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兔

第21章 番外

艾爾萊特的裂痕愈來愈大，甚至在黑暗中，也會變成一個個滿月的形狀。他們來到幽暗密林的宮殿中已經十天了，魔戒遠征隊也早已出發，精靈王可愛的兒子深入危險之中，艾爾萊特每天都可以看到高大的王者站在花園處朝着天空祈禱，他的衣袖沾上了早晨花朵的露水，一滴一滴蔓延在袖口，可他渾然不顧，只是低喃着什麽。他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兒子，哪怕是他慫恿萊戈拉斯去幫助霍比特人的。

還有可愛的佛羅多，也算是他的弟弟，要帶着那麽沉重的東西，他一定很難過，自己和父親都沒有辦法幫助他。他在臺階上坐下來，所以他不會添麻煩，給任何人，他沒有告訴比爾博，也沒有告訴瑟蘭迪爾，他的裂隙越來越大，早晚有一天，他會從縫好的布娃娃變成一塊塊碎片。瑟蘭迪爾帶自己回來并不是為了醫治自己，他或許有着其他目的，他們不熟，艾爾萊特也不擅長去拜托別人做他們不喜歡的事。

他可以輕易說服比爾博，那個行将就木的老霍比特人，他視自己為生命，艾爾萊特真的不忍心讓他對着自己唉聲嘆氣，又或者傷心欲絕，他想要看到他天天燦爛的笑容，大家都要死了，都要去往另一個不知道的地方，比爾博希望自己一直活下去，他卻只希望可以一直跟着他的父親，無論走到任何地方，都可以一直守護。

“天哪，瑟蘭迪爾，你有沒有看到艾爾萊特，他竟然起得比我還早！”霍比特人顫顫微微地走過來，他年紀太大了，精靈之王緩緩轉頭，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怕父親被苛責，艾爾萊特連忙奔過去，拽住了比爾博的手，“爸爸，好巧！”其實他已經坐在這快一個鐘頭了，他不知道瑟蘭迪爾知不知曉他的存在，但那沒什麽關系。不想繼續跟精靈王共處一室，他乖乖行了個禮，将比爾博帶到身後，“瑟蘭迪爾，請允許我們先行離開。”

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再次面向幽暗森林被濃密樹枝遮住的高空，艾爾萊特想，瑟蘭迪爾，也是渴望一個不一樣天空的人吧。他喜歡亮閃閃的東西，可這裏烏漆墨黑的，他真的喜歡這裏嗎？“咳咳，咳咳咳咳！”走出了花園，比爾博忽然劇烈咳嗽起來，霍比特人老了，他的雙腳再也走不動路，但他堅持着，想留下來多看望他年輕的兒子一眼。他在擔心，因為幽暗密林的精靈王一直沒有對他的兒子施以任何幫助，艾爾萊特也沒什麽表示，比爾博在內心安慰自己，或許是傷口自己好了，或許是還不是時候。

直到這一天來臨，他才發現，自己的生命根本就支撐不到他看透所有的一切。

“艾爾拉特，答應我，一直活下去！”被精靈們擡到植物環成的軟床上，比爾博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他努力抓住艾爾萊特的雙手，眼睛固執地一直盯着，仿佛這樣就能分辨他的兒子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是的，父親，我會一直活下去的，像你希望的那樣。”艾爾萊特感覺很輕松，他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父親只是先行一步而已，他馬上就可以去陪伴了。父親一路上都不會孤單，就像小時候一樣，雖然空缺了50年的時光，但死後的世界，人人都可以幸福。随着身體裂縫的擴大增多，那些被封印或者轉移的記憶和感情也不斷充實起來，盈滿了他早已幹涸的腦海。他知道了快樂，體會了幸福美滿這個詞語的含義。他想，生物不會死，該有多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就連傳說中壽命最長的精靈，都在擔心同伴的逝去，和親人的離別。這個世界上，沒有生物是例外的。

比爾博巴金斯是帶着笑走的，跟他兒子的手握在一起，從溫暖變成冰冷，時間不長，短得只讓艾爾萊特回憶到五歲時的記憶。瑟蘭迪爾揮退了其他人，他站在床的另一邊，看着邊笑邊哭的男人。“霍比特人已經離開了。”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不穩，瑟蘭迪爾當然知道，他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在乎一些，接他們來，不是為了放着他們不管，但對萊戈拉斯的擔心，以及對于未來戰事的應對，讓他忘記了初衷。“我知道。”男人松開了他父親的手，有些可惜地接着說，“真可惜，等我死的時候，沒有親人握着我的手看着我離開了。”

“你在說什麽！你不會死！”瑟蘭迪爾大聲辯駁着，好像面對孤山的寶藏，與矮人王據理力争的時候一樣，帶着對現實以及對面的人的不滿。

“對不起，沒有幫萊戈拉斯的忙。”艾爾萊特輕輕搖了搖頭，“不，我誰的忙也沒幫上。”這就是他的人生，沒有作為的人生，他出生是為了什麽，大概是為了讓比爾博高興？可現在比爾博走了，他又能讓誰高興，真正在乎他的人已經不見了，這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渾渾噩噩地向着門口走去，王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領口帶起了微小的摩擦，露出了頸項的一塊嫩肉，當然，那裏現在已經潰爛變成了黑紅色，還吐着泡泡。

“你為什麽不說！”手指顫抖，瑟蘭迪爾憤怒地看向不把自己生命當回事的年輕人，“你要說了，我就會治療你！”

“不要！”推開對方，艾爾萊特像是喝醉了一般哈哈大笑起來，“我要去陪比爾博！再說了……”他看向窗外，“我的事不重要，在這個世界面前，是無足輕重的……嗷！”當他被拖着扔到池塘裏時，艾爾萊特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但他想起來他就是要去陪比爾博啊，然後就放任自己飄在那，池塘裏的水變了顏色，瑟蘭迪爾嘴唇不停顫抖，“你們都要扔下我……萊戈拉斯也是，你也是。只剩下我，因為我是王，是父親，所以你們心安理得地使用你們的借口。”

“是啊，你也是父親。”艾爾萊特忽然睜開眼睛，想到了瑟蘭迪爾的另一重身份，他看向王的雙眼，裏面有着痛苦和無奈。“萊戈拉斯會回來的，還有甘道夫呢，他一定會幫忙的。你不用擔心萊戈拉斯！”父親總是會為兒子憂慮，那是唯一的兒子，艾爾萊特想到，如果有一天也能有自己的兒子……也只能想想了。當瑟蘭迪爾把他撈上來時，艾爾萊特的身體已經沒有溫度了，将他放在自己寝殿內的床上，他看着他，用力看着他，然後輕柔地吻上他的唇。“我會救你……還有時間，一切還不晚……”

于是，從此以後艾爾萊特和瑟蘭迪爾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不知道萊戈拉斯什麽時候回來的日子！

萊戈拉斯什麽時候回來呢，估計會在他父親婚禮時氣急敗壞地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