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豬九吃
“放肆！”一聲厲喝從門口傳來，驚得衆人轉頭看了過去。
食肆門口，一個中年男人滿面怒容，發怒的對象正是趙掌櫃。
而趙掌櫃除了最初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很是陌生的一張臉，他趙大別的不敢說，這京城的達官貴人就沒有他不認識的。
眼前這個，頂多也就是外地來的富商罷了，也敢在他面前擺譜。
“你是何人？也敢在這裏放肆，可知道我背後的東家是誰？”
嘉興帝看着傲慢無禮的趙掌櫃，他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人，哪裏知道他背後的東家又是什麽人？只是方才聽他說得那一番話，覺得心中惱火罷了。
不過他不知道，身為他心腹的內侍不可能不知道的。
馮內侍見官家有了疑惑，自然是要上前解答的。
“官家，是皇商陳家的人。”
“陳廣進那個狗東西？”
“好大的膽子，知道我家主子爺是什麽人嗎？那可是官家面前的紅人，也不看看你長了幾個腦袋，也敢口出狂言。”
嘉興帝卻沒有理他，揮揮手，就有人過來，直接把趙掌櫃拉了出去，連個聲都沒讓他發出來。
陳家的賬可以容後再算，這麽多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一會兒。
林初初和林沣站在一旁沉默着，因為他們都認出來了，那個中年男人身邊跟着的人，是那日宣旨的中貴人。
換句話來說，能讓官家身邊的中貴人前恭後倨的，除了當今天子，還有誰？
只是看樣子，官家是微服出巡，他們也不知道如今是拜，還是不拜？
嘉興帝好似沒有看出他們的猶豫，好奇的四處看了看，指了指趙掌櫃的桌子，“這桌菜，能撤否？”
被盯的林沣打了一個激靈，有生之年得見天顏，難免有些緊張，一時間，竟然有些束手束腳起來。
“莫要緊張，就是吃個飯而已，可方便？”
“方便的，自然是方便的。”林初初環顧一周，接了話。
一旁的食客沒有出聲的，還默默的向後退了一步，敢動趙掌櫃的，想必非富即貴，既然這貴人沒有趕他們走，那便繼續吃便是。
等那貴人身後的仆人把桌子擦了一遍，又擺上自帶的碗筷，林初初忽然想起來上元節那日，來買浮元子的那貴婦人。
這流程好像都是同一套。
再看看那人眉眼，瞬間了然。
“系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個人是皇帝？”
“那當然了，帝王的氣息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只要他出現在宿主的身邊，我就能識別出來。”
“那你怎麽不提醒我？”
“你也沒問我啊。”
林初初：“……”
等嘉興帝慢慢的品嘗完，用手絹仔細的擦了擦嘴巴，這才斟酌一下開口，“味道不錯，這些豬雜做的甚是可口，可是我瞧着，這菜譜上似乎有一豬九吃的字樣，算上這豬雜，還有其他的嗎？”
“一豬九吃的意思是我要把這豬肉從頭到尾的都做全乎了，并非一天做完，前些日子做了脆皮五花肉和炭烤豬蹄，之後還是要做些別的。”
嘉興帝點了點頭，“小娘子，若是方便，可否多做一些，某遠道而來，也想嘗一嘗。”
“這……”林初初左右看了看。
系統在腦海裏吶喊，“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可以是可以，只是費時過長，若是客官不介意的話，可要等上一會兒了。”
“哈哈哈，好飯不怕晚，正好吾今日有些空閑，且等一等，林小娘子這做出來的人間美味。”嘉興帝撫掌大笑起來。
他也吃過林初初做的吃食的，第一次是食不知味，第二次吃完結果有事耽誤，加之又聽他那欽點的狀元郎的吹捧下，今日尋得空閑出來，卻親耳聽到了這麽一個污糟事。
好在美食治愈一切。
林初初又出去買了些食材，處理食材，一應步驟，嘉興帝終于在天黑之前吃到了全豬宴。
林初初又臨時做了一道烤排骨。
外焦裏嫩，鮮美多汁，輕咬上一口，肉就從骨頭上拽下來了，肉汁瞬間盈滿于口。
若不是有馮內侍在一旁提醒着，嘉興帝非得吃到撐不可。
最後走的時候，又想要打包一些，林初初拒絕了，指着門口的告示，“不好意思，每人只可買一份。”
嘉興帝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來，“那小娘子剛才為何願意為某破例做全豬宴？這再破例多給一份打包也是可以的吧？加些銀子也是無妨的。”
林初初笑着搖了搖頭，“為郎君破例，是謝郎君解圍之情，并非特意為郎君破例。”
