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晨,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剛敲第一下的時候,阿燭便已經睜開了眼睛,躲在被子裏伸手掀開床帳往外看去,窗子外面都還是烏蒙蒙的。
天還沒亮。
她這一動,周清清迷迷瞪瞪的‘嗯’了一聲,嘟囔:“怎麽了。”
“有人敲門。”
許是為了配合阿燭的話,那敲門聲又輕輕的響起。
周清清不耐煩的道:“幹嘛呀,阿燭去看看。”
阿燭依言下床,朝外低聲道:“別敲了,已經醒了。”
旁邊床上的意泠也已經坐起來揉眼睛了。
阿燭攏了攏頭發,穿上外裳,打開門,叫那敲門的丫鬟進來,問道:“幾時了,我看這天都還沒亮呢,敲門什麽事兒?”
那丫鬟笑嘻嘻的道:“王爺特意派人給娘娘送了吃的,現人就在院子外面等着呢。”
阿燭差點沒聽懂,“啊?”
這個點兒?送吃的?
這位王爺怕不是有什麽大病!
“嗯!”小丫鬟一點也不覺得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就給自己小媳婦送點吃的是個什麽有毛病的行為,只是用力的點頭,羨慕道:“王爺可是惦記着娘娘呢,專門從宮裏叫侍衛送了東西回來,還特意囑咐說了,東西一定要熱熱的交到娘娘的手裏——姐姐快催娘娘起來吧。”
“……好,你先将那人請到外面正屋去候着,上壺熱茶送些熱點心款待。娘娘這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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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周清清聽見了二人的對話早已經清醒——便是天大的睡意也都飛去九天之外了。
只臊的把頭埋在被子裏不肯吱聲。
她把頭一埋,阿燭便知道她已經醒了,隔着被子輕輕的推她道:“都聽見了,還不起來?”
周清清緊緊的閉着眼睛,裝睡不說話。
知她羞怯,阿燭一笑,也不推她了。自顧自的穿了衣裳,道:“小姐,借你的鏡子用一用。”
“嗯?”周清清一翻身,坐起來道:“做什麽?”
阿燭道:“當主子的既然害羞不肯見人,那便只好咱們當奴才的頂上了。難不成咱們還能幹把王爺身邊的人撂在那裏不搭理人家嗎?”
“那人現在就在外面,我總不能這樣出去吧。”阿燭笑道:“好小姐,你也叫我留點臉面吧。”
周清清哪裏還能不知這丫頭就是變着法的勾她起來罷了,笑罵道:“你就拿住我了是吧。跟我還有這麽多的心眼子,真是慣的你了。”
阿燭便來到她的身邊:“既然都坐起來了,咱們就起來吧。我服侍你穿衣服。”
說話間阿燭意泠都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在服侍周清清起床。只這個空檔,便聽着門簾一動,聽雨賞荷兩人便都已經鑽進來了,笑着道:“娘娘醒了,怎麽也沒人告訴我們一聲。”
說着便上前來,搭着手服侍。
眼看周清清的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不悅,阿燭便笑道:“兩位姐姐不如替我們去催一催熱水?我們這兒沒有熱水洗漱呢。”
“熱水竟還沒送上來嗎?這還了得,既這樣,賞荷,快去催催她們。”
聽雨陪笑着上前道:“那群小丫鬟們都是天大的膽子,她們必是料定娘娘新入王府,抹不開面兒教訓她們。所以心裏才沒個敬畏,都跑去偷懶去了。”
“這都是我們教導不嚴的緣故,趕明兒叫我狠狠地罰她們一頓便好了。”
俨然一副院子裏唯她最大的派頭,周清清聽得直皺眉,剛要說些什麽,卻看阿燭悄悄的給她使眼色,不叫她發作。
雖不解何意,但周清清到底沒有說些什麽。
快速的給周清清收拾好,引着去見那個送東西的侍衛。
正房裏,蔣随正等的無聊,忽聽外面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立馬正襟危坐。
門簾一開,他便恭恭敬敬的站起來,垂下頭行禮道:“屬下蔣随,見過周妃。”
周清清到底還有些忐忑,沒留神“嗯”了一聲之後,才趕緊跟出一句“免禮”來。
那人站起身來,也并不擡頭,可身高擺在那裏。周清清便也看見他的臉——竟是個不過十五六的俊俏少年——更加緊張了。
好在蔣随一個粗枝大葉的侍衛,并沒有在意到那個坐在上面的小側妃說話的時候嗓音都還在發緊,甚至還口吃了一下——自然也就更沒有留意到側妃身邊的某個丫鬟,一見了他這幅尊容,忍不住磨牙。
蔣随只是覺得她們進門時帶進來的這一陣風可真是夠勁兒,吹得他脊背生生一寒。
“屬下奉王爺之命為周妃娘娘送東西,王爺還有一句話要屬下轉告娘娘。”
意泠上前去接,回來放在周清清面前給她過目——也不過是一盒點心罷了。
但是詹王這種連一點點心都能想的起叫人送給周清清的行為實在不能不叫人心動。
周清清更是羞紅了一張俏臉,忍着羞道:“說,他說什麽?”
