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千位面跨界追殺的日子

第16章 格局

但以上都不是沈書瞳的想法。

他出神那麽久只是在想一些往事，回神了，便将芯片推回去。

“抱歉，我不能接受。”

主席頭早就預料到他會做出這樣的答複，面不改色地說：“我能夠理解，如此得來的舉薦信會讓你為難，但你要想清楚，以你的條件，日後的機遇恐怕會讓你付出更多代價。”

“我會找到出路的。”少年目光堅定。

主席頭蹙了下眉頭：“這個世道，你心目中的那條路很難存在。”

“我在面試的時候戴着戰士學院的徽章，您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主席頭奇怪道：“不是你看別人都戴了徽章，所以覺得自己不好不戴嗎？”

沈書瞳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搖了搖頭。

“多謝您的關心。”少年垂下頭，俯視着杯中液體的倒影，斟酌片刻，用一個剛學到的流行語句打頭，“學長，您覺得生而為人，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主席頭聞言愣住，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他沒料到沈書瞳會在這時候跟他談哲學問題。

沈書瞳自顧自道：“我在滄山省長大。您也應該知道那裏的條件，窮鄉僻壤，第一産業的比重占了大半，遠不及京都發達。幼時我和朋友出去打獵，經常被樹枝刮傷皮膚，消毒是每天最難熬的時光，朋友還在邊上嘲笑我弱不禁風。那時候我就想，要是我不出生在人類位面，随便換一個種族就好，我也能成為強者，擁有強健的體魄與漫長的壽命，為什麽還要受這種苦呢？”

“我把想法跟收養我的老師說了一遍，于是老師給我講藥劑師的歷史。”

兩人的神色肅穆起來。這是藥劑師之間最基礎的默契。

所有的藥劑師都知道他們職業的歷史，這是成為藥劑學徒的入門課。

那是一段值得後人時時回望的光陰。

只有人類位面存在藥劑師。萬千種族之中，人類的身體素質排列倒數，僅靠自身的異能，不可能從列強手裏奪取一席之地。

這才促成了藥劑師誕生的契機。

早年歷史，人類總是在被燒殺擄掠的噩夢中度過。但無論受到何種欺辱，這支弱小種族都沒有選擇認命或攀附他人，他們從遠古醫術中得到啓發，經過數十年鑽研，終于制作出輔助戰士戰鬥的強化藥劑。

自此，在千年之後的今天，人類再次立足于三千位面。

“‘藥劑師所象征的，是弱者的生存之道。’我的老師這樣告訴我。”少年緩緩擡頭，眸子裏閃過無數星光，面頰因激動泛上稍許的緋色，“但只有那一次，我反駁了他。”

“我說，不是這樣的！”

“弱者有許許多多條求生的道路，依附、欺詐、茍且等等都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挖空心思選擇最難走的一條，是因為這個弱者心裏住着強者的理想。藥劑師所象征的，應該是弱者的強者之道——”

“即使弱小，也要強得堂堂正正。”

主席頭被這句話激得神思一晃，他的心頭仿佛被一根電線穿過，嗡嗡震顫起來。他看着這個眼眸中仿佛承載了萬千星河的少年，忽然覺得嗓子幹澀。

沈書瞳站起來，恬靜而溫和地微笑着。此刻太陽已升了上來，刺目光芒越過透明的窗扉照耀在少年孱弱的兩肩上，仿佛那上面承載了什麽神聖的東西。

他道：“當我說完，老師回答我——‘我來教你如何走這條路。’這也是我成為藥劑師的原因。不是我涉世未深拒絕您和部長的好意。初代的藥劑師已經替我選好了路。一旦我接受這封舉薦信，就會偏離這條軌道。我承認比起世家子弟，如今的我依舊渺小。可我也想有朝一日，成為堂堂正正的強者。”

“喲！當什麽藥劑師，你該去做演講家！”

風鈴響動，一位老者拄着拐杖推門而入。身旁少女攙扶着他，笑吟吟地望向目瞪口呆的兩人。

主席頭更先回神，低着頭小聲問好：“老師。”

老者這才注意到他，拐杖狠狠往他下腹一捅，疼得他這位得意門生面目扭曲，額上冒出一排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還有臉叫老師？”老人憤恨不解，依然拿着拐杖打他的肩膀，氣急敗壞地大叫道，“老頭子？老頭子！那小子還不是老夫的徒弟呢，都比你尊師重教！”

紅着臉的部長默默掏出鏡頭來，朝着迷茫的沈書瞳按下快門。

傻乎乎的小學弟也是一樣的好看！

老人拄着拐杖咚咚咚來到沈書瞳跟前，眯着眼對這個年輕人上下打量一番，捏了捏他的肩膀，和善地笑道：“小夥子長得真俊，難怪我外孫女那麽稀罕你，有興趣來做我家孫……”

新聞部部長微笑着堵住了他的嘴。

沈書瞳半天反應過來，方才知道是藥劑大師親自來找他，更是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道：“您怎麽來這裏了？”

“還不是這丫頭片子太崇拜你，磨破嘴皮子盡說你的好，聽得老夫耳朵裏都快生繭子了。”藥劑大師氣呼呼地一哼，将兩邊垂下的白胡子吹了上去，“老夫就答應給你一個考驗。假使你能經受得住誘惑，就以個人名義贈與你一封舉薦信。”

藥劑大師另取出一枚芯片，塞給仍是暈乎乎找不着北的沈書瞳同學，深深看了他一眼。

“也希望你始終牢記自己的原話。”

藥劑大師雖被許多人稱作是冥頑不顧，但也并非完全不明事理。他清楚自己孫女的脾性，也明白沈書瞳的天賦極不尋常。

如今藥劑師雖仍為貴族所壟斷，但由于聯邦軍校等異能大學的政策，更多的草根天才湧入了魔藥界。他先前也遇到過家境不好卻天賦異禀的學生，但身為一名成熟的長輩，藥劑大師考慮收徒的角度卻與主席頭、部長大不相同。

每年招三個本科生，雖表面上只按照實力，可他是魔藥界的扛把子，不能不看得更長遠一些。

出身不同，學生的心境、閱歷以及受教育的程度都是大不相同的。成為藥劑師的道路困難重重，是否易受誘惑、理論實踐底子如何、有無因教育不得當而養成的劣習，這些最重要的因素，都是面試的幾分鐘不能檢測出的。

因此，老年的保守讓他選擇只為有口碑保證的世家弟子敞開大門。

但當他發現，外孫女竟然偷用自己早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以助眼前的小子一臂之力時，這名老者不由地對沈書瞳此人感到好奇。

他的外孫女自然他最清楚不過，平日裏對那麽多獻殷勤的帥哥型男嗤之以鼻，卻相中了這麽個弱不禁風的小竹竿。

好奇！

外孫女的男神到底長啥樣？

藥劑師沒有将自己已然知情的事實告訴主席頭，故意讓部長的計劃順利發展下去，就在咖啡廳的門外偷聽了一早上。

結果，他發現，自己對年輕人的回答很滿意很滿意。

滿意到，勾起了他早年求學的某些珍貴回憶。

滿意到，他都有點後悔了。

所幸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一把老骨頭已經沒力氣在藥劑師中間呼風喚雨了。

不妨給晚輩開出一條前路，就讓這股奔湧沸騰的新鮮血液，重新在魔藥界刮起一片全新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