“哈哈哈，好一個慧巧的小娘子。放心吧，當今官家，吃得也是五谷，他能吃得，百姓就能吃得，你這食肆，可要一直開下去啊。”
“謝貴人吉言。”林初初鄭重道了謝，目送他們離開。
等閉了店，林沣才扶着桌子坐下，“方才那位……真是那位嗎？”
“是的。”林初初肯定道。
“那咱們剛才，可有得罪……”
林初初搖了搖頭，“既然是微服而來，想必不會計較這些的。”
“幸好，幸好今日你奶奶和阿娘沒有過來，不然，咱們這驚吓可就太大了。”
林初初點了點頭，雲娘出門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下，林老太怕她動了胎氣，便留下來陪着她。
回到家裏，還是和他們知會了一聲，只是沒有告訴他們，那貴人是當今那位，直說有人替他們解了圍。
“幸好幸好，佛祖保佑，那陳家可真不是東西，咱們一個小食肆，哪裏就礙着他們的事了，要這樣對待我們。”林老太罵了幾句，被林初初勸住了。
官家既然說了那樣的話，想必陳家的人讨不到什麽好處。
……
嘉興帝回了宮後，便命人将帶回來的一些吃食，按照林初初的說法熱了熱，打算留着一會兒吃。
就這些，還是他吃剩下來的，想他堂堂帝王，也是吃過剩菜的，只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吃到這麽好吃的剩菜。
他打算今晚晚點睡，他要好好研究伯父留給他的秋後算賬手劄，挑一挑陳家的刺。
正把手劄翻開，一道哭聲由遠及近，幾乎是一瞬間就到了門口，那個哀怨纏綿，嘉興帝就算閉上眼睛用頭發絲想，也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快攔住淑妃。”
話音剛落，淑妃已經沖了進來，“官家，我兒命苦啊。”
嘉興帝連忙扶額，頭疼。
想想淑妃以前是多麽愛笑的一個人，可如今，那雙水汪汪好似會說話大眼睛，如今真的水汪汪了，還泡得跟核桃似的。
“淑妃，冷靜點。”
“官家，妾……”
“朕知道，朕也在尋找名醫替小六看病，你且安心回宮去罷，待有了消息，朕會通知你的。”
“可是……”
“好了，回去吧。”嘉興帝扶着淑妃的肩膀，帶着她往外走，剛到門口，宮人端着熱好的吃食端過來。
聞着那香味，淑妃娘娘頓覺的腹中饑餓，很巧，肚子又叫了起來。
嘉興帝很想假裝沒有聽見，可無奈叫得實在是太響了，轉念一想，自小六出事以來，淑妃都沒怎麽吃過飯，人都瘦了幾圈了，以前是多麽圓潤的一個美人啊。
“這是朕今日外出帶回來的美食，既然你還沒有吃，便與朕再一起吃一點吧。”
“謝陛下。”淑妃說着謝，目光卻直勾勾的盯着食盒，好像，簡直是太香了。
待打開，看着裏面的殘炙，有些茫然的看着嘉興帝，“官家，這是……”
“咳咳，朕點的多了些，扔掉難免有些浪費，便帶了回來，你且嘗嘗，味道很好的，朕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食物。”
淑妃将信将疑的嘗了嘗，果然好吃。
又一連吃了好幾筷子，嘉興帝也阻止她，只忍痛的看着盤子變得幹幹淨淨，最後，淑妃娘娘終于吃飽喝足，一塊肉都沒有給他留。
吃飽的淑妃顯然情緒又到了，剛要哭，嘉興帝連忙伸手阻止她，“朕今日外出碰到了一件事，必須在明日早朝之時想出結果，淑妃若是沒有其他事，便先回去吧。”
已經醞釀好了眼淚的淑妃，不得不把眼淚給憋回去，“那妾便不打擾官家了，官家要記得早點歇息。”
“好好好，朕知道了，你也早點歇息。”
看着人走了，嘉興帝剛舒一口氣，看到面前的空盤子，心頭怒火頓時燃燒起來了，這把火，只好往陳家的方向燒了。
翻開算賬手劄，拿起毛筆，大喊一聲，“馮程，研磨。”
馮內侍立馬應聲上前。
人人皆道嘉興帝脾性好，可他在宮中這麽多年，先帝在世的時候便将他指派到主子跟前伺候，自認有幾分了解主子爺的脾氣，這回那陳家只怕跑不了了。
根本就不用收集他們如今的罪狀，單就先帝時那陳家老太爺說罪狀翻出來算算，也夠他們全家倒黴的。
更別提主子爺這會兒還在火頭上。
果不然，朝堂上，嘉興帝就斥責了陳家的罪狀，剝奪了陳家皇商的頭銜。
一應朝臣低頭不敢應聲，這其中有大半先帝時期的老臣，裏面還有一部分在先帝選繼位人的時候站過隊，當然，他們罪名不重，重的那些人腦袋早就搬家了。
現在嘉興帝數出來的罪狀裏剛好就有當年的事，他們更是連聲都不敢吱一個，就怕把自己牽扯進去。
“衆卿家，可還有事奏？”
底下靜默一片。
“若是無事，便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
直到嘉興帝人沒影了，衆人才送了一口氣，幸好，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