我更需要你跟芬奇和約翰打好關系。”

吳琳有些煩躁：“我從他們口中已經打聽不到更多了，我覺得我在跟蹤根之類的，解決威脅更有用一些。”

帕爾夫沒說話，就這麽看着吳琳，又是幾秒後，他才對吳琳下達新的吩咐：“不，他們知道的，肯定不止那些，你不是和約翰關系很好嗎？他不是安分的人，只要你和他關系好到能分享信息了，跟着他，自然會知道更多。根這邊，你就不用擔心了。”

看着吳琳仍然不怎麽認賬的表情，帕爾夫最終還是加了一句：“我們是一個組織，你是我的合作夥伴，我不會騙你。”

吳琳的眉頭并未舒展開，心中總有一種帕爾夫沒說實話的感覺，可是又找不出帕爾夫話中的漏洞。誠然，比起帕爾夫，對付根的話，她還是有些太嫩，對于約翰和芬奇，她跟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越發深。可是在處理跟約翰和芬奇之間的關系時，她還是有種害怕的感覺，一不小心，陷下去了怎麽辦？

“快點兒離開，不要妨礙我，不然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離開。”

帕爾夫的聲音很突兀地傳入了吳琳的耳中，吳琳這才感覺到帕爾夫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沒奈何，她只得點點頭。就像帕爾夫說的，他有很多種讓她乖乖回去的方式，與其被不知道什麽方法逼迫，還不如自己走回去。

只是，臨走前，吳琳到底沒忍住：“帕爾夫，有事要記住，我一直都在。”

帕爾夫沒點頭也沒回話，站在樹邊，一直看到吳琳靈活的身影消失在小樹林中。良久，他冷峻的臉上才擁有了些許柔和。吳琳成長的速度，是他始料不及的，這麽快就擺脫了他在她心中的影響嗎？有些驕傲和自豪。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趁熱打鐵，親自把吳琳送到根身邊，讓她做出選擇。只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對吳琳下不去狠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表示= =我真的有在寫……

而且我在努力加快進展了……（後面會看起來進展很快，因為有一段無法略過但是又只是那麽幾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