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
世界染我污黑，我贈予你純白。
——————孤枝殘葉/原創《重回夢時代》
李雨想從出生開始，是被奶奶帶的，一直帶到了七歲，這七年間，李雨想見到父母的次數屈指可數。
在七歲時，李雨想暫時被父母接了回去。
李雨想的性子從小就很膽小，她很害怕與陌生人交流。
在陽光明媚一天，李雨想被母親帶出去玩。
在李雨想的印象中，母親是一個好賭成性，脾氣很容易暴躁的女人。
這天，李雨想被扔到門口一個人玩耍，她低着頭，盯着地面上的那幾只螞蟻發呆。
時間過去了好半會，她眯眯眼，擡頭，看到對面有一個髒兮兮的男人。
李雨想眨了眨眼，歪頭，和對面的乞丐四目相對。
對視了很久，李雨想看到那個男人嘿嘿的笑了，朝她搖手。
李雨想覺得很有意思，她跟着男人的動作一起，隔空玩耍，她做什麽動作，男人就會做什麽動作。
兩人隔空玩了很久，不亦樂乎。
突然，一個巴掌拍到李雨想的腦袋上，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燥氣的話直逼她來。
“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居然跟一個瘋子玩，你知道那種人是什麽嗎！那是瘋子！流浪漢，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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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讓我看到你跟一個瘋子嘻嘻笑笑，就給我回家跪兩個小時！”
李雨想低着頭，悶不作聲，靜靜的被母親罵着。
從小開始，她只要做錯了事，母親就會想法子懲罰她，比如跪洗衣板，挨衣架子等，各種各樣的懲罰方式，時間都很長。
久而久之，李雨想也就習慣了這種方式。
比起母親的懲罰，李雨想更害怕父親。
因為父親生氣起來，能把她半條命給作沒。
晚上時，李雨想和一個小男孩一起玩。
這是她母親輩親戚的兒子，和李雨想的關系還不錯。
兩個人坐着樓梯口一起看星星，小男孩率先問：“李雨想，你有沒有夢想啊？”
李雨想是毫不猶豫的回答：“有！”
“那你以後想當什麽？”小男孩歪頭，偏向李雨想。
“醫生！畫家！”李雨想提到這個詞的時候，眼底一片璀璨，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好看，“還有作家！”
“你的夢想這麽多啊！”小男孩數了一下，一共有三個。
李雨想捧着一張臉，滿懷期待：“嗯！我以後一定要當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作畫家！”
“還有醫生！”
這是她從小就向往的夢想。
八歲時。
這天，老師讓他們買畫紙，李雨想跟母親說了這件事，母親給了她一塊錢，讓她自己去買。
李雨想膽子小，在店門口站了很久，聲若蚊蚋：“一張畫紙……”
“什麽？”老板娘聽的不太清，湊近了看。
周圍的學生越來越多，全都看着李雨想。
李雨想被注視的全身冒着冷汗，她呼吸一窒，慌然逃離。
回家後，母親見她兩手空空，質問：“畫紙呢？沒買成嗎？老板娘沒給你？”
李雨想眼底含着淚，一直在搖頭，話也沒說。
母親感到胸口一陣燥熱，她扯着李雨想的手，去了那個店裏。
“來張畫紙。”母親跟老板娘說着，“她剛剛來買畫紙，你沒有給她嗎？”
老板娘突然記起來李雨想是剛會買畫紙的女孩，于是說：“可能她聲音太小了，我沒聽到。”
這話剛落下，母親感到一陣氣血翻湧，二話不說，提着李雨想的手臂，一路揍。
“每次說話這麽小聲！誰聽的到！”
“你是啞巴嗎？！買張破紙都要我來幫你買！”
李雨想一路哭着：“對不起，對不起，疼，好疼——”
店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母親氣得臉頰一片的紅，像個惡魔般，不停的踹，動作越來越狠。
“你會不會說話啊？！”
老板娘被這母親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大跳，她連聲制止：“不要打了！別打了！”