蔣随笑道:“王爺叫周妃娘娘好生吃完了飯,記着回去再睡一覺。左右如今王府裏除了王爺也就您一位主子,想怎麽來便怎麽來,不必太過拘束。”
“王爺還說了,他一定盡力趕在明日之前回來。”
明日,是新婦三天回門的時候。
雖說周清清一個側妃,周家也不詹王的正經岳家。原本也并不一定非要走這三日回門的禮數。
但是既然詹王這般說了,任是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醒他沒必要。
最後這一句,直接給周清清鬧了個大紅臉。
衆人都不由得忍着笑。
周清清只得道:“替我謝過王爺…”說着有點不自信的轉頭看向阿燭,只見她微微的張口做了個口型,周清清旋即加了一句:“不過也請王爺不必太過在意,這個時候自然是要要以國事為重,我,我在家一切都很好,王爺也不必太過挂念。”
“是,屬下一定轉告王爺。”
“也辛苦你跑這一趟,阿燭,賞。”
一聲阿燭,驚醒了蔣随的記憶。
他難以置信的擡頭,只見面前緩緩走來一位依稀有些眼熟的少女。
少女容貌姣好,堪稱絕色,一雙眼睛似寶石一般流光溢彩。那難分喜怒的表情,暗含嘲諷的眼神也就只比記憶裏少了一塊面紗而已。
“蔣侍衛,接着吧。”
果然是她,這聲音錯不了!
蔣随絕望的伸出雙手去接。
滿滿一袋賞銀重重的砸在他的手中猶如當頭棒喝!
阿燭姑娘嫣然一笑,百花失色。
看在蔣随眼裏卻如同閻羅索命。
“天氣冷,這些…給蔣侍衛路上買杯水酒喝。小小心意,還請笑納…啊。”
明明是很尋常的一句話,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虛的緣故,他生生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種危險的感覺。
絕望的心想,真的是買酒錢?怕是買命錢吧?
夭壽了!
蔣随就差雙手捧着這袋子銀子把它供在腦門子上了。
神情恍惚的回到詹王身邊回話,再神情恍惚的找到他家大哥。
“大哥……”
“托福人還在,不必這麽早給我哭喪。”
蔣随都要哭了,“可我快要死了…”
賀聽言這才正經回頭看一眼蔣随那如喪考妣的臉:“……你捧着個荷包到處晃什麽?非要把你那淺薄到一捅就破的家底子顯擺的衆人皆知?”
“……”這大哥簡直是不能要了。
“到底是怎麽了?”
就等着他這一句,一找到一個突破口,蔣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今兒受到的驚吓一股腦的都倒出來。
“她朝我笑!她還叫我笑納!”蔣随哭天抹地的道:“我覺得她給我的壓根不是什麽賞銀。”
“她分明是要買我的命!這是我的買命錢啊!”
“……別哭了。”賀聽言道:“怎麽可能是買命錢?”
蔣随眼睛一亮,還以為他大哥能有什麽好建議,或者安慰安慰他這受了傷的心靈也是好的。
誰知賀聽言淡淡的接了一句道:“你的命不值這麽多錢。”
蔣随哭的更慘了。
“我怎麽這麽慘…我要是現在就英年早逝,那豈不是天都英才?”
“那也是你活該,”賀聽言抱着手冷酷的提醒他道:“誰叫你嘴欠?”
蔣随更是被打擊苦不堪言,揪着腦袋道:“報應,這絕對都是報應。”
“別扯什麽報應了,”賀聽言踹了他一腳,道:“不是正愁找不到人嗎?這回人家姑娘都直接送到你面前了,還不趕緊想想怎麽和人道歉?”
“我覺得她不想要什麽道歉,她只想要我的命。”
“那你就把命給她呗。”賀聽言冷笑着走開:“下回投胎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告誡自己:沒事就閉嘴。”
“……”
“大哥你這是更年期提前到了?”蔣随被刺激的破罐子破摔,跟上去踩在他大哥的底線上反複橫跳:“還是想起那位姑娘那天賞你的一杯茶了?”
“哎呀,不就是一杯茶嗎?這點小事算什麽?”
“大哥你當時不是還說,姑娘教訓的是嗎?怎麽這會子反而生起氣來?”
“啧啧啧,果然老男人的心思啊,我們年輕人還真是猜不透呦。”
“不就是一杯茶?”賀聽言挑眉看着那作死的小孩,重複道:“老男人?”
“放心,老男人絕對能活的比你長。”頓了頓,“絕不會英、年、早、逝。”
蔣随,敗!
賀聽言冷笑着朝前走,又添了一句:“到時候你頭七,當大哥的一定不會忘記去你墳頭上送你一杯好茶。”
蔣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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