動作還未停止，越來越狠，周圍圍觀的學生和家長越來越多，甚至有人用手機拍照。
李雨想哭的很大聲，她捂着頭，視線在周圍一轉，所有的人都在看她挨打，那個鏡頭對着她，有些人甚至笑了出來。
所有人都在議論，那些聲音像潮水一樣源源不斷的逼入李雨想的耳中。
“不要……”
“不要看我嗚嗚嗚。”
“我好疼……”
李雨想摔在地上，她一路爬着，小身體顫抖着。
最後，是老板娘和老板拉着母親，她才停了手。
“沒用的東西！”
這是李雨想聽到母親說的最後的一句話。
人群漸漸散開，李雨想在地上掙紮半會，才起身。
她擡頭，看到同學站着自己面前，擔憂的望着她：“李雨想，你沒事吧？”
李雨想整理好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兩邊臉很紅腫，她擦了擦眼淚，笑着回答：“我沒事，我們進去吧！”
同學心裏還是很擔心，但沒有過多的詢問，她和李雨想一起去了學校裏。
一路上，還是有同學在小聲談論在校門口的那件事。
這件事，成為了李雨想的童年陰影。
九歲時，李雨想是被保姆帶的，雖然是被保姆帶着，過的也不是精致。
這天中午放學，李雨想一個人回家，忽然之間，一個巷子口冒出了個青年男人，他抓住李雨想的手臂。
李雨想的眼裏劃過不解：“你要幹什麽？”
“小朋友，我帶你去一個很好玩的地方好不好？”青年人笑着，卻給李雨想帶來一絲不舒适的感覺。
李雨想拒絕道：“我要回家。”
青年人沒說話，反到抓着李雨想的手臂，把她一路帶到巷子樓上，兩人上着樓梯。
青年人一邊帶着一邊誘哄：“乖乖，一起上來玩。”
一股恐懼感貿然在李雨想的心頭升起，她嗚聲說：“好，可以，你可以放開我嗎？”
這會，青年人放開了，李雨想快速的跑下了樓梯，心髒随着她的動作跳的越來越快。
她幾乎是哭着回了家。
這件事她和保姆說了，可保姆一點都不在乎，只是說着：“多大個人，自己還不會回家嗎，看到這種人就別理。”
李雨想感到一陣無力，因此這件事也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傷害，只差一點，她就要完蛋了。
從之後起，李雨想有一點害怕這種青年男人。
初三時，準備沖刺中考，李雨想每天都很疲勞。
她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還有好多作業。”
李雨想腦袋有點發暈，她拿着手機搜題目的答案，一步一步的做。
“還是不行，怎麽就不對。”李雨想緊捏着筆，在這一刻，她有些崩潰，“為什麽是錯的？”
她明明有認真聽課，明明很努力的去學了，為什麽總是不行。
努力真的沒有用嗎？
“集中不了……”
李雨想的神經緊繃，她煩躁的扔掉筆，這一聲，吵醒了對面房間的母親。
她罵了十幾分鐘，把父親也吵醒了，永無止盡的争吵又開始了。
“好困，刷會手機提提神。”李雨想默默的戴上耳機，他們吵架的聲音小了一點點。
她已經習慣了。
對啊，習慣了。
從小開始，就習慣了。
一次晚自習放學時，李雨想的胃病犯了，她花了很大的精力，坐在了學校對面的小臺階上。
初三的學生們放學陸陸續續的回家，她捂着肚子，面色慘白，沒有半點力氣再起來。
好疼。
李雨想把頭埋在膝蓋上，坐了近乎有一個小時。
忽然，一陣喧嚣聲吵醒了她，她擡頭，學校門口陸續有人出來。
“高中生放學了啊。”
她低着眼睑，揉了揉肚子，還是很疼。
她現在的臉肯定又是一片蒼白了。
好難受啊，跟被機器絞着一樣難受。
胃部帶來的疼痛感太強，李雨想沒止住，眼淚嘩啦的落下。
疼。
好疼。
疼炸了！
半個小時之後，學校門口的人走的差不多。
在這時，一個少年輕輕的拍了一下李雨想的肩膀，噪音溫朗：“你好，請問你沒事吧？”
少年起先剛出校門口，就注意到對面有個小姑娘坐在已經關了的店面的門口。
他和同學去小賣部買了點東西，一出來，小姑娘還在那。
他有點擔心，就過來看看。
李雨想聽到有人叫自己，她指尖一動，擡起眼，對上一雙漆黑的眸。
少年眸子深邃好看，飽含着擔憂。
李雨想淚眼朦胧，看不太清少年的臉，很模糊，可隐約看得出來，少年的五官很清俊。
“你怎麽了？”少年又一次問。
李雨想的嗓子發啞：“啊…我……”
發不出話。
少年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遞給她，“擦擦眼淚吧。”
李雨想伸出手，抓住那包紙，嗓子發出幹啞聲音：“謝謝。”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少年見她臉色很蒼白，憂心道，“要不要喊你的家人來接你？”
“我沒有手機。”李雨想鼻間發澀，忍着哭腔。
不知為何，這麽一個陌生人突然關心自己，感覺心空蕩又難受。
她多久沒有被人真切的關心了。
“我有。”少年淺淺一笑，拿出手機，遞給她，“我借給你，你給你的家人打個電話吧，讓他來接你。”
“好…”李雨想猶豫半秒，還是接下了。
李雨想打了好幾個電話過去，父親那邊才接通：“幹什麽？！”
“爸，可以來接我嗎？”李雨想唇色發白，聲音有些小。
“那麽大一條路，你自己回去，我很忙！”父親毫不猶豫的拒絕。
“可是。”李雨想停頓了會，胃上又傳來一陣疼痛，“我身體難受，沒力氣。”
“知道了知道了！馬上過去！屁事真多！”對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随着嘭的一聲，電話挂斷。
結束之後，李雨想删了通話記錄，還給少年：“可以了，謝謝你。”
少年拿着手機，看了眼時間，對李雨想說：“你家人同意來接你了嗎？”
李雨想點頭：“嗯。”
“那我就先走了，你一個人待在這，沒事的吧？”少年心裏還是有點憂慮。
李雨想勉強扯出一抹笑：“沒關系。”
“那我走了。”少年走了幾步，又回頭看。
徒然，一個男生沖過來，壓在少年的肩上，“容燦，你在這幹嘛啊，我等你老半天。”
“沒事，走吧。”少年笑笑，和男生一起離開了。
這頭，李雨想抓着紙，擦了擦眼淚。
十分鐘後，父親的車子到了，他打開車窗，朝着坐在臺階上的李雨想吼道：“快點上來！別浪費時間！”
李雨想聽到父親的聲音，忍着胃上傳來的疼痛，上了車。
父親的臉色很差勁，他把李雨想送回家之後，又出去了。
李雨想扔下書包，看了眼對面房間，她的母親，在床上玩手機，對她這麽晚回家，漠不關心。
李雨想收回視線，面色很冷淡。
初中畢業後，李雨想中考失利，去學了設計。
因為這件事，李雨想和家裏人大吵一架。
李雨想學設計有一年之久，母親逼着她換專業：“你學這個有什麽用？還不如去學幼師，以後好帶小孩。”
母親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李雨想聽了半個小時，她煩躁道。
“不要。”
“我不喜歡這個。”
“我不會去學這個的！”
母親總是将自己的思想強加于李雨想，逼着她幹着自己不喜歡的事，從未考慮過李雨想的感受。
這一夜，吵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母親強行去學校給李雨想換了專業。
剛入學那會，李雨想那段時間的心理狀态一直都很差勁。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位。
中專畢業之後，李雨想被母親逼着去幹事，大半的工資全都被母親拿走。
每天都是煎熬，工作上一樣不順心。
她認識的同事，還有工作紛争，壓的她快喘不上氣。
李雨想終是沒能去幹自己喜歡的設計。
她每天都在掙紮。
一次意外，發生了。
李雨想這天很煩，罵了幾句髒話，無意間被一個女同事聽到。
第二天，李雨想去上班時，聽到同事們都在竊竊私語，在說李雨想的壞話。
那個女同事裝作柔若無骨的模樣，可憐兮兮：“她怎麽這麽過分，表面那麽單純，背地裏那麽心機。”
李雨想知道，那個女同事在說自己。
他們這些人之間，喜歡搞些小心機，表面裝清高，背地裏罵了不少難聽的話，李雨想一次都沒有搭理。
可李雨想的沉默，造成那些人越來越肆無忌憚。
一張照片，開始流傳。
李雨想看到那張照片時，臉色青白交加，亦是難看。
怎麽可能。
這張照片怎麽可能會傳出來？
李雨想看到那些人對她譏諷的笑着，說着污穢的話語。
照片流傳的很快，凡是見到李雨想的人，都會笑她，議論她。
她像是一灘爛泥裏的臭蟲，随意被他們踐踏。
“喂，李雨想她不是喜歡你嗎？”女同事拉着一個男同事，在那笑，“請問你現在有什麽感想啊？”
男生很厭惡的說：“別提她了好不好，我看到她就想吐。”
所有的話語如同利刃出鞘般逼向李雨想，她沒有辦法躲開，好似有一個堅固的牢籠，将她鎖在裏邊。
10
李雨想背着家裏人，辭了工作。
這天，下了雨，李雨想去看了奶奶。
奶奶的頭發一片白色，皺紋很多，她的手腳也不利索了。
奶奶難得見到李雨想，和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想想啊，聽說你在打工，沒什麽時間來看奶奶，奶奶就想着有空去你店裏看看你，可惜我手腳不便。”
李雨想聽着奶奶的唠叨，她強撐着笑說：“沒事啊，我可以來看你。”
“過得還好不好啊？”奶奶又關心問。
李雨想目光一頓，說着：“嗯，奶奶不用擔心我，我很好。”
奶奶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紅包給李雨想：“你那父母啊，真是狠的心，怎麽舍得讓你出去打工。”
“拿點錢去買點吃的，他們總是不做飯給你吃，奶奶給你錢，你去買。”
李雨想強忍着眼淚，沒收紅包：“沒呢，我工作包吃的，不會餓到的。”
“奶奶，這錢你自己留着。”
奶奶很強硬，把紅包塞到李雨想的懷裏，“拿着。”
李雨想盯着手裏的紅包發呆，那雙眼很快蓄滿了淚水，她硬是将眼淚逼了回去。
她一直都知道，奶奶在這生活的并不好，伯伯有精神病，有時候會罵奶奶。
可惜奶奶其他的孩子都不願意照顧奶奶，對他們來說，奶奶是累贅，最後還是留給伯伯照顧。
李雨想覺得自己真沒用。
好可惜。
是她沒有能力，能照顧奶奶。
她現在，連自己都沒法好好生活。
奶奶和李雨想唠叨了很多，李雨想聽了很久，待了一小會，她與奶奶道別。
“奶奶再見，我下次再來看你。”
李雨想離開之後，她去了一條街道口，蹲着發呆。
很久之前，李雨想就一直都在思考，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她現在生活的每一天，都是荒廢，都是腐爛不堪的。
像她這樣的人，不應該存在。
她所熱愛的，被催毀。
她所堅持的，信念的，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她也嘗試過努力，可對她來說，努力根本就沒有用。
遺憾嗎。
遺憾。
遺憾自己當初沒有拼命的堅持。
“《雨城舊事》，終于完成了。”李雨想盯着手機上的那本小說，盯了很久。
天，下了雨，她的臉上全是水，不知是雨，還是淚。
李雨想淋了一場雨。
時間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層陰影擋在自己的頭上。
李雨想沒擡頭看，她知道，也許是哪個好心人，看她一直蹲在這淋着雨，有點可憐她吧。
“為什麽世道如此不公平。”
“為什麽所有的不幸都在我這裏發生？”
提着傘的人有了動作，他的聲音伴随着雨落聲，飄進李雨想的耳中。
“李雨想。”
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心尖一顫。
“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你能靠的，和你所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雨停了，在李雨想擡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一道高瘦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
那個人是誰？
“我所靠的，只有我自己嗎？”李雨想苦笑，“可我自己，本身就很脆弱。”
她起身，騎着電瓶車行駛。
恍惚間，她聽到一聲長笛，聲音的分貝很大。
在李雨想沒來得及轉頭時，一輛大貨車，撞上了她。
嘭——
李雨想的腦袋一陣眩暈，她的四肢百骸全都被碾壓了一通，很疼。
朦胧間，李雨想看到雲層冒出了太陽。
雨。
又下了。
是太陽雨啊。
她是要死了嗎？
啊。
奶奶知道她出了事，一定會很難過吧。
恍惚間，李雨想聽到很多人的叫聲。
聲音越來越飄渺，她的眼角劃過了淚，唇角含着笑。
也該是解脫了吧。
但好遺憾啊。
她還是沒有完成從小就開始的夢想。
那就這樣吧。
可以的話，她不想再體驗一次生活的酸甜苦辣。
那就讓她這樣死去，被埋葬，被遺忘。
【前世篇·完】
